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扶小瑶

4、第 4 章

　　「进来吧，地方有点小，你别介意。」
　　推开门，计晓枫转头招呼顾恒进去，自己先脱了鞋一脚跨进去，再转身帮顾恒找拖鞋，站在门口就可以看出这是一间一室一厅的房子，总共大概也就40平方。
　　顾恒想起昨天苏茹蕙的话，说「晓枫哥平时赚的多嘛」，想起那天夜里初见计晓枫的样子，又看看眼前的房子，心里逐渐升起一种复杂的情绪。
　　进了屋，被计晓枫要求在沙发上坐下，趁他忙着倒茶的空当自己把房间整个看了一遍，然后他惊讶地发现房间里没有一样现代化娱乐设备。
　　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DVD播放机，只在书架上放着台老得不能再老的CD唱机，外接了一个很小的音响。
　　似乎注意到顾恒看向CD唱机的视线，计晓枫怔了怔，走过去放进一张CD，不熟悉的音乐顿时流泻着充满了整个房间，似乎也在无形中化解了计晓枫的尴尬。
　　顾恒收回视线，垂眼看着茶几，精通音律的大脑开始认真品味音乐。
　　那是一首很动听的歌，有着委婉温柔的节奏和曲调，无比动人的低音吉他前奏后忧郁沙哑的嗓音轻轻地合上了音乐。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仅仅从声线上听不出那人的年纪，只是不自觉地被那人带进一片平和忧伤的世界，眼前似乎可以看到一片雨夜，还有心爱的人逐渐离去的背影。
　　顾恒慢慢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拳头。
　　有时候，越是不愿意想起的事，越是容易被轻易地勾起，明里暗里似乎一切都在和自己作对，无意间碰到的每一件事都带着倒刺，把心底深处的伤口勾得鲜血淋漓。
　　计晓枫端茶过来时看到了顾恒拳头上蹦出的青筋。
　　他眼皮一跳，突然意识到什么般地放下杯子，转头关掉了CD唱机，一瞬间安静下来的房间像被抽空了空气一般，产生了让人窒息的错觉。
　　顾恒的拳头在音乐停止的刹那轻轻松开，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他往后靠在沙发上，从四肢百骸里衍生出的疲惫几乎让他感到绝望。
　　「这首歌……叫《雨夜》，抱歉，是不是让你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计晓枫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顾恒没接话，阖着眼睛就像是睡着了。
　　他脑海中反复回旋着刚才听到的歌词，一遍一遍无法停歇。
　　『淅沥的雨丝，连成丝线充满整片视野，灰暗的天空，远接着城市辉煌的灯海。
　　站在雨中，望着你渐行渐远，相爱的过往，是否已经被我们遗忘……』
　　「没有……我只是，突然有点累。」半晌，顾恒睁开眼睛，看进计晓枫清澈明净的眼眸，仍然倔强地选择了逃避。
　　计晓枫淡淡笑了笑，将茶几上的茶向他推了推：「喝吧，有提神作用。」
　　「谢谢。」
　　「看你的样子，平时一定不听这些音乐吧？你喜欢听什么？古典乐吗？」在茶几边的坐垫上坐下，计晓枫捧着杯子抬眼看顾恒，兴致勃勃的样子已经把之前的尴尬自然地化解。
　　顾恒想了想，微微点了点头，「钢琴曲听得多些。」
　　「你会弹钢琴？」
　　「嗯。」
　　「哎？真不错，下次有机会弹给我听啊。」眯起眼睛，计晓枫笑得轻快，顾恒没接话，低头喝了口茶，先前一刹那涌上来的失落已经被他的笑容和话题牵走了。
