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之间》曺萌萌

2、二

　　在弟弟巨大的人脉下，终于打听到木尚沁已经开始放年假3个月，这三个月，是木尚沁每年最舒服的日子。天天可以宅在临时住所里，睡到自然醒，没有工作压力，看看剧，逛逛街，过着很小资的生活。
　　只是没想到，今年的3个月，被拉回了木宅。
　　上层建筑的别墅区，让木尚沁过得很压抑。
　　正式的早餐，一天空空的大屋子，中午没人陪的午饭，晚上要等首长回来的晚餐。木尚沁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大妈一样。
　　屡次提出说要搬出去住，父亲的回答是：“去尹家可以。”

　　婆婆隔三差五的来一次木宅，看看自己的儿媳妇，然后好说歹说让她回家住两天。到最后，就以泪洗面说：“孩子啊，回来住吧，析菘也不在，不会遇到的。我和你爸一个人在家也挺没劲的。回来吧。”
　　木尚沁也只是笑笑。

　　十一国庆，在婆婆的强烈要求下，木首长抽出时间让尹家人来家里聚聚。
　　这也是尹析菘和木尚沁这3年里第一次见面，不对，上次会议的时候，木尚沁就见过他了，只是他没有注意罢了。

　　“爸妈吃饭。”虽然已经不住在尹家，但是离婚手续一直没有办，即使已经分居两年，但是还是客客气气地叫爸妈。
　　尹妈妈连忙加了几筷木尚沁爱吃的菜，答应道：“哎，你也吃。你看，都瘦了好多了。在外面肯定吃了很多苦吧。”
　　“年轻人吃苦是应该的。”尹爸爸说，木旭平也点点头表示同意。“不过，现在苦也吃了，钱也挣了，该回来了。”
　　“你公公说得对，做人家太太的，怎么可以几年不回家。”木旭平放下筷子，郑重其事的说。
　　与其说是聚餐，不如说是领导对那群小的批斗大会。
　　刚结婚的时候，饭桌上的主题就是木尚辰多吊儿郎当，后来婚姻出现问题后，饭桌上的话题就变成了，木尚沁要体谅尹析菘的工作辛苦，别老是无理取闹。
　　尹析菘吃着饭，想着自己的事情。
　　木尚沁听着三位长辈的话，连忙点头。
　　木尚辰吃着自己爱吃的菜，不管不顾。

　　曾经的木尚沁，是一个你说一，我要说二，你说二，我偏要说一的女孩。木首长要求考军校，她偏不；木首长要求学医，她偏不；木首长要求让她嫁他爱徒马珂，她偏不；结果的结果，输得一败涂地的还是木尚沁。
　　木尚沁，这3年里，唯一没有断过联系的人，居然是马珂。她笑着对马珂说，当年如果是嫁给你，我想，我都已经做妈了。
　　马珂笑着说，可是你当年就是看不上我啊。
　　她说，不是看不上，只是想要争口气。
　　他说，是啊，当时的我们，把面子看得比幸福重要多了。
　　她说，嗯，结果输得倒地不起。
　　他说，我等你。
　　她说，算了，我都是有婚史的女人了。
　　他说，没关系。
　　她说，这种女人很掉价。
　　他说，没事。
　　她说，等下辈子吧，我追你。别误了你。否则我罪孽更加深重。
　　而今，马珂依然未婚，做着中尉，等着那位姑娘回头。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部队里的人都知道，面上马珂和尹析菘和友好，但是一道演习，两个人永远玩真。有的时候，还会互相抬杠。
　　所以，军中势力变为很隐晦的三派，而木尚辰带领着两边倒的派别。
　　拿木尚辰的话说，如果姐姐过得好，那么尹析菘会过得不错，马珂也不赖。如果姐姐过得不好，那么马珂就是要什么有什么，尹析菘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只能打下手。
　　而今，就是后者。
　　所有不知情的人都认为，木首长对自己的女婿尤其的严格。

　　饭后，木尚沁一个人在厨房陪兰姨洗碗。而公公婆婆因为要去拜访友人便先行回去。
　　兰姨小声说：“小姐，回去吧。尹先生夹在里面很不好做人。”
　　木尚沁笑笑。
　　“小姐。每次尹先生休假，都会过来陪老爷子喝茶，可是，老爷子就是不搭理人家。有时候，就不出来见他。尹先生就在楼下沙发上坐一天。小姐，听少爷说，尹先生也不容易的，在军队里一直被压着，原本的才都没有地方施展了。”兰姨拿了一块布给她擦手。
　　她继续笑着。
　　“小姐，你当时，不就是看上他的才气吗？”木尚沁，手一顿，眨了眨眼睛。然后看向客厅。尹析菘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陪老爷子看着电视。木尚辰早就回房休息。的确，客厅里除开晚间新闻的声音，什么声音都没有。
　　当年不就是因为，他在我们这群孩子里面就是一个孩子王，大家都愿意听他的，他愿意带着我们一块儿玩。爸爸老是说他各种好，年年拿奖学金，好多老是都喜欢他，好多长辈都疼他。每次拿到好吃的东西，都跟大家一起分着吃，被人欺负了，他就带着一群小屁孩找人家理论。
　　高中的时候，好多女生都喜欢他，他都不理，只把木尚沁带在身边。
　　大学的时候，去学校看他，蹭他饭吃，跟他上课，大家以为木尚沁是他女朋友。他都笑笑，宠溺地揉揉她头发，骑着自行车送她去公交车站。
　　只有一个人，他解释说“木尚沁不是我女朋友，只是妹妹。”他说这话的时候，木尚沁站在旁边，傻愣愣的看着他，而他眼睛直直的看着另一个女孩，医学院的系花，萧天瑜。
　　从那天起，记忆中，总是3个人出现在餐馆里，3个人并排坐在图书馆里，然后大家都知道，木尚沁是尹析菘的妹妹，然后大家开始感叹：“就是么，萧天瑜才能和尹析菘配一对吗，不然和木尚沁在一起了，岂不是火星撞地球了。”于是，医学院的人开始使劲撮合他们在一起。
　　木尚沁知道，也明白，当然也看出来了，只是装糊涂，因为她觉得，只有这样，她的爱情不会走，她的幸福不会远。
　　哪怕萧天瑜的同学来找她茬，她都不在乎，第二天依旧屁颠屁颠的去找尹析菘。
　　哪怕萧天瑜的同学去学校丑化她，她也不在乎，事后依旧含情脉脉的问尹析菘在忙什么。
　　哪怕尹析菘明里暗里表示自己有女朋友了，她也不在乎，周末然后去尹家蹭饭。

