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帘幽梦之顺其自然》幸福的小猫

2、重生（伪更）

　　“人死后身体会轻21公克，传说，那就是灵魂的重量。”--记忆中似乎有那么一个人曾带着点洋洋得意的炫耀向她说过那样一句话。
　　绿萍飘荡在半空中，她觉得身体很轻，透明的…好像一个纯粹的水晶…她静静的在一边陪着舜娟，看着她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只是整夜整夜的失眠，整日整日忙碌的为她操持着后事，为她清洗、擦身，换上干净的纯白的衣服…纯白，从那一天开始，她已经有多久没有注意过那个颜色，从那一句句疯狂的压抑的愤怒的指责中，从那一次次仿佛恨不得将她刺穿的形容中--疯子！她就是一个疯子！她记忆的最后只有这两个字--疯子…她疯了…却不能用为爱而疯这样华丽的字眼，因为那个男人并不爱她，他只对她的妹妹一往情深、深情不悔…所以，不愿放手，带着一身伤害和疲惫，带着满心痛苦和仇恨的她终于成了疯子…这么多年过去，那种折磨如影随形，虽然楚濂和紫菱早已无法影响她的生活...可那曾经的一切都像梦魇一般，从没有消失过…楚濂背叛了她，她却不知道那能不能称之为背叛；紫菱狠狠地伤害了她，却哭得比任何一个受了伤的人都楚楚可怜，如果不是她那满身的疲惫和伤痕，她几乎都要认定紫菱，她的可爱的纯真的妹妹才是唯一的可怜的隐忍的受害者；她的父亲在她受伤后的绝情，那样决绝的将自己的小女儿回护在身后，将她赤裸裸的推到加害者的位置，记忆里的一切都像电影一样，那么不真实…那些人，真的是自己曾经记忆中的人么，那么曾让她纯纯恋慕，努力保护，默默孺慕的人们，真的，是他们吗？这么多年，她已经不知道要如何判断谁对谁错了…也许他们都错了，也许，真的像大家说的一样，错的只有她一个…又能怎么样呢…她已经太累了…
　　她的葬礼在一个细雨蒙蒙的日子举行，相对她最后那些年的寂静，她的葬礼显得很热闹，四个人…已经比她那些年加起来见到的熟人要多的多…
　　雨珊和建波看起来都成熟了许多，真是奇怪，即使是她活着的每一天都是那么痛苦，可是真的看到雨珊他们时，她还是忍不住觉得，仿佛只是一夕之间，她和他，就都变了。是啊，一夕之间，已经那么多年过去，他们都在慢慢的或多或少的变化着，前进着，只有她，一直停驻在记忆中那个最痛苦的时间里，难以自拔，反反复复自己折磨着自己。其实，谁对谁错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是痛苦和不甘罢了…付出了真心去珍惜维护的姐妹朋友，原来都还是会抛弃她的，在她此生最重的一次跌倒时，没有一个人伸出一只手将她从泥潭中拉出来，那时那些冷漠的、愤恨的、伪善的、伤感的、可怜的眼神，每一双眼都在看着她的痛苦，指责着她的痛苦，却没有人伸出一只手扶她一把…即使最初向她伸出了手，最后却还是将手缩了回去…所以，她怎么能不恨，怎么能甘心…
　　只是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就像妈妈说的，她已经都放下了…不得不…放下了…

　　舜娟在说那句话时终于掉下泪来，她的女儿，已经将一切都放下了，包括她么？她的骄傲的美丽的又饱受苦难的孩子…如果真的放下了，那就好好的离开这里吧，如果有来生，希望她的绿萍，能有一个幸福的平安的人生…