　　「对了……」喝了两口茶，计晓枫想起什么似地跳了起来，刚想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似乎有些惊讶，摸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时无奈地笑了起来。
　　「喂？陈华？」
　　「嗯，我在家。」
　　「什么？不行，我家有客人哎。」
　　「喂，你们……」
　　没说几句就挂断了，顾恒看到计晓枫转过头来的姿势有些僵硬，嘴角抽搐的笑容里满是无奈，便大概猜到了那通电话的内容。
　　「陈华要来？」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顾恒淡淡地问着。
　　计晓枫嘴角扯得有点难看，尴尬地点了点头，「他们似乎已经到楼下了……」
　　「没关系。」
　　顾恒平静的反应显然出乎计晓枫的意料，他怔了怔，轻笑着挠了挠脑袋。
　　不一会儿，门外的走廊上就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来的人不止一个。
　　「晓枫，看我们带什么来了！」随着大大咧咧的招呼声，没有锁的房门已经被人一把推开，门外的人完全不顾忌主人地鱼贯而入，随即在看清屋内不止计晓枫一个人后，一齐顿住了脚步瞪大了眼睛。
　　「阿……阿恒？你……」陈华的表情就好像刚刚吞了一只蟑螂，布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顾恒抬眼看他，面上维持着面无表情。
　　计晓枫走过去，看着他们手上拿着的熟食和水果还有饮料，无奈地皱起了眉：「我不是说了别老是给我买东西来吗，我是认你们做兄弟又不是做爸，用得着把我当儿子照顾么。」
　　「晓枫你说什么呢，这些是大家一起吃的，又不是全给你。嗨，顾恒，晓枫请你来玩的吧？」
　　被点到名，顾恒依旧没接话，点了点头，屁股主动往边上挪了挪，让沙发能给更多人坐。
　　说话的人不客气地坐下，随即招呼门口还愣着的人进来，熟络的神态俨然像是这屋子的主人。
　　计晓枫对天翻了个白眼，把他们扔到他手里的熟食和水果都放好，才去拉还愣着的陈华，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他已经不生你气啦，还愣着干嘛。」
　　说完，一把把他推进厅里，自己蹲下身去整理门口脱了一地、乱七八糟的男人的鞋。
　　计晓枫再回来时，陈华已经坐在了顾恒边上，两个人低声说着什么，看样子已经没什么芥蒂。
　　他就看着他们笑起来，眉眼间一片欣慰，清澈的眸光从漂亮的眼睛里一点点逸出来，明亮得仿佛把整个屋子都变得通透了不少。
　　但可惜的是，那眸光只有正好抬眼的顾恒看到。
　　只一眨眼间，计晓枫已经转头拿着饮料转进了厨房里。
　　「晓枫啊，我们一个月不来你这的存货就真的一点也没有变化啊？你说你整天闷在这什么都没有的屋子里到底在干嘛啊？」
　　等着计晓枫倒饮料的时间里，李奇在墙角的书架上翻了一圈，发现几本养眼的杂志还都是上次他们带来的。
　　「我哪有整天闷在屋子里，我工作很忙的好不好。」把饮料都倒在杯子里端了上来，计晓枫对于这个问题感到无奈。
　　「是啊，晓枫要工作晚上还要打工，哪里有时间看那些。」陈华帮忙去接托盘，一边笑着帮计晓枫说话。
　　李奇看了陈华一眼，也不说话，只笑容里夹杂着暧昧和揶揄。
　　不一会儿，他的目光便落到了计晓枫的CD唱机上，本来只是随手翻了翻CD架，手却在接触到一张崭新的CD时一下子定住了。
　　这边几个人正在说最近在□□看到的搞笑事，所以只有顾恒注意到了李奇古怪的反应。
　　他正觉得奇怪，就听到李奇低着头声音很深沉地传了出来，「晓枫，你为什么还买那家伙的CD！」
　　应该是句问句，却因为他句末的重音而听上去带着愤怒，顾恒看到他手里捏着一张CD，指尖微微有些颤抖。
