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扶小瑶

9、第 9 章

　　人有时候，一旦接受了一样东西后，就会彻底习惯。
　　顾恒不得不承认，计晓枫是很好的情人，和他在一起，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快乐。
　　那种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忧愁和烦恼的生活，让他想要彻底沉沦。
　　周末，他们去看了新人乐队狂欢节的决赛，因为算是阿捷他们的后援团，所以直接从特殊通道入了场。
　　碰到了阿捷他们才发现哥几个神色都有些难看，计晓枫疑惑地皱着眉，拍了拍他们的肩问：「怎么了？怎么这么没精神？」
　　阿捷看到计晓枫，神色有些尴尬，边上小三和阿德他们也是一副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样子。
　　计晓枫转向阿伦，挑着眉直直看着他。
　　阿伦踌躇了几秒，扯着嘴角开了口：「晓枫哥，今天的特邀嘉宾，是B.O.B。」
　　顾恒看到计晓枫似乎愣了一秒钟，随即便重新勾起嘴角，「我以为是什么事呢，B.O.B又怎么样，按理说你们是他后辈，他还会照顾你们呢。」
　　「晓枫哥，你真的……」
　　「喂，你们可是看到我向顾恒表白的，别再来问不该问的啊。」眨了眨眼睛，计晓枫看上去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阿捷他们愣了愣，好一会儿后都松了口气打起精神，计晓枫又鼓励了他们几句，就拉着顾恒到看台去了。
　　后援团都是占了最好的位子，阿捷给计晓枫和顾恒留的位子就在离舞台最近的地方，两者之间的距离不超过半米。
　　「决赛正式开始前会由特邀嘉宾暖场，你正好可以听一听B.O.B的现场了。」站好了位子，计晓枫突然笑着说了一句。
　　顾恒没有接话，眼角的余光里看到他的笑容似乎和平时有些不同。
　　隐约带着苦笑，却犹自勉强自己。
　　鹅黄色的灯光照在他脸上，让他平时很好看的笑容打了好几个折扣，顾恒想起初次相见的那天晚上，计晓枫似乎也流露出过这种带着杂质的笑容。
　　「真的没关系么？」半晌后，顾恒莫名其妙地开了口。
　　计晓枫转过头，挑了挑眉眼角带笑地看着他。
　　「你曾经，真的很喜欢他。」那个「他」是谁，顾恒相信计晓枫明白。
　　计晓枫嘴角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噗嗤」笑了起来，「喂，顾恒，你怎么知道？」
　　「感觉。」
　　「你这种理性派也会相信感觉？」计晓枫说着，「咯咯」笑个不停。
　　顾恒耸了耸肩，「你难道想否认？」
　　「不，我是敢爱敢恨的人，我以前确实很喜欢季哲。」
　　顾恒微微点了点头，没有接话，似乎在等计晓枫说下去。
　　「不过，已经没有关系了，因为我现在喜欢的人是你。」直直看着顾恒，计晓枫眼瞳中清澈如水的眸光让顾恒忍不住轻轻勾起了嘴角。
　　没再说话，两人目光一起转向了台上，激昂而起的吉他高音震裂会场，B.O.B在万众瞩目中登上了舞台。
　　顾恒终于看到了季哲，那是一个长相帅气浑身充满了张力的大男孩，看上去比他和计晓枫要小一些，眼睛很特别，从很深的地方冒出明亮璀璨的光芒。
　　顾恒看着他，半晌后狐疑地又朝计晓枫看了一眼。
　　总觉得，这两个人有些像。
　　并不是外表上，而是一种更深的东西，眼睛深处的光芒，还有气质。
　　顾恒想，计晓枫会喜欢他，是不是因为他们身上有相像的特质。
　　台上的季哲唱着歌，在歌迷身上不断来回扫的目光突然就停在了计晓枫的身上，那一瞬间他歌声中的轻微停滞，顾恒听得一清二楚。
　　似乎是震惊，诧异，还有一丝不可置信。
　　计晓枫也看到了他，四目相对，计晓枫的嘴角渐渐勾起一抹苦笑。
　　季哲之后的表演并没有出差错，但是顾恒明显感觉到他的情绪起了变化，歌声中原本深深隐藏着的激情，在和计晓枫对视之后，瞬间消失了。
　　之后新人乐队狂欢节的决赛正式开始，计晓枫看上去似乎真的没有受什么影响，轮到阿捷他们上场时，他大声给他们加油，兴奋得像是在听一场偶像演唱会。