　　绿萍不明白她为什么还在这里，是灵魂的能量还没有用完吗？还是，她的心里仍然还有郁结…她不懂…其实从来到法国她就没有出过妈妈为她准备的那个小院，现在，在她的能量还没有用完之前，她想好好的看看这里，毕竟，这里已是她的安息之地。她静静的走在街道上，看着人们从她的身边或者身体里穿行，感觉孤单而自在。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没有人能够注意到她的存在，多么孤单，多么安全…
　　她走过埃菲尔铁塔，飘飘荡荡的和那些观光的人们走进电梯，看着玻璃门关上，看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突然忍不住笑出声--现在这样直接上塔不用排队，算不算是成为灵魂的一种福利？她想起曾经紫菱略带嘲讽的对她说的一段话：“只有最土的观光客才会去埃菲尔铁塔，那座铁塔就是一座铁塔。它从左边看是座铁塔，从右边看是座铁塔，从中间看还是一座铁塔，从近处看它大一点，从远处看它小一点，随你怎么看，它就是一座铁塔。和巴黎许多名胜比起来，这是最没有文化，最没水准的一个景点。”如今，一不小心，她就成了最土的观光客…呵…好像身体轻了，连头脑也放空了许多，她今天笑的次数，好像都要比那些年中一年笑的还要多了…其实，是不是真的要死过一次才能看清楚一些事情呢…伤害也好，被伤害也好，已经离她那么遥远，曾经为了自己的腿再也站不起来而痛苦，现在她不但拥有了完整的双腿，还可以轻盈的站在这样巅峰的地方，她忍不住想要跳舞，为什么不呢，反正又没有人看到，疯狂也好，放肆也好，她几乎已经忘记了放飞自己的感觉了…

　　“云帆，你放了我好不好，楚濂他出事了，他很不好，他真的很不好…我一定要陪在他的身边，他需要我啊，你为什么不能明白呢？你已经完整的拥有了我这么多年，现在楚濂他…你为什么就不愿意放手呢？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真的让我好痛苦…你怎么能变得这么残忍这么冷酷这么无情这么的难以理解，你…”
　　“哼，他需要你，所以你就要回去找他，汪紫菱，请你搞清楚你的身份，你不是汪小姐，而是费太太，我费云帆的太太…”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我不要听！我就是太傻，当时只看到你的黯然放手，却忘记了楚濂的情深不渝，他是那么痛苦，可是知道我选择要来安慰你后还是忍着痛苦祝福我，你为什么还要…”
　　“哼！别说的那么好听，你以为我破产了，你就可以迫不及待的投奔到楚濂的怀抱，投靠楚家，你还是那么天真，楚家现在的情况，说不定还不如我…”
　　绿萍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心底还残留着刚刚在埃菲尔铁塔的塔尖舞动时的激动与欣喜，她再看看眼前相互怨愤指责的两人，突然觉得自己曾经是那么的可笑…这场爱情...姑且称之为爱情吧...原来从来都没有胜利者...她又在为什么失神，为什么执着，如果那些让她纠结痛苦的所谓爱情的坚贞和忠诚，是他们这么容易就可以轻易打破的--以那么义正言辞的爱的名义，她还能如何痛苦呢…不如放下…
　　天空，又下雨了呢…和着她的眼泪一起…她又有多久没有好好的哭一场了…只是傻傻的，日复一日的麻木与痛苦，忘记了欢笑，忘记了眼泪，只活在自己噩梦般得回忆中，糟蹋了自己的一生…
　　糟蹋了自己的一生…
　　她汪绿萍，骄傲如她，居然如此毁掉了自己的人生，为了…那些不想干的某某某…
　　她真的，糟蹋了自己的一生…比当初被楚濂糟蹋的更彻底…她这一生，究竟都干了什么啊？半生只知道为了家人努力，一边要为了汪家成为人人称赞的汪绿萍，一边要为了自己的优秀而愧疚于自己给妹妹带来的压力…半生被一个谎言摧残，蹂躏，然后陷入一个循环往复没完没了的噩梦中不愿醒来…除此之外，她还做了什么？
　　还没有一个至死不渝的爱人，还没有一个依赖她喜爱她的孩子，还没有在自己的母亲身边尽孝，还没有拥有一份坚强的经得起考验的骄傲，她怎么可以死…怎么能，那么轻易就死去…

