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爱上你》何翊歌

26、若霜 篇（2）

　　提到孤儿，我便想到了纪端。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自从林蓠出国以后，我便再也没有到孤儿院去过了。呵呵，以前的每月一次，怎么随着林蓠的离开，也不能坚持了呢？
　　于是，在喝完咖啡后，我向林夕提出了一个不情之请，问他能否代替他妹妹，陪我一同到我家去。
　　是啊，我家……
　　孤儿院，真的就像是我的家一样——不，甚至比“家”更像一个家。
　　在深圳这座繁华的城市，灯红酒绿之下，映照着更多的是人们心中仅剩的金钱和欲望。正是这些欲望，操纵着他们，控制了他们的自由——深圳有这么多的住宅区，然而试问又有多少业主能够真正做到把家当成一个“家”，而不仅仅是一个供人居住的躯壳？
　　很快地，我们来到了孤儿院。只是，这一次回来，不知为何却全然失去了往日朝气蓬勃的气息，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荒凉萧索的味道……
　　满院落叶堆积，院子里就连一个孩子也看不见，我忽而有种不祥的预感，想着想着，便快步向院长办公室走去。
　　当院长日渐苍老的面容映入我的眼帘时，我怔怔地凝望着她。岁月的痕迹悄然爬上了她的眼角，那是她这么多年她全心全意不图回报地照顾这群可怜的孩子留下的痕迹，痕迹的背后，无不写满了快乐。她确是一个很热情很崇高的女人，以至于我第一次见到她就不由得喜欢她，确切地说，更多的是心底的敬佩。
　　“院长，这次怎么没有看到纪端？”我眼底不觉闪过一丝忧愁的波光，直直地注视着她，开门见山地问道。
　　但见院长长叹一声，忽然背过身去。半晌，才艰难地说出一句话来：“若霜啊，你不知道，这两个月发生了多少事啊……”
　　“怎……怎么了！”我激动地站了起来，不由得声音发了颤。此时，林夕缓缓地挪动着步子走到我身边来，手轻轻地搭在我的肩膀上，给予我力量。我转首回望，仿佛，他也有种不祥的预感般，不觉锁了眉头。
　　院长的肩膀微微抖动着，依旧不肯转过身来对着我们。“纪端说……他不想去。可我……我没有理会他的感受，自以为是地认为那是对他好……结果……”
　　话音未落，我便失常似的扑上去抱住了抽噎着的她的背。
　　我想，我已经猜到了……
　　我的泪水，控制不住地往下掉，一点一点地，湿了她的衣……
　　就这样，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终于，刘院长打破了这让人心酸的沉默——
　　“一个多月前，有户人家想收养纪端，怎料纪端却说什么也不肯去……那天晚上，他过来求我，求我不要答应他们，他不想过寄人篱下的生活。他说若他被领养了，他一定会很不自由。他说的那句话，我至今仍记忆犹新——‘如果可以，我多想成为一只小鸟啊，可以像鸟儿那般自由自在地飞翔。然而，父母的抛弃让我彻底地迷失了方向……我不想失去自由，那等于折了我的翼啊！’
　　“但是，我却自以为是地跟他说，纪端，相信我，给你自己一次机会，他们会像你亲生父母一样好好疼你的。
　　“或许就是这一句话，彻底地伤害了他，击溃了他心底最后一道防线……
　　“第二天早上，纪端不情愿地被接走了。当时我看出来了，纪端很不开心！然而，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却很为他高兴，我以最真挚的祝福目送了他离开！可是——为什么！
　　“当天下午，我接到了那户人家的电话，他们说……在回家的路上，纪端突然挣脱她们的手，冲出了马路……结果被……”
　　说罢，院长再也按捺不住情绪，眼泪如决堤般涌出……
　　“如果我当初设身处地地为纪端想，至少他现在还活着！”

　　走时，已是夕阳西下。一地的落叶被残风扫起，徒增了几股萧索之味……
　　一路上，我没有说话。
　　我默默地感叹着纪端的遭遇。
　　我想，或许每一个孩子都有自己的心结，对于那些出自不幸家庭中的孩子便更是如此。我们不能说他们偏激，不能说他们极端。他们只是认为自己不被他人理解而已，又或许，我们真的从未花过多少时间地去了解他们的心思，从未竭尽所能地去打开他们的心扉，只是一味地自以为是地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孩子们身上。

　　今晚，我坐在书桌旁，直到凌晨两点半。
　　纪端的离去，让我感到无比的心酸。一遍又一遍地回忆起和纪端的片段，即使将所有的片段拼凑起来也是如此的短暂。曾经的曾经，我想要彻底地改变纪端，好想把这世间美好的一面展现给他看，然而，或许纪端已到了“少年不识愁滋味，却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满腹哀愁、悲观消极却不知为何。
　　曾经，我也是那样的年少无知啊……
　　看到纪端，就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我想，纪端的逝世一定会成为我一个难以解开的心结。然而，不管怎样，纪端，祝愿你来生一切安好。
　　——多想像鸟儿那般飞翔……
　　纪端，如今桌子上放着的，是一首歌词。
　　这是我的第一首歌词，也是我要送给纪端的礼物，虽说不值一提的，但，到底也是对他最真切的祝福，惟愿，来生……
　　我望着窗外的明月，轻轻地把刚才写的歌词念出声来，多希望，纪端真的可以听到——

　　多想像鸟儿那般飞翔

　　云水逐渐苍茫
　　西垂的夕阳竟显得无比的荒凉
　　神色迷惘
　　失措彷徨
　　身边围了四堵无形的墙

　　天边已然发黄
　　山坡上微微散发出潮湿的花香
　　越发惆怅
　　抬首仰望
　　望着那无边无际的穹苍

　　多想像鸟儿那般飞翔
　　自由自在心烛明亮
　　毅然地去寻找爱的方向
　　可惜不是人人都能像它一样

　　多想像鸟儿那般飞翔
　　敞开心胸乐如朝阳
　　努力使自己的心儿发光
　　终有一天我也能美丽地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