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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化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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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玉儿。当玉儿听到“瑞嬷嬷”这三个字时,猛地站了起来。圆圆的眼睛瞪着我,惊喜地叫道:“怪不得,桂公公说姐姐是个有福之人呢?姐姐的福分真真是前世修来的!”
“妹妹何出此言?”忙不解地问道。
“姐姐怎地又忘了?这瑞嬷嬷可是咱们老祖宗身边的人。与苏麻喇姑的地位不相上下,真真是老祖宗的左右手呢!听说,”说到这儿,玉儿做贼似地望了望周围,悄声道:“就连皇上也敬她三分呢!”
“这么厉害?”心想:“怪不得,冷宫里的人都怕她呢!原来大有来头。”
玉儿见我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这瑞姑姑的性子不像苏麻喇姑那般沉稳,反倒果断执拗的很,颇有科尔沁草原儿女的风采!旁的不说,就说咱们的满族舞,宫里没人比得上瑞嬷嬷。说起瑞嬷嬷,那是多少位后宫佳丽天天想、日日盼的师父,可瑞嬷嬷怎么都瞧不上眼。如今她肯教导姐姐,那真真是姐姐前世修来的福分。说句大不敬的话,就凭姐姐的蕙质兰心,保不齐哪日便可以一窥龙颜哩!”
听到这儿,脸色一下子暗了下去,低低地说道:“玉儿,你知道,我的心思不在这儿。”
玉儿轻快地坐在床边,拉着我的手,柔声道:“姐姐的心思,妹妹怎会不知?只是这老话说的好‘宁笑一时贫,莫欺一时贵。’如今这个瑞嬷嬷咱们是万万吃罪不起的。再说,‘树大好乘凉。’姐姐如今是瑞嬷嬷的人,想必那纳兰明月也会避忌三分,不敢在姐姐面前太过轻狂。于情于理,姐姐都该好好思量思量,万不可一时莽撞,做了糊涂事。”
轻轻点了点头,玉儿说的道理我岂会不知?只是一想到皇上,心思就不由地乱成一团。我是打心眼儿里不想见到他,更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只想平淡地度过一生,没有争斗,没有血泪,只有玉儿和赵云。
往后的日子,怎地一个“累”字了得!旁的不说,自打纳兰明月知道我拜了瑞嬷嬷为师之后,简直就是变本加厉!虽说明面上不敢得罪我,但暗地里使了不少绊子,着实让我又累又恨。还有瑞嬷嬷的调教,实在受用不起,真真是位严师!拜她们所赐,我在内外双重调教下,终于病倒了。
这日,玉儿请来了索太医替我请脉。索太医进屋的刹那,满心的欢喜一下没了踪影,心也突突地跳得厉害,着实落寞了许多。本以为可以借机见到赵云,不曾想半路居然杀出个索太医。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心里空落落的不是滋味儿。被抓完药回来的玉儿瞧见了,也是唉声不断,瞧着她这样难过,只好强颜欢笑。
谁料,玉儿却重重地坐在了床边,紧紧地拉住了我的手,欲言又止地问道:“姐姐,莫不是——莫不是与赵太医吵架了?”
手一抖,挣脱了玉儿的手心。直了直身子,诧异地问道:“妹妹,何出此言?”
话一出,玉儿发觉说错了话。忙解释道:“姐姐别吃心,许是妹妹想多了。”她强笑地说着,却不敢正眼瞧我。准备起身离去的瞬间,被我抓了个正着。
“好妹妹,昔日你是何等的爽快,今儿个说话怎地这般藏头露尾?到让姐姐觉得生分了。”我顿了顿,柔声说道:“咱们姊妹之间,难不成还有什么说不得的话么?”
玉儿抿了抿嘴,有些失神地坐在了床边,“姐姐——”她咬了咬嘴唇,吞吞吐吐地说道:“方才我去抓药,瞧见——瞧见赵太医了。”话一出口,不由地紧了紧抓着玉儿的手,嘴唇有些抖,没说话,只是怔怔地望着玉儿。
“本想请赵太医过来瞧瞧姐姐的,谁知那赵太医却一口回了我。说‘今儿个不得空,改日再来看姐姐!’我知道姐姐很上心,就追问赵太医何时得空。”说道这儿,玉儿愤愤不平地望着我,“姐姐,可知那赵云怎么说?”