　　一句话让热火朝天的交流全部停止，大家齐刷刷地看向了计晓枫。
　　顾恒注意到陈华的额头冒出了一根青筋，就像是受了什么很大的刺激一般。
　　计晓枫从坐垫上站起身，脸上还带着笑，仿佛没听出李奇言语中的愤怒一般，「干嘛啊你，我爱听不行吗？再说什么叫那家伙的CD，我买的是一支乐队的CD。」
　　抬脚在李奇腿上踹了一下，他笑着拿回了CD，随手就放到了CD架上。
　　然后他把还想说什么的李奇往茶几边推，边推边求饶：「大哥我求你饶了我吧，我真的是爱听他们的歌，而不是想着什么人。」
　　「真的？」李奇很不甘心地瞪着眼睛问。
　　计晓枫笑得几乎要岔过气，扬起眉梢，「需要我指天立誓吗？」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过自然，除了笑意之外没有一丝一毫的其他情绪，李奇便放过了他，不再继续追问，其他人也都笑着继续扯起刚才的话题。
　　只有陈华脸上还有沉思，额头上的青筋突突跳了很久才褪下去。
　　计晓枫从抽屉里拿出两副牌扔上茶几，李奇他们很快就起劲地玩起来。
　　顾恒本来还在想，他们这些人到计晓枫这边要玩什么，明明这个屋子里什么都没有。
　　「嘿，抱歉，本来是想请你来坐坐聊聊天，没想到……」计晓枫拿了两本杂志走过来，脸上带着歉意。
　　顾恒微微摇了摇头，看陈华和李奇他们打牌打得开心，心里的感觉很奇怪。
　　其实陈华和他的家世背景差不了多少，但是陈华活到现在都很惬意，他有时候会疑惑到底是什么导致他们之间如此大的差异。
　　仅仅是个性吗？他不知道。
　　「给，最新的。」计晓枫笑着把杂志递了过来，顾恒先是微微皱起眉，直觉地想说他不看这类杂志，但是计晓枫递得太近，他的目光已经不可避免地扫到了杂志封面。
　　那封面显然和他以为的色情杂志封面区别很大，顾恒觉得自己似乎是看到了计晓枫。
　　他怔了一秒伸手接过杂志，计晓枫就好像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一般狡黠地笑了起来。
　　那确实是计晓枫，□□着上身，背对着顾恒，只转过半颗脑袋，清秀的脸上上着精致的裸妆，睫毛根根清晰，眼睛微眯着瞥过来，带着无尽的魅惑。
　　下身是CK最新款的牛仔裤，紧紧包裹着臀部和修长的双腿，低腰的设计露出他纤瘦单薄的腰，背景是一片干净的白色，无比简单，却更加衬出计晓枫整体流露出的风情。
　　顾恒讲不清自己看到这张杂志封面的一瞬间心里产生的是怎样的震撼。
　　如果他是走在路上，有人递给他这样一本杂志，也许他看到封面的一瞬间就会觉得抵触，但是当他看清这真的是计晓枫，他除了惊讶更多的是惊艳。
　　讲不清为什么，也许是因为知道计晓枫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所以他能够站在艺术的角度去欣赏这张照片，而不会只凭直觉地去认为照片里的人根本就不像男人。
　　「啊！晓枫！这本杂志已经出来了吗？」边上的人突然瞄到封面，顿时激动地大声叫了起来。
　　李奇他们也忙凑过脑袋，一看到，立刻伸手就抢了过去。
　　「哇噻！晓枫你这张照片拍得真是性感啊！」
　　「难怪斯然说那天摄影师拍到后来流了鼻血，哈哈。」
　　「啧啧，晓枫你要是女人我肯定会爱死你。」
　　「去你的，晓枫要是女人轮得到你？」
　　「……」
　　李奇他们三个叽叽喳喳地胡言乱语着，陈华却只是笑，看着杂志封面笑，嘴角勾起一点点弧度，不是太明显，却很真诚。
　　似乎是真心为计晓枫高兴，又似乎是在笑别的。
　　顾恒看到陈华笑容的那一瞬间，心里闪过了一个荒谬的想法。
　　他想起之前在酒吧里，深蓝色的灯光下，陈华曾经对着自己说过的话。
　　有什么东西在心里一溜烟地滑了过去，顾恒脸上没有表情，撑着下巴的手巧妙地掩饰了嘴角微微下垂的弧度。
