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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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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之夜,晚风习习,万家灯火璀璨夺目;湖畔赏月,一轮皎洁,红男绿女尽牵姻缘。
熙熙攘攘的人群,唯有一抹金色的身影吸引住了上官锦瑟的目光。
痴迷的沉醉之色在弯月似地眼眸中绽开,上官锦瑟娃娃般白皙的脸颊上红晕愈浓:如此俊逸潇洒的少年,金色衣衫华丽富饶,湘绣花纹翩然曼妙,浑身散发着贵胄之气,更甚那点点的笑容里竟察觉出一丝与生俱来的威慑与霸气。
英俊不凡的少年身边随行的墨衣护卫面无表情,冰冷的杀虐在人群中亦是敛不去的。
“锦瑟。”富有磁性的深沉之音响起,一时让人浮想联翩,拥有这样魅惑人心的嗓音的是怎样风华绝代的翩翩美男子。只是当一身粗布麻衣的上官锦瑟身侧的人抬起头,一切美好的幻想瞬间毁灭。
凌乱不堪的长发下,平平无奇的脸,平庸单调。除了那双隐藏在浓密流海下妖媚如秋水之鸿的眸,任何部分都不会让人产生欲望。
“哥···哥。”上官锦瑟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笑笑。
上官乱尘露出宠溺的神情,他伸手摸了摸锦瑟的嘴角,淡淡道:“口水流出来了。”
“呀!”上官锦瑟可爱地抬袖慌忙抹抹嘴唇,一付俏皮的摸样。“那个···”他偏过脸偷偷地往金色衣衫的少年那儿看去,“哥我···”
“回府吧,误了时辰娘亲那里不好交代。”上官乱尘轻轻地垂下头,温婉的言辞不容置喙。
“唔···,”上官锦瑟百般不情愿地抿了抿唇,“可是···”
“舍不得?”上官乱尘微扬起脸,明眸一转,挽手牵起锦瑟的衣摆道:“那就留一段偶遇吧。”
“烟火繁华皆落尽,谁人知晓玉兔情。”金色衣衫的少年提笔在街边小贩的扇图上书写下龙飞凤舞的铿锵字体。
“呵呵,”嬉笑之声传来,“寒月对湖双栖影,世俗皆为虚无债。月宫嫦娥未必如公子所想的那般凄离。”
少年闻言回首,便瞧见了上官锦瑟如花的笑颜,他一挑眉梢,拦下欲将人隔开的侍卫陆子琪,“你太敏感。”他低低说完,饶有兴趣地望向锦瑟道:“这位公子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我只知道后羿薄情。后羿射日造福百姓,视为英雄,然而嫦娥独守空房,冷落的债孽何人来背?”上官锦瑟大有滔滔不绝之势。
少年笑而不答,向他微微一拱手道:“敢问公子世上可有两全其美的事?顾得天下兴隆康泰自然要疏离私欲的。”
“未必,金榜题名,洞房花烛。那些该不该,能不能全是庸才的借口。”上官锦瑟话一出口,突然眼神一颤,下意识地向袖手伫立的上官乱尘看去。
上官乱尘规规矩矩地站着,始终未抬眸,安分的不像是锦瑟的哥哥,倒像是卑贱的奴才。
当然,少年的目光也就这样轻轻浅浅地扫过上官乱尘,再无下文。
“庸才么?”少年眼神一紧,而后一撇嘴角:“有趣。”
陆子琪闻言,不动,心下已经了然,酸酸的味道有些苦涩:帝王的脾性,一句有趣,他即对此人感兴趣,不倦不休。伴君如伴虎,是福是祸谁都不能预料。
“有趣?的确有趣。纵观历代帝王微服私访体察民情的不在少数,然而有闲情雅致游山玩水的···恐怕不多。”上官锦瑟一愣,怎料及竟会道出这样的言辞。
“公子。”陆子琪面无表情地跨上一步,似有所言。
少年瞥了他一眼,制止其言,方才抢道:“想来你对当今圣上颇有微词?”
