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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光下 白衣风流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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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紫萼瞪大了双丹凤眼,微微的摇晃着我。收了心中的五味杂念,我不禁要自嘲一番,但见紫萼依旧伴在身旁,遂打了个哈欠,慵懒的挥手示意紫萼先行回去。
紫萼仍留在原地,嘴里尽是些扰人清静的支支吾吾:“小姐,小姐以前……以前不是吩咐过紫萼,小姐入睡后才能离开的么。紫萼,紫萼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小姐不让紫萼陪伴了?”
“奥”我不禁感叹此位相国千金,竟还有此癖好。抬头却见紫萼,噙着泪水,眼珠子早已泛着点点琉璃光。暗叹古代女子身上内敛的柔弱之美,却不忍心伤痛这般忠心的侍女,忙解释道:“你切勿多想。近日事情众多,容我一人独处静思罢了。”我把话说得少而精,尽量符合书香门第小姐的身份。紫萼听得我并未嫌恶她,便破涕为笑,说:“紫萼也觉得小姐没有讨厌紫萼。小姐,紫萼这就为小姐准备些爱吃的。小姐想得饿了,好当夜宵吃。”
等到紫萼关上房门,我才挂下僵硬的伪笑,露出一脸的疲惫。茶桌,衣柜,梳妆台,眼前的景物如此真切,真切到残酷。
不知不觉,竟踱到了梳妆台跟前。铜镜中的我,带着一丝似忧伤的沧桑。
一卷画纸,拦腰用红色系着,藏于铜镜背后,挑起了我的兴趣。小心打开画纸,足有三尺长两尺宽,铺于茶桌上,细细观看。画面是一年轻少女,面容似曾相识,柳叶眉,杏子眼,樱桃小嘴微微翘,纤纤细腰似笔杆,一袭素雅青衣,两朵寒梅点缀于衣袖颈部。好一个端庄女子。再细瞧略施粉黛的一张鹅蛋脸,似刚去壳的鸡蛋,白嫩中透着清香。眼睑微垂,含情脉脉,尽显少女羞涩之本事。惹的人只想化作蜻蜓,在少女小巧的玲珑鼻上,来个蜻蜓点水。细看之下,额角处似有道若有若无的紫红色梅花印记,不大不小,恰到好处。原先素雅之中又增了几分妩媚姿色。
收回意犹未尽的眼神,小心收好画纸,系上红色丝带,原璧归赵,待到抬头之际,望到镜中人物竟是那画中女子面貌,不禁暗暗一惊:画中人物竟与自身容貌如此相似。此时才恍然大悟,为何自己第一眼看到此画像时竟有种熟悉之感,又为何此相府众人误把我认做了小姐,其间原因,原是我与小姐生得难分彼此。
望着铜镜中身着古装的自己,无来由地生出几分陌生,发髻复杂地交集拧旋于头顶,配着一枝翠绿色匾簪,虽不是繁重累赘,但沉重地压迫着脖子,隐隐发酸之感,很是难受。忽又想起画面中素雅女子,容貌和我相似,我却断不敢贸贸然称素雅女子是自己,画中素雅、高贵与似含苞待放羞涩的气质,虽只是一纸素颜画,却透过隔着的空气,碰触欣赏者五官,萦绕在最敏感的神经。
为了生存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中,必须依靠相府千金的身份。来不及掉下一滴酸楚的眼泪,我下定了这样一个对颜曦璇不公的决心。随即,拿起朱红色木梳,前额饰以浓密垂发,以掩盖额前缺失的那朵梅花伤痕,又从盒中捣腾出一片花黄,贴于眉角处。从今日起,我便是离殇国,丞相府中唯一千金,颜曦璇。
