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淡瑾

38、38

　　经过上次三次失败的相亲，赫母决定要亲自出面,，监督赫连的整个相亲过程。赫连对此头疼不已。一方面他如果以强硬态度拒绝会导致和父母矛盾的加深，但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因为这种事情而导致他和林阗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再次紧张起来。
　　莎士比亚说“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a question.”而赫连无奈地说“Go or not go, that is a big problem.”
　　权衡再三后，赫连选择向父母摊牌。林阗他不会放手，而“结婚”这个问题他迟早要面对，再这么拖延下去也没有意义，还不如让父母趁早断了让他结婚的念头。
　　只是，摊牌的结果却无比壮烈。父母的态度坚定且决绝：如果他不结婚，那么他一切的经济来源都会被切断，包括收回他名下的不动产。说实话，赫连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对自己即将从一个“高富帅”跌落成“穷屌丝”有什么感觉，他唯一觉得难过的是父母的不理解，且要用这种极端的手段逼迫他，这和拿着钱让他去□□一个女人有什么区别？于是难过之外还有寒心。最后赫连沉默地离开了家。没有给出任何答复。

　　于是林阗再次见到赫连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情景：男人显然是几天都没有好好打理自己，衬衫皱巴巴地穿在身上，刘海长长了些刚好遮住睫毛，下巴一圈胡渣也没有剃，整个人颓废又无精打采地坐在他家门口的地摊上。
　　一开始林阗还以为是流浪汉什么的，但那人熟悉的身形一下子就让他想起是谁。可是，记忆中这个人从没有如此落魄过，他总是精神奕奕地站在自己面前霸占自己的全部注意力，即使是生病也也不会让自己邋遢成这个样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林阗站了一会，才走过去开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赫连早已听见脚步声，所以此时是抬着头望着林阗的。然后他从地上站起来，一下又转变成他微微低头看着林阗，但他的没了往日强硬的气势，仿佛一只被抛弃的大型牧羊犬，剩下的只有惹人心怜的可怜。
　　林阗不得不承认，赫连这个样子让他连平常冷漠的表情都无法摆出来。于是他又问，声音是刻意装出来的冷淡：“你几天没洗澡了？”
　　“……”赫连原本想说的话一下子全被噎了回去。
　　“我要开门。”林阗又说。
　　赫连低着头，受伤又郁闷地挪到一旁。
　　林阗这才掏出钥匙打开了门，换上鞋子之后他才突然转过头对面对着墙壁的高大男人说道：“把你自己洗干净。”
　　赫连勾起嘴角一笑，抬起头来时，那个狡黠的笑容早已不见了踪影。

