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流后街》温美人儿

151、狗狗大赛三

　　时间还剩五分钟，默默在这里的停留太久了。
　　“敢跳吗？”温暖紧盯着那双高处的无法安定的小眼神儿，负罪感一阵阵往胸口涌。她不自觉地伸出手，距离默默不到十厘米的时候，她停了下来。
　　触摸的机会有五次，可是让它们生活状态好一些的机会可能就这一次了。
　　正想着，默默的头自己靠了过来，猫一般贴在温暖的手心里拱蹭着、讨好着，寻求着安慰，它的小辫儿蹭歪了，却还在继续着。
　　温暖紧咬着嘴唇，不忍直视，终究还是理性战胜感性拿开了双手，命令道，“默默，跳！”
　　她没有奢望这只和自己相处了几天每天几个小时的曾经被遗弃受尽苦难的小家伙儿会听从自己的命令，她只是希望自己尽力，这样，即使今天失败了，她也能告诉自己，能做的都做了。
　　人就是这样自私的，最后一刻，总是想着给自己一个说法，让自己的人生有交代。
　　在温暖话音刚落转身准备放弃时候，身后突然静的可怕，代替方才的指指戳戳，是台下观众的一阵齐声唏嘘。
　　温暖转过身，默默已然在地上的保护垫子上了。
　　它竟然跳了。就因为她的一声，跳。超过自己十几倍的高度，对于完全的未知，它就这么，依赖着对她的信任，跳了。
　　温暖蒙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她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她难过着，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命令，还是从一开始就对默默的没有信心。
　　她慢慢走过去，脚步沉重到仿佛被钉子从脚面钉在地板上。
　　抱起默默的那一刻，小家伙儿身子下面的垫子上一滩尿迹。它显然吓坏了，紧缩在温暖的脖颈间来回磨蹭，瘦骨嶙峋的小身子瑟瑟发抖。
　　到底自己是错了还是对了，这，真不是自己要的。她怨恨着节目组，更恨着自己。
　　时间还有三分钟，关卡还有两个。一个是第四关的绕圈食物诱惑，一个是第五关的远距离跳台。
　　在解说员的提示下，温暖控制情绪，放下默默，引导着它走上了第四关。
　　第四关在一个高度达到温暖胸部位置的平台上，主人距离一米可以近距离指挥。平台有五个左、右、左。。。的树立着的手腕粗的圆木桩，木桩旁边摆着五个小食盆儿，里面放着各色的零食和香喷喷的肉。这关要求宠物在主人的引导下绕过木桩且不能吃食盆的东西，闻可以，最大程度以触及鼻尖为准，超过这个程度，包括舔就犯规，需要主人抱回第四关的起点重新开始。
　　刚放上台子的默默就被食物的味道吸引，四处嗅着，情绪明显也欢快了起来，尾巴一扫方才的惊吓，微微摇动着。
　　因为怕宠物拉在赛场上，在比赛前三个小时到场准备开始，节目组就一口东西都不让吃。默默有些饿了。
　　计时开始，默默没有前行，而是完全专注在了第一个食盆里的最常见杂牌狗粮上。
　　这个食盆儿还真少有狗问津。不知道是讽刺还是确实意外，解说人说着这样不咸不淡的话。
　　温暖小声集中着它的注意力，不停叫着它，然而它看看温暖，再看看食盆，再看看温暖，再看看食盆，眼神里全是渴求。
　　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不能终点线前最后一哆嗦哆嗦不好。第五关对于默默这样的流浪狗，一定是没有问题的，就是几个小平台，对于家养大狗可能会有难度，但是对于小狗轻巧很多。
　　所以，这是她们实际上的最后一关。
　　“默默，不行！”看着要把小脑袋挪近食盆，温暖就呵止它，几次以后，它似乎明白了温暖的意思，不再对第一个食盆动心。
　　温暖开始指挥它绕杆儿，把指尖放在距离它鼻尖十厘米的地方，然后做着过杆儿的示范。默默紧紧跟随着温暖的指尖，很顺利地从右侧绕过了位于它左前方的第一个杆儿。这个引导方式虽误打误撞却是对的，台边的裁判都在点头。