　　顾恒好几次看到也坐在评委席上的季哲，深思的目光穿过兴奋的人群，直直投注在计晓枫的身上。
　　比赛最后阿捷他们真的得了第一名，当他们四个在台上抱成一团时计晓枫却悄悄拉着顾恒退了场。
　　出了会场，计晓枫笑着抬头看了会天空，清秀的面容上满是欣慰。
　　「怎么不等他们领完奖说声恭喜？」顾恒淡淡开口问道，不明白计晓枫在想什么，明明那么高兴，为什么不亲口对他们说一声祝福呢。
　　「等下还有记者招待会，经济公司也会找他们约时间谈合约，我们就不等他们了，反正，我看到他们得了第一，就心满意足了。」
　　计晓枫舒展双手活动了下，脸上确实满满的都是满足。
　　顾恒带着他往车走，一边随口问着：「他们以前和你是一个乐队？」
　　「嗯，我是主唱，季哲是贝斯手，以前我们乐队是五个人，双吉他。」
　　「因为你和季哲的事，乐队散了？」
　　「嗯，我退出之后，阿捷他们都排斥季哲，不肯跟他继续一起演出，所以季哲单飞了。」
　　提起往事，计晓枫的笑容很无奈，阿捷他们也真是傻，如果那时候没有和季哲闹翻，应该早就出道了。
　　顾恒没接话，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晓枫！」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并不陌生的嗓音，计晓枫怔了怔，和顾恒一起回过头。
　　季哲匆匆跑了过来，额头上沁着许多汗珠，脸色隐隐有些苍白，睁大了的眼睛里有着顾恒无法明白和理解的复杂光芒。
　　「晓枫……你现在好吗？」迟疑着，季哲开了口，唇角微颤，隐约带着挣扎。
　　计晓枫微微笑了笑，笑容中带着淡漠，「很好。」
　　停顿了一会，又拉起顾恒的手，继续笑，「这是我现在的男朋友，顾恒。」
　　面对谁都如此大方坦白的介绍，让顾恒有些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季哲听到计晓枫的介绍后整个人都怔住了，和计晓枫一样幽深的眸子在直直盯着顾恒看了几秒钟后轻轻转开，嘴角勾起的苦笑让顾恒有那么瞬间以为他还深爱着计晓枫。
　　可是如果依然深爱，怎么可能会在曾经给予那么深的伤害？
　　「那笔钱……」许久后，季哲迟疑着开口，话未说完，就被计晓枫淡淡打断：「顾恒已经帮我还了，你不用再挂念那个问题了，好好做你的事业吧，别让我为你担心。」
　　计晓枫说这句话时语气虽然很淡，但是刻意加快的语速，还是让顾恒察觉到了什么。
　　他微微转头，淡然的目光在计晓枫的脸上轻轻瞥过，却没有说什么。
　　「那就这样，我们先走了，你进去吧，还有记者会呢。」把顾恒往车子里推，计晓枫似乎急于离开。
　　季哲怔在原地，复杂落寞的目光一直停在计晓枫身上。
　　计晓枫抿着唇，在顾恒进了驾驶座后，自己走到副驾驶座打开车门就要上车。
　　却在那时，季哲似乎深吸了口气，朝着计晓枫大声唤了一声，「哥！」
　　一句话，让正发动车子的顾恒猛然抬起了头，计晓枫微微睁大了眸子，怔在了车门边。
　　「哥，谢谢你，还有……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季哲失神地蹙着眉，眼睛没有再看计晓枫，只是朝着他的方向，深深鞠了个躬。
　　计晓枫没有回应，坐进车里，低着头淡淡开口：「顾恒，我们走。」
　　顾恒瞥他一眼，静静发动了车子，逐渐远去的停车场门口，季哲一直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的身影像极了一尊雕像。
　　「看来，你还有很多事瞒着我。」快到家时，顾恒终于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们之间这种压抑的气氛，似乎交往以来还是第一次出现，顾恒觉得有些不爽，这样的压抑竟然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计晓枫转过头，脑袋靠在座椅上，苦笑着扯了扯嘴角，「顾恒，揭人伤疤的行为可不好玩。」
　　「你不想说就算了。」熟练地把车倒进车库，顾恒语气很淡。
　　「呐，这样吧，我们交换。」
　　「交换什么？」