　　那天后来大家一起玩牌，玩到中午一起吃饭，饭后李奇他们几个继续去了计晓枫家，陈华和顾恒则一起回学校。
　　临近毕业，虽然不用找工作，毕业论文总还是要写的。
　　回学校的路上，陈华特别安静，那种安静让顾恒觉得有些陌生，大概是已经习惯了他们在一起时总是陈华在说，他只负责听，或者偶尔搭一下话。
　　顾恒本来以为陈华是在酝酿着如何向他道歉，但是最近事情总是出人意料，他向来神准的预测一次又一次失败。
　　陈华开口的第一句话是：「阿恒，晓枫是不是说他想追你？」
　　也不知道为什么，顾恒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心里惊跳了一下，就好像被人拿着针在脚底板刺了一下。
　　他沉默着没接话，算是默认，反正面对陈华，他也不想隐瞒什么。
　　自己最最不堪的事他都知道得那么清楚，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陈华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的笑容突然之间轻松了几分，「阿恒，晓枫是个死心眼，他说追你就会追你，你可要做好思想准备。」
　　顾恒安静听着，脚步却慢慢停了下来，陈华开始没意识到，径直往前走着。
　　他站在后面看着陈华的背影，心里慢慢清楚之前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眼前的背脊挺得再笔直，脚步里的落寞还是无比清楚地落到了他眼里。
　　一阵温和的清风突然吹来，将地上掉着的几片树叶「哗」地吹上了天，在这片秋意萧瑟的风里，顾恒听到自己的声音淡漠地响起。
　　「陈华，为什么和苏茹蕙分手？」
　　前方的脚步刹那间停了下来，风声似乎也停了，被吹到空中的树叶打着旋开始缓缓飘落，带起的是时间停滞了的错觉。
　　陈华半回过头，帅气的侧脸在午后明媚的阳光下显得有些虚弱，「性格不合而已。」
　　「是因为计晓枫吧？」没有像以往那般放任他逃避问题的重点，顾恒这句话问得有些咄咄逼人。
　　陈华觉得自己的呼吸窒息了一秒。
　　他微蹙起眉，有些不解地看向顾恒，表情应该是在问为什么这么说。
　　顾恒往前走，经过他身边时淡淡答道：「我了解你。」
　　陈华喜欢计晓枫，到这一刻顾恒终于在心里完全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表面上总是嬉皮笑脸和谁都能玩到一起的陈华，在对待感情上却是认真的。
　　这一点顾恒心里很清楚，可是也许别人并不清楚。
　　「她觉得我爱上晓枫了所以要和我分手，阿恒你觉得呢？我爱上计晓枫了吗？」停在原地的陈华嘴角勾起的笑容有些痞，飞扬的刘海下扬起的眉梢一贯的欠扁。
　　顾恒回头瞥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喜欢，不等于爱上，爱上，也不是一定要在一起。
　　这一点，大概苏茹蕙不了解。
　　两个人一起往顾恒的宿舍走，陈华有台笔记本电脑扔在他那里，毕业论文的东西都在里头。
　　开宿舍门的时候，顾恒突然转头看向陈华，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着让陈华无法逃避的锋芒，「你喜欢他什么？」
　　太直白尴尬的问题，让陈华怔了怔。
　　随后他又开始笑，身体微颤，刘海在微颤中晃出一片阴影，把他的眼睛挡在了一片阴影之后，「你怎么不问问，他喜欢你什么。」
　　「有机会的话，我确实想问问他。」推开门，顾恒自嘲地扬起嘴角。
　　他总是固执地认为喜欢一个人就应该要说得出喜欢那个人的什么，优点也好，缺点也罢，喜欢一个人，总是因为那个人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你，才会喜欢的。