“紫萼,紫萼。”突然觉得肚子有些饿了,想起紫萼说,给我做了些吃的,便开始召唤她来。过了好些时间,也不见屋外有答应声,便开了门,独身去寻些吃的。
门外月色朦胧,微风,稍借着微弱月光,沿着雕刻精美的石栏围绕的走廊小步向前探索。转过一个弯,十步处有一长廊,连着南北两处住所,南边住所便是我的房间所在。走近细看眼前长廊,蜿蜒曲折,颜色鲜丽,抬头便看到红底金字:清风肃来,庄严中透出几分雅致,雅致中带着几分严谨。进入长廊内,便不由得吃了一惊。惊叹虽是夜晚,却仍遮不住长廊的辉煌。长廊的顶部由不间断的朱红色长柱托住,柱子与柱子间距离在9尺左右。如若是大白日,此处便是欣赏满园春色的最佳地。放眼望去,廊间的每根枋梁上都绘有彩画,雕梁画栋,一幅幅斑斓的彩画,更使它绚丽无比,富丽堂皇。
散漫地走了不多时,白衣身影似深夜中的萤火虫,一下撞入我的眼里。再定眼瞧去,只见他背着双手,微仰着头。我也顺着他的方向往高处望去,乌褐色瓦片上,挂着轮泛着淡淡黄晕的月亮,心头一个激灵,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微风来,吹起了白色衣袖,黑色发丝。看背影,似乎就是白日里,自称是我哥哥的人。白日里,被莫名其妙的人物搅得头昏眼花,没有细细留心,只留了个俊俏的影像在脑海中,现在却莫名的想仔细端详这位相府少爷的尊容。调整了身姿,提起双手安放在胸前,莲花步不快不慢,绕过雕栏,在岔口处小跨步踏上石阶。为了在他没有发现之前就到达他身后,做个惊喜给他,走得有些心急,竟伴上自己的衣裙,从石阶上摔了下来。若是诗情画意者描述,便是与大地亲密接触了。
我出于本能的惊呼了一声。睁开眼时,俊秀的脸蛋放大了好几倍呈现在我面前。原来不是颜辰逸,相貌却能与其一拼。悲喜参半,只能会心一笑,当做老天的眷顾。那人嘴角挂着一丝非笑似笑的弧度,眼神关切,再细瞧其相貌,眉如墨画,鬓若刀裁,面如重枣,颜如宋玉,貌比潘安,只是眼角处略带倦意,脸色少了几丝血色,配上嘴角一丝弧度,更教人想将他放在手心轻轻安抚。
“还是那样不小心?”“嗯?”他小心将我扶起,我侧过头,看向他。只见他消去了嘴巴的弧度,“怎么?不记得了?”他看了我一眼,见到我眼里填满了疑惑,又好心提心我,“你额头上的那个伤痕啊。”说罢,伸手便撩开额前的垂发,满是关切和爱怜。不过除了这些,我还看到——愧疚。看到他的手就要抵上我的额头,我马上背过头去,“我没事的。”转身躲开他,直直走到石桌旁,坐下,心却被小鹿撞得上蹿下跳。
“你是……在这赏月么?”本想问他是谁,想起古代女子的矜持,挂在嘴边的字又吞了回去。转身后的少年,又挂上了莫名的笑容,无力的笑着,教人心痛,眯着长睫毛的眼睛,说:“是啊,今晚的月亮,很美。”又顺着他的眼神向上望去,月亮早已被乌云遮住,只留下淡淡黄晕在密集的黑色中挣扎。收回眼神,莫名忧伤地望着少年,只能讪讪地回答:“没有月亮啊。”白衣少年,这个男子身上似乎浸透了整个秋天的伤感,只要一句话,便染得周遭之人满是惆怅,但我并不排斥这种哀愁,就像读李商隐的诗一样,享受着其中哀伤的美。白衣少年依旧望着天空,深吸了口气,若有所思地感叹道:“循着微光,还能看到月亮的。”他转头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就在我们的心里啊。”我觉得他说的极深奥,但又不知道深奥在何处,只能默默地朝那片淡黄色乌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