　　「交换伤疤啊。」似乎来了劲，计晓枫侧过身，肩膀靠着顾恒，笑得很开怀，之前脸上堆积着的阴霾已经完全消失，就好像从来不曾存在。
　　顾恒不得不佩服他的恢复能力，简直堪比野生动物。
　　挑着眉，他淡淡接话：「可是我好像没有什么伤疤。」
　　「你说真的？」一脸不信，计晓枫装出鄙视的神色。
　　顾恒沉默了半晌，扬起的眉梢渐渐放下，「好吧，我有。」
　　「那我们交换吧，我说一个故事，你再说一个。」
　　把胳膊压在脑袋下面，计晓枫似乎不打算下车，顾恒撇了撇嘴，「在这里？」
　　「那当然，我才不想回家再说，那个家可是属于我们俩的，怎么能去那里说别人。」绝对的义正言辞，计晓枫的话让顾恒哭笑不得。
　　「好吧。」熄了火，顾恒也调整椅背，舒服地靠好。
　　计晓枫没变姿势，就那样看着他，目光却有些迷离，好半晌后，终于慢慢开始说话。
　　「季哲他，比我小两岁，一年前我和阿捷他们组乐队，因为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贝斯手，所以虽然常在酒吧演出，但是效果总是不尽如人意。后来有一天，他在我们演出时打断我们，走上台很嚣张地跟我说，如果我让他加入，他能立刻改变我们。」
　　计晓枫说到这里停了几分钟，笑容很温柔，目光里闪烁着无奈，应该是想起了当年的情景。
　　顾恒也在脑子里想象着，他想象着计晓枫抱着电吉他站在昏暗的酒吧舞台上唱着歌，摇曳的灯光时不时从他脸上扫过，他唱得很深情，却因为乐队的水平有限，没有办法发挥到最好。
　　然后季哲冲上去说着那句无比嚣张的话，年少轻狂的样子大概在那瞬间打动了计晓枫的心。
　　顾恒觉得他似乎有一点点明白，人确实可以有一见钟情这种情绪。
　　「后来，我就让他加入了，有了他，我们很快在地下乐队里出了名，那时候，我有过很多幻想，幻想我们成为最有名的酒吧乐队，然后被唱片公司发掘，从此成为明星，走上人生再美好不过的康庄大道，现在想想，那时候真幼稚。」
　　苦笑着又停顿，计晓枫摇了摇头，满脸的无奈。
　　「就像顾恒你说的，我曾经真的很喜欢他，我们坠入爱河，爱得炽烈而疯狂，我曾经以为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可是后来我才知道，他接近我，只是为了报复我爸爸，季哲他……是爸爸在外面的私生子。」
　　顾恒始终平静的表情在那一刻隐约有些波动，深邃的双眸微微眯了起来。
　　「那时候爸爸的公司已经破产，欠了一屁股的债，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爸爸是因为把公司的资金拿去给季哲病重的母亲治病才会导致公司无法周转继而破产。他知道我们的事后发疯了一样冲出家门，然后很狗血地发生了车祸，再也没有回来。他死后不久，季哲的母亲也过世了，爸爸欠下的所有债务都落到我身上，即使，其中很大一部分，是为了季哲的母亲。我也是到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季哲其实是我弟弟还有他接近我的目的，我知道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所以我对他说，既然他恨我，那么就利用我出名吧。」
　　计晓枫说到这里，苦笑着又摇了摇头，微抿的嘴角笑容干涩，看得顾恒心里莫名一痛。
　　「所以，其实是你让他向报社揭发你们的事，你知道他可以因为这件事出名？」
　　「是的，当时B.O.B正好缺一个主唱，经济公司本来已经和我接触，季哲唱得并不比我差，我知道他可以借由这件事一举成名。」
　　「被同性纠缠而烦恼无助的少年，确实是个好题材。」顾恒冷笑着轻喃，言语之间满是不屑。
　　计晓枫扯了扯嘴角，深吸了口气，深色的眸子直视着前方，「我当时想，就当我是代爸爸偿还他，而且，也算是了结自己的一段感情。」
　　「你就没有想过，你自己可能会饿死在大街上？」顾恒斜睨着计晓枫，鄙夷的目光好像在看一个白痴。
　　简直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傻的人，被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