　　而同时他又认为，只有经过相处，才能知道一个人到底哪里吸引了自己，所以他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也无法想象只和他见过两次面的计晓枫能喜欢他什么。
　　「阿恒，喜欢一个人未必需要什么理由的。」陈华走进门，穿过他身边时，轻轻叹了口气，夹杂着的无奈和泄气，全是因为顾恒的食古不化。
　　「你是指那种所谓的速食爱情？」挑了挑眉，顾恒难得愿意在一个双方意见截然相反的问题上和陈华浪费口舌，即使明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可能动摇对方。
　　「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
　　「哎，我真是跟你解释不清，阿恒你就不能感性一点对待感情？把你的理性撤走一些好不好？」毫不客气地在沙发上坐下，陈华颇为无奈地仰天长叹。
　　所以他讨厌理性过高的人，无论任何方面都不会冲动，虽然避免了犯错的可能，却也让生活毫无情调可言。
　　陈华有时候想，如果他拿魏严的事搬出来论证他的观点同时刺激一下顾恒，会不会突然之间把顾恒刺激地清醒过来。
　　但是随即他又想到，他不能这么做，因为他始终无法承认，顾恒对魏严的感情是爱情。
　　顾恒似乎陷入了沉思，许久都没有答话，开了电脑后就坐在椅子上看着黝黑的屏幕上逐渐出现的画面，侧脸沉静如水，窥探不到任何情绪。
　　陈华觉得无趣，抱了自己的笔记本开始进行Ctrl C + Ctrl V的单调作业。
　　就在他以为这个下午就要如此无聊地度过时，顾恒突然开了口：「计晓枫他……似乎很缺钱？」
　　带着犹豫的一句问话，开口时他的眉微微蹙着，目光仍然落在显示屏上，看着windows的开机画面。
　　陈华扬起了眉梢，似乎有些意外，「你从哪看出来的？因为他家徒四壁？」
　　顾恒转过身，右手撑着脸颊，深邃双眸直直看过来，「昨天苏茹蕙请他做模特，说他赚得很多，如果是那样，他没必要再去酒吧打工。」
　　好吧，陈华不得不承认顾恒的理性在很多时候确实起着非常关键的作用。
　　「嗯，他爸死前欠了一屁股债，现在全压他身上去了，他又是死心眼，怎么都不肯让我们帮他还。」陈华沉思了会，淡淡解释了原因。
　　顾恒眉头皱得更紧，「这事，苏茹蕙不知道？」
　　「她哪里会知道，晓枫一开始连我们都瞒着，后来是有一次债主上门被我们撞见，他才说了出来，我们会时不时去他那边，也是防着债主上门他一个人可能会吃亏。」
　　提到这事，陈华面上有些恼怒，顾恒定定看着他，显然是等他继续说。
　　「上次碰到个不要脸的男人，居然说让晓枫还不出钱就出去卖，还说以他的条件肯定很快就红……」
　　「这倒是实话。」陈华话没说完，顾恒淡淡插了一句，立刻换回他愤怒的瞪视。
　　顾恒耸了耸肩，示意他不要生气，继续说。
　　「当时李奇拳头都攥起来了，晓枫却还是维持着微笑，只对那人说‘如果哪天实在还不出，我会考虑您的建议’，然后把那人打发走了。」
　　「嗯，如果他刻意反驳，对方会说出更难听的话。」微微点了点头，顾恒中肯地评论着，心里却对计晓枫的印象又深刻了一些。
　　随即却又想到了那天他在食堂里说过的话：嗯，我只有对自己想追的人才比较热情。
　　原来他，并不是开玩笑。
　　陈华见顾恒陷入沉思，也不打扰他，手指快速操作着他的论文，心里却想顾恒这家伙的反应实在是和正常人有太大的区别，换了别人一定已经帮着骂人了。
　　「那个乐队，又是怎么回事？」
　　陈华进展到尾声时，听到顾恒平静的嗓音又响了起来，抬起头，才发现他一直维持着之前的坐姿，电脑屏幕上早已飞满了windows小窗口，变成屏幕保护程序了。