　　因为关卡台子的高度已经在温暖胸口位置，杆子顶端的高度更是触不到，所以温暖的指尖绕第二个位于近处的就是在默默右前方的杆儿时，无法像绕第一个杆儿那样给予完整的指引，只能绕一半到温暖手被杆子挡住时抽回来再到杆子右边点给默默看，这就造成了一种原地画圈儿的错觉。默默的小眼神儿里全是迷惑，几次跟随着温暖的指尖绕一半儿又回来。
　　时间所剩不多了，温暖心急起来，于是加快了指引、加重了语气。
　　第四次过第二个杆儿失败，温暖有些找不到方法了，于是站在原地自己跟自己生气，眼看就要成功，难道就这么放弃么。
　　此时，默默轻轻地依偎上来，贴着温暖指引的手臂蹭着，仿佛在道歉自己让主人这么着急，仿佛在讨好生怕主人生气。
　　温暖的心又软了下来。收拾心情在最后的三分钟重新开始第四关。
　　这次第二个杆儿，温暖指尖绕过半圈儿后停顿了一下并没有迅速抽回来，同时喊着默默的名字分散着它集中在自己手指上的注意力，然后飞快从右边绕过杆儿給她在台子上点着点儿。
　　这次，果然可以了。
　　两分钟，三个杆儿，已经开窍的默默，和掌握方法的温暖。时间很充裕。
　　就在温暖欣喜的时候，意外再次发生。
　　默默再次被食盆吸引住了。它摇着尾巴围着第三个食盆转，里面是一整块儿的熟鸡胸肉。超过福利院儿童对糖果的向往，这么大块儿的肉对于一直常年流浪饥一顿饱一顿的流浪狗，不是饕餮大餐，而是活下去的捡食的本能。
　　它开始了重复看到第一个食盆时的动作，看看温暖，看看食盆，看看温暖，看看食盆。
　　虽然还是乖巧地放弃了食盆，但眼神中满是不舍，一步几回头。
　　第四根杆儿，一盆儿狗罐头。默默干脆看着温暖的面色坐了下来，它不敢吃，只是守着。
　　它可能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吃过这么高级的进口零食，所以它用肢体表示着它的不舍得。
　　温暖深呼一口气，命令道，“走，默默！”声音有些自己都察觉到了的颤抖。
　　默默看了温暖一眼，没有幽怨，只有听从。它慢慢站了起来。
　　就当温暖以为，这个杆儿终于可以完成的时候，默默突然低头鼻子蹭在了罐头上。温暖心里一惊，忙制止它。然而抬起头再看着温暖的默默，完全没有被强行阻止的惊恐，而是平静。它看着温暖，用力舔了几下粘在鼻子上的罐头沫儿，然后服从地绕过了第四根杆儿。
　　此时，温暖再也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曾经是有多少次，默默接近可以果腹的食物时被人类制止？它已经习惯。
　　她再也看不下去了。停在台子上空的指引半截的手臂突然停了下来。
　　看着温暖的泪水，默默一脸无措，它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主人哭了。于是它再次整个干瘦的身子靠在温暖手臂上磨蹭着。
　　此时温暖才明白，原来从一开始自己就不是个称职的临时主人，也许默默一直都没有明白要它干什么，但是它愿意一步不差地跟随她。
　　温暖的脑袋此刻完全不能思考，什么理智，什么应该，全都去他妈地。她抱起默默拿起旁边食盆的罐头放在默默嘴边，“吃吧，默默！’
　　温暖说着，默默错愕着，台下的观众和台边的评委也错愕着。没有哗然，全场静谧着。
　　还有一分钟才到我们退场，我们用来比赛或者吃，我们说了算。
　　于是在全场不解的关注中，温暖让默默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台子上的五份食物。
　　她知道自己错了，错得厉害了。可是，她就是没办法，没办法控制自己。
　　此时，台下开始了交头接耳，工作人员伏在评委的耳侧低声说着什么。其中一个中老年的女评委开始抹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