　　1988年台湾
　　“绿萍…绿萍，快起来，要喝药了，喝了药再睡。”轻柔熟悉的声音将陷入沉睡的绿萍唤醒，绿萍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情景，有一瞬间的怔忪，很熟悉的房间，雪白的墙壁，挂着几个精致的相框，床边一扇装点着浅绿色窗帘的窗口有一抹月光静静的洒进来，照亮眼前的人苍白却美丽的眉眼…
　　“…妈妈…”绿萍轻轻的开口，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不敢置信。
　　舜娟将手轻放到绿萍的头上，不仅轻呼了一口气：“还好，烧已经退下去了，不过药还是要喝的，来，把药喝了，再好好的睡一会儿天就亮了…”
　　呆呆的就着舜娟的手把药吃了，绿萍还有一些呆滞，她这是…是回来了吗？
　　“好了，快睡吧…”舜娟说着，拿起床边放着的水杯站起身。
　　“妈妈！”
　　“恩？怎么了？”有些担心的又弯下腰去，舜娟再次摸了摸绿萍的额头，发现真的不烫了才有些放下心来。
　　“妈妈，亲亲绿萍好不好？”让被子捂了一晚上的小绿萍两颊还带着不正常的嫣红，一双大眼睛盈着浅浅的水光有些着急的看向舜娟，眼中满满的期待和希翼，让舜娟不仅心中一软，自从有了紫菱，再加上绿萍从小就乖巧懂事，她难免的有些忽略了这个也只有4岁的大女儿，现在看着女儿这小心翼翼又期待的眼神，忍不住心里一酸，俯下身去，在绿萍的额头狠狠的亲了一口：“妈妈的乖宝贝，睡吧，妈妈在这里守着你，等你睡着了再走好不好？”
　　下意识的就想让妈妈不要担心她，早点回去休息的绿萍，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那时候她就是太过懂事，才会被爸爸妈妈忽略，现在紫菱已经出生，看来沈随心也已经怀了雨珊离开了，虽然对爸爸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可是，她还是想要妈妈更多的关心和关注的，所以，如果任性有用的话，那么就让她变成一个稍稍任性的孩子吧…
　　“妈妈…绿萍想要妈妈抱抱…”
　　“呵…你这孩子，生一次病，还学会撒娇了，好了，今天就和妈妈的小公主一起睡，”说着，舜娟好笑又欣慰的上床，结果刚刚躺好，就见一个小小的身体已经自动的缩进了自己的怀里，不由的心里一软，她的女儿啊…到底，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汪展鹏在房间躺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见舜娟回来，自从沈随心的事情之后，他们夫妻两人有一阵子相互都有些膈应，不过，待绿萍和紫菱慢慢的大起来之后，那件事也就慢慢的不了了之了，成了他们夫妻之间的一个禁忌，不再提起，但也不再因为那个禁忌而影响正常的生活，一切，似乎真的如表面般平静幸福…只有他知道，他和舜娟，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他的心里已经有了随心，那个柔弱的，可怜的，全心全意只有他，只能依靠着他的女人，只是他还有着两个孩子，还有深爱他的舜娟，所以…只能选择辜负她，辜负那个单纯无辜的女人…只是午夜梦回，他总是忍不住会问自己，这样牺牲了那样一个无辜的人才换来的平静生活，真的是他要的么…
　　舜娟还是没有回来，他有些无奈的起身，毕竟是他先伤害了舜娟，即使现在舜娟已经拥有了完整的家庭，即使在这场关于他的争夺战中，舜娟是唯一的胜利者，可是，不可否认，他仍然伤害了她，所以，他决定出去找找她，毕竟，对于这个为了他生了两个孩子，美丽高贵又深爱他的妻子，他还是有着一份爱慕和怜惜的…
　　轻轻的打开绿萍的房门。
　　“嘘…”看看躺在绿萍的床上，再看看以一种完全保护的姿态轻轻的温柔的抱着绿萍的舜娟，那样温柔温暖的母亲才有的温润光芒，让汪展鹏一阵的心动，他忍不住轻轻的走过去，侧过身挤到床上，用尽量不会打扰绿萍的动作轻轻的将舜娟和绿萍通通搂进怀中。
　　他想，他的选择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