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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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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条狭长黑暗的隧道中,我独自行走着,前方看不见尽头,回头看不见来路,不知从何时开始的,更不知何时才能结束。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幻象,只有恐惧和无助侵蚀着我。但我知道,不管再怎么累,脚下也不能停,我必须走出去。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前方隐约出现了亮光,我终于看到了希望,因此更加努力的向前奔跑。光线越来越亮,我的双眼几乎无法睁开,只感到眼前一片白,似乎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白。只因为我实在是太累了,以至于无力去思考这里究竟是天堂还是地狱,耳边不断传来声音,我却分辨不出,眼皮越来越沉,头疼欲裂,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像被抽掉筋骨一样软瘫下去,失去了知觉……
我坐在行驶的车中,刺眼的阳光射了进来,车窗外,楼宇大厦飞速闪过,我静静的看着,脑海中想着昨晚的梦。汽车驶进一个隧道,这种黑暗压抑的感觉,像极了那个已经重复了无数次的梦,直到现在我也忘不了当年从梦中苏醒后的情景……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终于对眼前的一切有了清晰的认识。这是一个房间,视线所及之处全是白色,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全身像散架一样,动弹不得,唯一能动的只有眼珠。
耳边传来一个女人激动的声音:“博温,你快看,婷婷的眼睛在动,你快看啊!”
我努力将视线移向传来这声音的左侧,一个中年女人坐在床边,身后还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他们是我的父母,可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感觉只有陌生,我向他们的脸孔仔细看去,只接触到一双双热泪盈眶的眼睛,再没有任何熟悉感。
中年女人兴奋的告诉身后的男人:“婷婷真的醒了,她在看我们呢!”女人附下身来,紧握住我的手:“婷婷,你真的醒了!你看看妈妈,你能看见妈妈吗?”
我看着他们,努力思索着、分辨着,“这些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我?我又是谁?”我吃惊的发现,自己的脑海一片空白,没有丝毫的记忆,一种巨大的空洞感吞噬着我,几乎又要再次昏倒。我想要追问,可是声带却发不声音。
中年女人注意到我嘴唇蠕动,忙问:“婷婷,你是不是想跟妈妈说什么?”
站在她身后的博温看到我艰难的表情,抬头问对面的人:“她为什么不能说话?”
随着他的这句话,一个穿着白色大褂的男人又走进我的视线,弯腰仔细查看我,随后说:“你们不要太心急,她刚苏醒,身体机能都还没有恢复。目前最重要的是让她好好休息。”
博温尽力安抚着中年女人:“欣芳,不要急,我们听医生的。”
一切又恢复平静,我又陷入痛苦的思索中,这之后的几天,我一直处在半清醒半朦胧的状态,真正开口说话,已是五天以后。
“我是谁?”这是我最想问的。
“你是婷婷啊,你是我的女儿。”我的母亲双眼盈泪,语气却非常平静,似乎对我的问题早在意料之中。
听过父母长时间耐心的叙述,我逐渐将自己的身份拼凑起来。我叫萧婷婷,是萧博温和姚欣芳的独生女儿,在念大学时,趁着假期外出旅游,却意外遭遇车祸,致使颅脑损伤,昏迷不醒,医生诊断为植物人。后来,我的父亲萧博温找到自己旅居海外的同学,一位脑神经外科的资深专家陆医生,为我做了脑部修复手术,我才能在沉睡4年后得以苏醒。
我对这一切毫无感觉,甚至就像是在听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婷婷……萧婷婷……”我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努力想把这个她与自己划上等号,努力想使她们重合,但是却总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使它们互相排斥,就像要把同极的磁铁合并在一起一样的困难。我无法想象,这样的遗忘对我意味着什么,只能在心中默默祈求上天,再给我机会寻回过去的记忆,而我所能做的就是努力适应这一切。
在医院时,每天除了医生护士,就只有父母陪在我身边。我可以正常进食后,妈嫌医院伙食不好,总要亲自做好饭菜给我送来,一日三顿,外加消夜补品,绝无重样。爸虽然很忙,但只要有时间也会到医院陪我。
从张口说话,到恢复知觉,从下床走路,到活动自如,用了足足两个月的时间,身体恢复还算顺利。不断的打针吃药,不断的物理治疗,半年后,除了记忆以外,其他都恢复正常,经过一次全面的检查,我终于可以出院,回到了既陌生又熟悉的家。
从医院中苏醒,到今天也已经有足足3年时间,这个梦一直伴随着我,它究竟意味着什么?是一种暗示?还是过去记忆的残留?它像一条分界线,将我短暂的27年人生,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部分。第一次从梦中醒来——准确的说应该是昏迷中醒来,人生才算是有了真实的内容。之前的二十年一片空白,虽然听过父母的讲述,但却没有亲身的感受,仍像被抽成真空的感觉,说不出的痛楚……
“你看看这个,待会可能要用到。”坐在身边的远朋递过来一份资料,将我从沉思中拉回现实。
远朋是我工作上的搭档,是除父母之外我最熟悉的人,他是爸好朋友的儿子,大我几岁,也是看着我长大的,许多以前的事,都是他告诉我的。还记得他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时的情景。
“萧婷婷。”听到叫我名字的声音,转头看见一张棱角分明,却又不失英俊的脸。
“你不认识我了吗?”他小心翼翼的问。
“你是?”
“还记得‘有朋自远方来’吗?”
我更迷惑了:“什么?”
“我是刘远朋啊!‘不亦乐乎’,是你给我取的外号,不记得了?”
从此,我记住了他。他年纪虽轻,但是性格稳重谨慎,深得爸的器重,也在公司任职。不论在生活还是工作上,他一直像兄长一样处处照顾、帮助着我,虽然以前的事我不记得,但是如今,我已经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
自从身体康复后,我就进了爸的公司,虽然在床上躺了那么多年,耽误了很多时间,但是好在我接受能力强,学什么都快,对生意上的事,极容易上手,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遇到让我退却的事,这点或许是爸的遗传基因帮了我。
从迈进公司的第一天开始,背后就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只因为我是总裁的女儿。后来我在短短几年时间从普通职员升到了部门经理,更不知遭到多少议论和闲话。所以我更要加倍努力,作出傲人成绩,绝不能让别人在背后戳爸的脊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