　　林阗看了一会电视，见赫连在浴室里已经呆了十几分钟还没有出来的意思，就放下了遥控器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土豆、胡萝卜、洋葱和咖喱块，林阗做起了晚餐。
　　二十分钟后，赫连终于从浴室出来，穿着林阗的衣服，头发还在滴水。还没走出几步，赫连就闻到一股咖喱香味。他眼睛一亮，知道林阗正在煮饭。赫连走到厨房，果然看见林阗站在灶具前，拿着勺子拨弄几下锅里的咖喱，然后盖上盖子。
　　林阗放下勺子，转身就看见站在面前的赫连，林阗皱了下眉毛，说：“你没有刮胡子，还有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吹干头发再出来。”
　　赫连摸摸自己的胡渣说：“你不喜欢？”
　　“我为什么会喜欢？”林阗反问。
　　“……”怎么办，因为这样会显得我很性感，这种话在看着林阗的双眼时怎么也说不出来了。于是赫连的话又被噎了回去。
　　“去把头发吹干。”林阗说，语气意外地和缓了很多。
　　赫连扭头挑起一缕湿漉漉的头发，从玻璃门上看到正在滴水的这缕头发，转身就去找吹风机了。林阗坐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背对着赫连，两人都没有说话。一时间房间里充斥着嗡嗡的吹风机声响和电视里的说话声，但在此刻，这些原本吵闹的声音却又传递着一种意外的和谐和安静的意味来。
　　赫连关掉吹风机的时候，林阗也看好时间了时间，起身去厨房查看咖喱煮得如何了。
　　打开盖子，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咖喱的色泽和稠度刚好，林阗满意地关上了燃气。正好米饭也熟了了，林阗就直接盛了两盘咖喱饭。
　　不过赫连还没有从浴室里出来，林阗就走过去，结果却看到赫连小心翼翼地用刮胡刀对着镜子刮下巴上的胡子，姿势怪异。
　　“咖喱好了，你——”林阗的话还没说完，赫连就突然低头捂住下巴。
　　心脏猛得一跳，林阗上前一步说：“让我看看。”
　　赫连却抬手挡住林阗，声音忍耐道：“没事，就碰了一下。”
　　林阗却坚持要看赫连的伤口，他说：“赫连。”
　　于是赫连扭过头，看见林阗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真的只是碰了一下。”赫连犹豫地靠近林阗说。
　　“手。”林阗提醒。
　　赫连垂下眼睛扫了一眼自己的手，又抬眼看了一眼林阗，有些无奈地慢慢移开手掌……突然，赫连猛地迫近，林阗下意识地往后退，却发现赫连同时搂住了他的腰，按着他的后脑就吻了上来。
　　这是什么神转折！
　　林阗只是惊讶了一瞬，立刻就明白自己被赫连耍了，莫名的怒火突然燃起，林阗抡起右手就是一拳，打到了赫连的侧腹。
　　赫连闷哼一声，却用力将林阗按进怀里。
　　“松手！”林阗厌恶道。
　　赫连低声说：“对不起。”却抱得更紧，用他从未用过的力气。
　　林阗冷着一张脸，不说话。他听出“对不起”这三个字里的沉重，也明白赫连真正道歉的原因。心上那一根最细却也最锋利的弦被震颤了，他只能选择沉默。
　　“相亲的事情不是我本愿，我只是为了给父母一个交代，那只是形式而已。没有告诉你是我的错。”赫连缓缓道。
　　林阗垂下眼帘，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你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吗？”
　　赫连不说话。
　　“我听到了，好了，现在可以放开我了？”林阗虽然没有表露任何态度，但是赫连知道他的别扭，所以也明白这不是原谅的原谅。
　　赫连犹犹豫豫地放开了林阗，吞吞吐吐道：“我好像……真地把下巴划破了……”
　　林阗抬头瞥了他一眼，看到赫连下巴上的确有一小片鲜血。见他表情微微窘迫地看着自己，于是刚才的愤怒也就忽然一扫而光。
　　“你简直就是……”话说到一半忽然又无法说出口，林阗叹口气，任赫连拉着他的手臂，把人从浴室里带了出来。
　　“坐好。”林阗指着沙发说。
　　赫连乖乖坐好。
　　林阗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创口贴，抽了几张纸巾坐到沙发上，林阗清理了伤口周围的血迹，然后贴上了创口贴。
　　“好了，吃饭。”林阗起身说道。
　　赫连抬手摸了摸下巴上的创口贴，朝林阗看去，忽然露出微笑。

　　“你骗我说不会做饭。”赫连说。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林阗反问。
　　“就是……”赫连才开口又止住，在他的印象里，林阗的确没有说过“不会做饭”四个字，他说的只是“没有时间做饭”而已。赫连不由得联想到前段时间自己幼稚又傻气的行为，一下子就红了脸。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赫连抬手遮住脸颊，小声地说了一句：“我会错意了。”
　　于是两人安静地吃咖喱饭，赫连时不时偷瞄一眼林阗，这样来来回回几次后，他忽然假装咳嗽了几声，像是无意间想起什么而问到：“那前段时间我送去的食物，你觉得怎么样？”赫连忐忑地看了林阗一眼，又在林阗抬眼看他的时候收回视线。
　　“还行。”林阗言简意赅地评价道。
　　“还行是……勉强不错？”
　　“你这么关心我的评价，难道是因为那是你做的？”林阗忽然问道。
　　赫连急忙塞了一口咖喱，故作镇定地吃完，然后才说：“嗯？当然不是，我怕你不喜欢那家的口味而已。”
　　“哦。”林阗收回视线，随意说了一句：“不用换了，就这家挺好”
　　赫连目光滞涩了一瞬，很快又塞了一口咖喱饭。然后他一直沉默到了晚饭结束，直到他和林阗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我以为你不是很喜欢看电视。”赫连说。
　　“没有太多时间浪费。”林阗回答。
　　“所以是喜欢？”
　　“不喜欢。”
　　“……”

