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闾丘玦》逃白白

4、第 4 章

　　那女子却一直昏迷着，周将军期间来看望一次，只吩咐尽量诊治。李大夫就一直带着她，一路上边走边医治。
　　七日后终于醒过来了。污着一张脸，眼神像是受惊的小鹿一样闪闪躲躲。李大夫挪着肥胖的身躯走来，关切的问：“姑娘，身子可觉得好些了？”那女子打量他一圈并不言语，只往后退了退。他心里似是明白了几分又道：“姑娘别怕，老夫是镇北军军医李四。七日前我们将军在水潭边救了你，大军现已经快行至京城了。”那女子观他神色坦然语气诚恳，才缓缓开口道：“我姓陆名华侬。”说罢起身行了个大礼，李大夫慌忙扶起她，笑眯了一双眼：“丫头快起来，不必言谢。”之后将过程种种告知陆华侬。
　　“哎，你呀要是再不醒来，哎呦，老夫也就该考虑下一站放下你去喂老虎喽，哈哈。”李四见她心事重重有心相逗，怎料她依少言寡语，自己倒讨了没趣。悻悻地说：“好了，估摸着将军也该回来了，我带你去拜见他罢。”
　　一路上那陆华侬污着一张脸却自有一种气质在内，五官是精致的，只是也甚脏......旁边的大小官兵热闹的瞧着，胆子大的还叫着：“小叫花子，醒了啊”陆华侬也不脑，冲着那人微一点头，倒叫喊叫的人不好意思了。李四一路保驾护航“去去去”的护送到将军帐外。那天的大汉依旧守在门口，李四上前笑道：“胡平，将军回来了么？”大汉见是他俩人来了，咧开一张大嘴笑着说：“嘿，李四，敢叫你胡爷大号。”说着一巴掌胡到李四身上，这练家子之间打闹这一巴掌不足为奇，可是招呼在李四身上只觉浑身骨头散了那么一散。直拍的李四龇牙咧嘴。“将军还没回来，这位姑娘还是先请回去休养，将军回来再召见你吧，想要什么只管跟这老小子要，千万甭客气，哈哈”说着又一巴掌差点没把李四打趴下。李四心里愤愤脚下却没敢半点停留，生怕再一巴掌下来，自己可是非得贴上几贴膏药不可了。陆华侬向胡平微福一礼，跟着李四回去了。
　　路上李四问道：“陆姑娘，你不爱多说，老小子我也就不问了，这军中也没有女人的换洗衣裳，你看要不我叫小六子带你去前面镇子换洗换洗？”陆华侬心头一热看着李四停下了脚步，眼里面涌出了泪水。李四见自己好心竟惹哭了她，着急到：“别，别，别哭啊，我我说错啥了？”陆华侬抹着眼泪摇了摇头：“谢谢你。”这句话说到一半竟哭的更厉害了，眼泪流个不止，轻轻啜泣着似是伤心到了极致。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抹干净眼泪突然躬下身子说道：“谢谢李大夫，大恩大德华侬没齿难忘。”李四赶紧扶起，心想我叫你去洗个澡你就没齿难忘了。他又哪里知道对她来说是什么滋味。
　　十年前，陆华侬还是陆雪漫的时候，家破人亡，流亡中和雪舞走散。一转身的功夫，就再找不到彼此了。后来饿昏在街上被人救起。辗转到一户人家做了丫鬟，她又乖巧好学，谨言慎行，老爷给改的名字，陆华侬。后来倒是过得一段太平日子。只是夜深时分，还是会梦中啜泣，同屋的张妈妈就轻轻拍着她的背，心里更多疼她几分。本以为就这样了此一生，洗洗涮涮忙忙碌碌，身子累了心就轻松。谁知几年后，雪漫出落成了城里城外皆知的美人，这就引来了祸患。有一天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同去的张妈妈后来被人发现，尸体都臭了......老爷夫人听说，都只是叹气。大家也都默默再不提这件事，只有一起做活的湘竹偷偷烧了纸钱给她们。
　　那一日，张妈妈回家省亲，可怜雪漫无亲无故的，就非带了她一起。两人才出城，一路上说说笑笑，张妈妈待雪漫视如己出，平日里就嘘寒问暖，一路上也是怕她累着饿着。“丫头，来，喝点水，日头毒。”瘦骨嶙峋的手递来一壶水，雪漫看着张妈妈笑着说：“大妈，你也喝点吧。”娘俩热乎的走着聊着，雪漫觉得自己何其有幸。正说着，前方一股劲风击来，张妈妈的身子猛地往后一震，“嗖”的一声，一只带血的竹子斜插进后面的土里，直有半米深。雪漫惊叫一声，张妈妈应声倒地，甚至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胸口一个血洞，人立时就没了气。“张妈妈，张妈妈”蚊蝇一般的声音里雪漫颤抖着手试了试她的鼻息，然后整个人愣在那里。两个紫红袍子的男人走来，相互对看一眼，上去就拽起雪漫，一直到被拽上马，人还是呆的。横放在马上，雪漫偏过头看着张妈妈躺在血泊里，一直看到消失在眼中，映到了脑里。
　　一路上无话，只是马不停蹄的赶路，夜深后赶到深山里的一座庄园里。早有人等在那里，一路上颠簸不已，刚被拽下来雪漫就吐的昏天黑地，只觉到处是血腥味道，翻江倒海的恶心。一个老者过来扶着她吐，好容易抬起头来就见那两人绝尘而去，她伸了伸手指着他们走的方向，眼前一黑就栽倒在地上，恍恍惚惚看见一个六十开外的老头走到近前蹲下细细打量着她，还伸手摸她的身子，她想拨开可是没有力气，昏了过去......
　　再醒来睡在一间石室里，破败的棉絮堆得到处都是，地上床上到处是女人的头发，乍一摸到吓了她一跳。屋子里仅有微弱的一点光线，她就这么躺着，眼里脑里全是张妈妈的笑容，逼得她没有地方躲。睁着眼平躺着，眼泪无声无息滑落，打湿脸颊，顺着眼角流进头发里。