“懦弱君主。”冷冷迸出一句。
大胆刁民!——这样的台词,帝王苏耀旭没有说出口,他微微蹙眉,将手中的珊瑚麟木折扇握的紧了几分:“公子何出此言?”
“骠骑大将军何劲储手握兵权,气焰嚣张,无视朝廷威严。为一己之性情执意要我□□释御与邻国蜀地开战,帝王天子无暇约束,算不算懦弱?”上官锦瑟稚嫩的脸配上这样义正言辞的话,此中的别扭着实不搭。
“或许朝野政事不如公子想的这般容易,其中千丝万缕的关系稍有差池即自取灭亡。”
“也许吧,圣心难测。”
“额?”忽觉衣袖再次被扯了扯,锦瑟心领神会,“晚生还有事,后会有期。”
“再会。”少年也不挽留,狡黠的眼光顺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久久。
尚书府,少爷厢房。
幽蓝的烛火忽闪忽闪,映衬着窗棂外朦胧月色。
“哥,明明才搭上话,”上官锦瑟侧卧在长椅上,搂着乱尘腰肢的手紧了一紧:“为什么又催促我走了?说的话大逆不道哎?害得我一时心惊肉跳的。”
“欲擒故纵,说的不过如何引起他的注意。”上官乱尘神色云淡风轻,纤细的手指撩起锦瑟额前的发丝,温柔似水:“你可已猜到他的身份?”
“皇帝吗?”锦瑟把脸往乱尘衣襟上暧昧地蹭蹭,水灵灵的眼睛里莫名地失意:“我原想他是皇亲国戚,拜帖一张即可吐露爱慕,即使不能也可做知交好友。可是···帝王···皇宫大内···谈何容易?”
“若你想,我可以。”
“真的?”上官锦瑟兴奋地坐起身来,忽闪忽闪大眼睛凝望乱尘。
“皇城宴会九月初四,宴请朝官及其家眷。爹身为尚书,亦可入宫。”
“宫宴啊···”锦瑟嘟了嘟嘴,“远远看着,多没意思。”
“不满意?”上官乱尘浅笑盈盈,再看已换了副严肃的姿容,“莫说天下红颜美色,光是后宫已是佳丽三千,他未必倾心于你。即使侥幸入宫,你又是什么?你可有想过。讨得他欢心,奴颜媚骨的下贱男宠?还是以色侍君,惑国乱纲的祸水?”
“哥哥,我···”上官锦瑟黯然道:“我从未想的如此复杂,仅仅是爱上他···”
此朝世风如此,男宠之风不是秘密,可也不为世人流于正统。所以乱尘并不意外。
“一入豪门深四海,皇宫警卫森严龙潭虎穴,有去无回。人心叵测,单纯如你,如何招架?面对诡计阴谋,如何自保?”上官乱尘说的淡然,却是句句箴言。
“哥,你会帮我的,对不对?从下到大就属你最疼我。”锦瑟抓住乱尘的衣袖,乞求道。
上官乱尘浓密的睫毛轻颤:他与上官锦瑟非一母所生,锦瑟之母淑云是尚书上官德明媒正娶的妻子。而他是上官德在入仕途中遇险为侠女所救生下的儿子。尽管他年长锦瑟两岁,却入不得上官家的族谱。尚书夫人淑云生性泼辣强悍,眼里容不下沙子。自他六岁生母病逝,自己于一场大火中毁容之后,在上官家再无立足之地。
幸好锦瑟温顺乖巧,兄弟二人情谊深厚。上官乱尘的衣食住行皆鄙陋,更别提去私塾读书习文。于是锦瑟故意将书童换做与乱尘身形相似的侍从,偷天换日,领他旁读。
如今他的容貌虽不算丑陋狰狞,但炙火灼烧过的伤痕已铭刻在心。深知自己不可登大雅之堂,于是处处以锦瑟为先,照顾有加。锦瑟的心愿,只要他要,他都可以不择手段。
“锦瑟,你若认定了他,就要付出代价。”上官乱尘俯下身,温热的唇印在锦瑟的额角。迷乱的气息流溢在两个人瞳色间,锦瑟呵气如兰:“非他不可。”
“那好,”乱尘直起身,空洞的眼瞳中闪现着诡异与邪魅:“从现在起,一切听从我的安排。明日你便去和爹提科举之事。”
“科举?”