　　“那如果你有时间会做什么？”
　　“睡觉。”
　　“……”

　　“医生的工作压力这么大？没想过出去旅游放松一下？”
　　“我最长的假是在春节，两天。”
　　“当我没说。”
　　“结果有一次我在除夕夜零点刚过接到电话让我赶回医院。”
　　“……”
　　“你问我兴趣爱好，我唯一兴趣和爱好就是睡觉。所以现在我要去睡觉了。”林阗说完就关掉了电视。
　　赫连呆了几秒，这个时候林阗关掉了点灯，只打开床边昏暗的床头灯。赫连转过头看见林阗掀开薄毯坐到床上，他巨大的影子占据了房间一角，一丝不苟地重复了他的动作。赫连忽然觉得四周的黑暗都朝自己涌来，感觉十分低落压抑，他忽然问道：“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躺在床上的林阗翻了个身背对着赫连，没有回答，两人这样沉默了良久，林阗才忽然开口说：“喜欢这个词，已经不属于我了。”
　　赫连听到这句话，负疚地注视着林阗，又过了一会儿才起身缓慢走到床边。一阵声响之后，赫连将林阗抱进了怀中。
　　他在他身后柔声说：“所以你拒绝我是因为不信任我吗？”
　　林阗没有回答。
　　赫连握住林阗的手掌，放在他的胸口，自己埋头在林阗的后背缓缓说道：“你说曾经有人追了你三年，那么你愿意给我三年时间吗？”
　　林阗身躯一震，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
　　“语言本身虽然是很脆弱易碎的东西，但是我在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下定的决心却是坚定不移的。我不仅仅只是想和上床、恋爱，我想要的是你毫无保留的全部，以及今后整个人生。”
　　“如果你不嫌弃，我也可以把我今后的时间全部交到你的手上。怎么样？”
　　“你……真是一个疯子。”林阗说，声音低哑。
　　“所以，我需要一个医生。”
　　“……”

　　秒针滴答滴答的声音仿佛被无限放大，赫连忐忑地等待着林阗的答案，耳朵却在吸收一切关于他的声音。林阗的呼吸声很平缓，但并不绵长，所以他没有睡着，他在认真思考。他没有立刻拒绝是真的动摇了是吗？他还有机会是吗？

　　“好，我给你三年时间。”
　　听到林阗这句话的那一刻，赫连以为自己产生的幻觉。林阗答应了，他答应了？
　　见赫连丝毫没有反应，林阗觉得十分奇怪，按照赫连的性格，现在应该要做些什么才对。于是林阗翻身，正好对上赫连还处在震惊中的表情，不由得笑了笑。有必要这么吃惊吗？
　　“你听见了。”林阗说。
　　赫连垂下视线，目不转睛的看着林阗，然后他伸出手臂将林阗揽进怀中，压抑着极度兴奋的心情说：“我听见了。每一个字，清清楚楚。”
　　“但是我还是要说清楚，如果三年后我仍然无法完全信任你，我会立刻抽身离开。”
　　“不要想那么远，亲爱的，三年的时间说不短也很长，而我有的是耐心让你喜欢上我，依靠我，信任我，然后再也离不开我。”
　　“我有说过，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听这种肉麻的情话吗？”
　　“……”
　　“行动才比较实在。”林阗忽然笑道，然后抬头吻上了赫连。
　　有生之年居然能在两人十分理智清醒的时候得到林阗主动献吻，这简直刷新了他对林阗的整个认知。赫连呆若木鸡，都没想到要回应，而林阗也只是亲了他的嘴唇。于是等赫连反应过来时，怎么会觉得满足啊，他立刻化身豺狼野兽扑倒林阗，啃了上去。
　　不过最终两人还是没有滚床单，因为自从今晚和林阗深入探讨了医生的时间问题后，他感到了深深的愧疚感。想他之前都是把人折腾到三更半夜才罢休。一想到他夺取了林阗唯一的兴趣爱好，赫连就觉得自己下不去口了。
　　于是他只是努力地把林阗吻到眼神迷离，气喘吁吁，才无比不甘心地抱着他睡觉了。
　　没关系，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