　　「阿恒，你好像很少对什么人事这么有好奇心？」挑起眉，陈华话里带着弦外之音，就算是以前认识魏严的时候，顾恒似乎也不会问这么多和他没关系的问题。
　　「你就当我好奇吧。」淡淡应声，顾恒表情还是一样淡漠，只一味看着陈华，丝毫不容他回避。
　　「那个乐队叫B.O.B，主唱以前和晓枫交往过。」陈华沉默了许久，轻叹了口气。
　　顾恒的眉轻轻皱了皱，即便心里已经有过这个猜测，真的听到时还是觉得有点震惊，看之前李奇的态度，是那个主唱甩了计晓枫？
　　「其实晓枫以前也是玩乐队的，和那个主唱一起搞过酒吧乐队，当时他们在酒吧乐队里已经小有名气，后来有狗仔队拍到他们接吻的照片，爆出了同性相恋的丑闻。结果那个主唱在记者招待会上说是晓枫单方面纠缠他，晓枫为了这件事退出了乐坛，那个主唱反而因为这个绯闻出了名，被B.O.B的经济公司看中选去当了主唱，一举成名。」
　　陈华说这件事时表情比顾恒想象的要平静得多，这让顾恒觉得惊讶，既然他喜欢计晓枫，对于这种事，怎么会不动气呢？
　　「你是不是在好奇我为什么不生气？」看出顾恒眼中一闪而过的疑惑，陈华无奈地笑了笑。
　　「确实，你有生气的理由。」顾恒终于换了只手去撑脑袋，变换姿态时的动作显得很慵懒。
　　人其实就是这样奇怪的动物，有时候为了自己的事反而气不起来，但是为了自己关心在乎的人，却可以爆发出强大的怒火。
　　「怎么说呢，晓枫都不在乎了，我们刻意去生气，好像很奇怪。」
　　「他不是不在乎，是还没忘记那个人吧。」
　　如果已经完全不在乎，怎么还会去买他们的CD呢，说什么只是喜欢那支乐队，别开玩笑了。
　　「其实我们也这么觉得，但是他不承认，他说他如果喜欢一个人，就绝对不会不承认。」
　　陈华说着皱起了眉，计晓枫确实不是会隐瞒的人，他每次交了男朋友都会大方地告诉他们，甚至毫不避讳地在他们面前接吻过。
　　但是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还会去听那个人的CD？这世界上歌唱得好的人那么多，偏偏去听一个背叛过自己的人都歌，莫非是自虐么？
　　顾恒没有接话，沉思了片刻，终于转过身去开始碰他的电脑。
　　陈华知道他是已经没有疑问了。
　　但是，他自己现在却满脑子疑问，怎么想都不明白计晓枫到底在想什么。
　　「阿恒，你说晓枫到底怎么想的？你帮我分析一下，我就是怎么都想不明白。」陈华索性扔了电脑，拖了房间里另一张椅子往顾恒椅子边上一放，认真地看着他。
　　顾恒瞥了他一眼，却不答话，面无表情的脸上一丝线索都没有。
　　「喂，是你要我说的，说完就不理人，以后你什么都别来问我啊。」等了半天都不见顾恒回话，陈华不仅有些恼怒，朝着他胳膊就抡了一拳。
　　顾恒终于转过头，看着他慢慢开了口：「如果不是放不下，那就是他已经彻底放下了。」
　　陈华一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看着顾恒，无法理解他的意思。
　　「音乐是很直接的东西，如果不是真心喜欢对方的音乐，是没有办法一起搞乐队的，所以也许就像他自己说的，他只是喜欢那个人的歌。」
　　也许，计晓枫真的心胸开阔到可以放下那个人曾经背叛过他的事实，而单纯的只是从欣赏的角度，去听那个人的歌，去听他喜欢的音乐，仅此而已。
　　陈华思考着顾恒的话，把两根眉毛都绞成了麻花。
　　其实他不是很能理解这句话，但是既然顾恒也是懂音乐的人，也许他说的话确实就是事实。
　　房间里许久没有人再说话，陈华沉默了半天后又回到了他的笔记本电脑前，一脸郁闷地继续复制粘贴他的论文。
　　顾恒则又盯着屏幕看了很久，脑子里似乎是在思考什么问题，深邃的双目中透着思量，还有旁人无法言说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