　　又这么过了四五日，她帮着李四张罗病患，整理药材。这天阴阴沉沉，像一块脏布子蒙在天上，眼瞅着要刮起黄土了，两个人忙着把晒得药材往帐子里搬，她身后跟着两个小兵帮忙，这都帮几天了，赶都赶不走，李四笑说臭小子们，可不曾见你们帮过老夫我。这时一匹黑马远远跑来，马上人一袭银色的甲胄，身姿挺拔熠熠生光。马蹄声引得大家侧目，李四忙放下手里的活，跨上前去恭恭敬敬的站直了身子行了一礼：“李四见过将军。”马上那人行至近前轻松一跃下马，越过李四走到陆华侬面前，微戚眉头低声问到：“你就是陆华侬？抬起头来。”说罢只觉眼前一晃，竟惊得没说出话来。她细声细语到：“是，将军。”不徐不急，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被看得人只觉六神无主。他心内暗笑自己的失态，忙收回视线转身安排李四好生照顾着，说罢侧回身子深深望了她一眼，发现她已经低头在做自己的事了，头发塞在帽子里，露出白皙的脖颈，侧脸也是美极。
　　到了京城，陆华侬被安排住进将军府。李四也不知去向，她被安排住在一间别院，看起来不像是下人住的院子，清净雅致，满院子的蔷薇花开得正好，嫣红一片。她正看得出神，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还喜欢么？”年轻的将军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一张俊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看着她惊慌失措的眼神他马上又说道：“我是指这个园子，你还喜欢么？不喜......”“喜欢。”她马上打断他的话，思量一下又说：“将军，我和下人们住一起就行了，不必.....”“可是我府里不缺下人。”他笑着看她：“不要多想，你就安心住下，有什么需要的就来找我。”说罢走向她，轻轻牵过她的手：“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愿意。”说罢轻轻放回她的手，转身从来时的路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