　　最后，萧天瑜毕业后嫁给了香港富商，定居香港。那段被医学院看好的爱情，最终已她的离开画上句号。而尹析菘依旧没有放弃，断断续续联系萧天瑜，可是终究未果。这些年里，除了尹析菘没有变心外，还有木尚沁。
　　等木尚沁毕业的时候，尹析菘似乎也已经开始绝望。答应了父母提出的婚事。晕晕乎乎的把木尚沁娶进门；只是爱情这种事情终究不能勉强。你做你的太太，我顾我的事业。1年里，尹析菘回家一次，而且只逗留了2小时，那天就是大婚的晚宴。平时也是木尚沁去军队，送点衣物水果之类的。但是能够见到面也是难上加难。记忆里，每半个月去军营一次，一年里见到了4次。一次他受伤，在旁边照顾。昏迷了数日，醒来，没有和木尚沁说一句话，她安慰自己说，他太累了，不想讲话，需要安静。第二次，他在宿舍帮人打电话，似乎在询问萧天瑜的事情，很焦急，很慌张，很担心。她安慰自己说，老同学需要关心一下的。第三次，他在和马珂说话，他说，婚姻让他太累，所以军营好。如果可以，我把她让给你。马珂笑笑说，你怎么了？别那么不负责任。他说，是啊，就是因为要付责任，所以各种忍不下心。最后，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天瑜。她安慰自己说，没关系，是自己去的太勤了。
　　就这样，从半个月一次，变成了一个月一次，最后一次，是刚走到军营门口，就看见萧天瑜也在，然后尹析菘笑嘻嘻的把她拉进去。笑，似乎，这4次里，唯一的一次。
　　再后来，两个月一次，把东西放在门口就走了，再后来结婚周年的时候去了一次，只是没有见到人。木尚沁让哨兵通知他出来接自己，结果等到天黑也没有来。到第二天早上，木尚沁才发现自己睡在了围墙旁边，揉揉眼睛，把东西递给哨兵，一步步离开。那是最后一次。
　　回到尹家，木尚沁开始不停的打电话，找同学找老师。第二天，拉着拉杆箱，一大早去了高翻学院报道。
　　一走，3年多，离开是24岁，而今27岁。感情依旧不冷不热。
　　3年里，她的手机，除开和同学老师同行交流外，真的什么都不做。
　　3年里，木尚辰经常会发短信过来，因为木尚辰说，每次发出去都有发送报告进来，只是她从未回复过。
　　第一年，马珂也不断的发短信过来问候，木尚沁还是很兄弟的用邮件回复。然后接着的几年都是邮件来往。如果两个人正好在同一座城市，那就见个面。只是木尚沁不知道，有时候，马珂遇到烦心事，他会刻意飞去她的城市；遇到尹析菘的挑衅，他多想炫耀说：“我知道你老婆在哪里。”可是，马珂答应了不可以泄露，就真的保守着秘密。
　　可是，马珂一面保守着木尚沁的秘密，也目睹着在木尚沁离开的一年里，尹析菘那失魂落魄的样子。

　　收拾好厨房，木尚沁倒了杯牛奶给父亲说：“爸，喝完之后休息吧，很晚了。今天累了，早点睡吧。”
　　父亲点头，喝下后，起身便离开。没有回头看一眼尹析菘。
　　而尹析菘目送丈人上楼，关掉电视，坐在沙发上，盯着黑色的屏幕发呆。
　　“析菘，很晚了，你也回去吧。”木尚沁忙完一圈后发现他还是没有离开，便说道。
　　休假还穿着军装，大概是今天刚从部队赶回来吧。刻意为了这顿饭，何必呢。可是，即使已经有30岁了，尹析菘还是那样的有魅力。修长的手指，干净的指甲，这些年，他依旧把自己打理的干干净净。
　　他不说话，盯着黑色的屏幕，因为偌大的屏幕把木尚沁的身影一览无余。
　　3年，她瘦了，她变了，没有当年那么傻乎乎，不识大局了，不冲了，可是收敛的太快，躲避得太多，让尹析菘不知如何是好。
　　他起身，向外走去。
　　木尚沁跟出去，向他摇摇手说再见，可是一切都看在尹析菘的眼里，是那么的不自然，不情愿。曾经让她欢喜了一个月的结婚戒指，也没有了踪影。说完再见，她便转身进门，完全不顾被关在门外的尹析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