“唯有在朝为官,你方可与他朝夕相处。即使留宿宫中也可以勤执政务瞒天过海。待到你权势通天,叱咤风云之时,文武百官谁敢批驳你一句不是?而我也可借你之手大展宏图,一成吐纳星辰的抱负。”上官乱尘平静地道完,惆怅之音却挥散不去:“乱尘这等字眼是不会载入史册的。”
“哥···”上官锦瑟担心地楼上他的肩膀,“不要这么想,哥哥是最好的,天底下最好的。”
“最好的吗?那锦瑟,你嫁我可好?”
“哎?”锦瑟羞涩地偏过头,难为情道:“这不一样啦。”
“哪里不一样了?”上官乱尘如此冷淡的人,那寂如深渊的瞳竟也一时充满希冀。
“就是···他···你是我哥哥嘛,他又不是。”上官锦瑟别扭地道,慌乱的已不知该怎么回答。心上人,情牵万里,一举一动都让他移不开眼。而乱尘就像是空气一样自然地存在,不到失去的那一刻,永远不会察觉他的重要。
“就只有这样?”乱尘扯着嘴角苦笑了一下:“的确,我们血脉相连。”
这一刻乱尘忆起一张风神俊秀的脸,一个对他真心相待,推心置腹的人。
“哥哥,科举之日迫在眉睫,以我的水平···”
“无碍。科举之日自有我扮作书童照顾你考场起居。你难道忘了,自我随你上私塾起,你的文章,经抄都是我一手搞定的,未出分毫差错。”
“可最后的殿试有皇上亲自监考,如何作假?”锦瑟最忧虑的莫过于在他面前暴露了才疏学浅的缺点。
“锦瑟,这不是你需要担心,山人自有妙计。对了,明日你便开始熟识官场礼仪吧。”上官乱尘捧起他的脸在掌心细细抚摸,万分的疼惜。
“恩。我相信天下没有哥哥解决不了的问题。凭哥哥的绝世才华定能所向披靡,夺得状元。”锦瑟笑若桃花灿烂。
迷人的笑靥深深刺痛了乱尘的心,这样的脸是为了苏耀旭,这份开心也是为了苏耀旭。可是他还在心甘情愿地付出,一旦在朝为官,他肩膀上的担子便是一辈子卸不下来的债。
上官乱尘扶起锦瑟,下榻,拂拂压皱的衣袂,尽管那只是廉价的布料。“晚安,锦瑟。”
“哥!”锦瑟急忙伸出手要去拉他的衣角,“今晚你不留下来陪我睡吗?”
“不了,我还有事要做。”
“可是你那个房间很脏啊。”
“无所谓,习惯了。”上官乱尘退了出去,合上门扉。
朦胧的月光投射在他惨白的脸上,柔和瞬间变得刻薄。那样的相貌,恍若邪恶的幽灵飘荡在虚无的人间。
他无从选择,记忆停留在十二年的那场蹊跷的大火,烧光了他唯一可以引以为傲的脸。从此他一无所有。不知是不是幸运,娘亲留下的易容膏让他遮掩伤疤,可惜容颜不再。明明是那样的怨恨上官德的薄情寡义,明明是那样仇视淑云的阶级分明,却爱上了弟弟上官锦瑟的笑容,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上官乱尘只此一眼便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