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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最坏的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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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领队细致到街道的路线,温暖跑向了几百米外的白际唯一的停车点。
“旅游车每天就两趟,还有十五分钟下一趟就来了。运气好,车准点的话,你应该能赶上。”温暖想着领队的话,闷头跑去。
一片还算开阔的不大的场地,也就允许停放十辆小轿车和一辆大巴的调头。看到也在等待的三五游人,温暖放下心来,呼哧带喘地放慢了脚步。
游一的背影在前方空地里侧一排自驾车的角落处车头的位置出现,和他面对面的还有一个男子被挡住了面目。温暖紧走几步,想着怎么也该跟他道个别,还有奶茶,也只能等有机会再还了。
还有不到十米的时候,两人身后的一辆黄色车引起了温暖的注意,那是殳华喜欢的车的颜色。
女人的第六感就是那么神奇,虽然不是殳华的Cayman S,而且男人围巾包裹得严实,但稍微绕开游一挡住的视线,温暖还是一眼看出了来人,没错,是“失忆”了的殳华。
殳华的表情有些奇怪,有些愤怒却隐忍克制着。他们是发生什么了吗?有些担心,犹豫着要不要上去问个清楚。
此时,准点的旅游大巴缓缓驶入,温暖犹豫再三还是跟随游人上了大巴。
慢慢,两人在温暖的视线中渐渐变小到模糊不见,他们,认识的吗?殳华冷静的神态让温暖仿佛吃了颗馒头大的薄荷糖,胸口又堵又凉。看来,他真的“失忆”了,他连自己以前说话爱激动,不知不觉声音就会大,手脚不停比划,跳着脚发怒的方式都忘了,所有的情绪都可以化作一个表情而其他都放在心里了。温暖感到从未有过的陌生,哪怕是他乖乖地坐在那个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外国女人旁边装璧人时,她也只是觉得生气和伤心。原来,比失去更让人难受的,是连仅剩的回忆都会被置疑的过于逼真的现在。
有科学家说过,人的记忆,不论好坏,其实都有三分之一是从未发生过的,是人假想出来满足自己的。
难道,殳华,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幻影而已。
温暖拉上帘子,遮住了上午最暖的光和外面所有的景致,闭上眼睛慢慢靠在了靠背上。
再见了,我难忘的白际村。
西郊别墅区位置把边的整个别墅群中花园面积最大的一栋独栋别墅的玻璃房旁,殳华坐在竹椅上面对着空白的架在画架上的画纸拿着画笔却不知道第一笔应该下在哪里。
将近一年没有画画,他似乎忘记了曾经比呼吸还要熟悉的生活方式。之前所有灵感的来源,此刻似乎变得空无。
在温哥华的八个月,除了最开始的一周到处走了走散了散心,从第二周的第一个星期日(温哥华一周的第一天)开始,他就迫切地想要回来。他承认,他被伤害了,他的所有勇气和坚持,在他的步步迁就和苦苦哀求中变得一文不值。
他早知道会是这样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回国的结果,但却太不了解自己地以为自己会有从伤心到发现依旧放不下到决定回来的心路历程,没想到的是,从第一周的伤心之后,后面全都预料错了,他没有功夫去思考放不放地下的问题,而是害怕,一天比一天的害怕。
温暖的心结是从高一开始,那时候自己因为不会处理,所以即使一刻眼神也没有离开过对她的关注,却无法勇敢地去确认她的心意,他怕听到她决绝的实话。
他想着当年的景象。
那天是多少年难遇的七夕是周日的一天,而那年七夕的头一天周六正好是殳华的阳历生日。他早早看好了日历,想着可以整天好好地和她在一起。害羞的年纪让他面对从小喜欢的女孩儿很是局促。于是想了很久,拉下很多功课,迟到了很多的早课,放了很多哥们儿的鸽子,攒了很久的零用钱,才能用最含蓄却充满诚意地方式以生日的名义在心里和她过他期盼了太久的专属于他们的第一个情人节。
当他揣着装着他用最贵的颜料画的画和加香信纸写的信的厚厚的限量漂亮信封心情紧张却兴奋地等在她家楼下希望给她一个惊喜的时候。唐朝男出现在了楼门口。
他永远记得唐朝那天的样子,脸色绯红,神色慌张,步履匆匆,唇角还带着巧克力的印记。
瞬间,他觉得天塌了,信仰倒了。原来,父亲言传身受给他的爱情观是真的,爱情是那么不堪且不能信任的玩意儿。都是谎话,都是伪装,都是狗屁。
年轻气盛地他转头跑开了,眼睛被风吹地模糊差点在出小区时被车撞到。在车窗伸出的大人的渐远的骂骂咧咧的声音中,疯狂地跑着。
累了,就坐在路边休息,然后起来再跑。
几次站在垃圾桶前掏出怀里的信封想一下子撕个粉碎,却又几次放回怀里。
他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选择再次信任她。
于是他打电话约她出来,冷饮店见。
那是那个年代那个年纪的孩子们最爱去的地方,那家尤其不同,是暖城当时唯一一家可以在墙上随便涂写留言的冷饮店。
看着墙上密密麻麻地各种表白、歪歪扭扭的各色字体和无法直视的各种鬼脸,他心情是那么地紧张。
她来了,依旧笑颜如花。只是看到她歪着满头毛茸茸的微黄自来卷儿的小脑袋笑出唇角的小梨涡,他就妥协了,他打算不质问只相信了。
他们面对面坐着,依旧心有不甘地装作随意地问了句,“为什么你不选择唐朝呢?”
“他从来没跟我提过啊。”
如晴天霹雳般,如果提过,你的选择就会是他对吗。可是,如果连提都没有提过,那唇角的巧克力又是什么呢。
于是,他在墙上也跟她表了白,“我们分手吧。”
对方没有丝毫的挽留,让他本是一半赌气一半试探完全不是真心的已经说出的话无法收场。
不知道哭了多久,只是几天没有去上课。他不能原谅她对自己的玩弄和无视,更不能释怀的,是自己从头到尾被背叛了个彻底后还一直期盼着她的回头。
于是他躲着她,和学校里社会上无数人打架,唯独躲着她。即使和别人正动着手,被老师正训着话,跟哥们儿正喝着酒,被女生正告着白,他还是会在看到她的第一时间躲开她,像无法共用同一个空间的空气一样。他的可触碰范围因她而划分,却也因她而不停地变换。
在这样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情绪中,躲了将近三年才敢和她面对面。那成了他二十五年的生命中甚至超越关于父亲的那些回忆的最不愿想起的事。
他想着,那么多年前的青葱往事,依旧每每想起依旧让他心抽痛。
然而比起痛,更折磨他的是害怕。
现在,再多一天,会不会再次离温暖远一点。
他太习惯像个粘人虫附着着她生活,他喜欢她切个白菜就会把菜根儿泡在水里等它开花,剥头蒜就留一瓣儿种成蒜苗,看见流浪猫狗就会放东西给它们吃,随便一个易拉罐一个小纸盒就可以做成奇怪但实用的小玩意儿,生气的时候会随手画些小鬼脸来没鼻子没脸地骂人,却从不背地里说别人一句坏话,永远都在用最真心的赞美鼓励着并不完美的大家。她让他感到生活的真实感,她让他愿意再次试着相信,其实,爱情真的可以有一种方式让人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