听到她直呼“赵云”的名讳,再也无力抓着她的手,失神地靠在了床头上。赵云一直是玉儿最为敬重的人,不曾听过玉儿直呼过他的名讳。如今看她的表情和反应,不难猜出赵云的回答定让玉儿不满。虽是这样想着,却不甘心,咬牙问道:“他怎么说?”
“他说‘姐姐有索太医照料,定会痊愈,他来与不来都是一样的。’气得我当时就想啐他几口,可心里惦念着姐姐,便忍了下来。姐姐的心思,我都知道,何况那赵云?想当初姐姐落水那几日,那真真疼人的情分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真不知他这是怎么了,忽地对姐姐这样淡漠。想想,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见我只是皱着眉头,好半天不说话,玉儿有些慌张地劝慰道:“好姐姐,别伤心了!赶明儿他来了,妹妹一定把他撵出去。好替姐姐出这口子恶气,到时候可姐姐可不许护短儿!”玉儿虽是笑着说,我却没有丝毫地笑意。
顺手蒙住头,躲在被子里,闷声说道:“玉儿,我想躺会儿。”说着,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使劲地咬着下唇,不让自个儿哭出声。实在忍不住,就捂住了嘴,眼泪却越发厉害了。
心病加上外患,药虽然吃了不少,可就是不见好。不消几日,人足足瘦了一大圈。就连前来探病的瑞嬷嬷,也摸着我的脸哀叹道:“好好地一个人儿,怎地病成这副模样!”玉儿更是急得团团转。可惜心病难医,就这么硬硬地拖了半月。虽是病着,可多亏了玉儿无微不至的照顾,因此整个人看起来只是瘦弱憔悴了许多,并不觉得衣衫不整、头发散乱。
这日,我咳得实在厉害,玉儿也不知跑去哪里。正在低头捂嘴,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之时,突然觉得一只手在轻拍着我的背。一抬头,竟迎上了赵云的眼睛。
眼前的赵云清减了不少,身上的官袍很明显大了许多。几日不见,竟有了胡渣,眼睛也是红红的,布满了血丝。他没说话,只是将我轻轻地靠在了床上,一脸的疼惜,接着便把脉。虽是把脉,他却扭过头去,不再看我。
我哀怨地望着他,流下了眼泪。听到我的哭声,他终于转过头来,伸手轻轻擦拭着我的眼睛。我却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舍不得放开,更不敢放开。怕放开了,他就这么走了,再也不回来了。感觉到他的手一抖,本想抽回的手,就这么静静地任我抓着,贴在脸上。不知是感动,还是难过,眼泪再次流了下来,掉在了他的掌心里。
赵云眼里的我又好到哪里去呢?虽然表面齐整,素净,但早已没了昔日的精神。整个人包裹在宽大的单衣里,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也是哆嗦着,微泛着紫色。憔悴的眼里布满了泪水,一滴又一滴地,落个不停。忍不住伸手去擦拭,却被抓了个正着,那瘦削的手指抓得那么紧,让他心里生生地疼;掌心里的泪又是那么烫,烫得他原本冰冷的心也暖暖的,不忍放手。
没有只字片语,只是这么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哭个不停。心口一阵剧痛,忍不住松开了手,抓着单衣,捂着嘴咳了起来。赵云赶紧起身打开了药箱,拿出了银针,在几处脉穴上,施了几针。咳嗽渐渐止住了,见我好些了,便立刻起身开启了药方。望着他奋笔疾书的样子,一种踏实的感觉涌上心头。随即,他叫来了玉儿去抓药。玉儿满脸欢喜地接过药方,急急地奔了出去。
本以为他会立刻背着药箱离去,不曾想他却坐回了床边,帮我轻轻掖了掖被角。不曾想,却被我握住了手,微笑点头示,他坐得近些。赵云似乎犹豫了一番,但最终还是坐在了我身边。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上,伸手环住了他的腰,不想多说什么,只是想这么闭着眼睛,静静地抱着他。只觉得赵云身子一挺,身子有些抖,最终还是握住了我的手。听着他的心在坚实的胸膛里咚咚地跳,心里温暖了起来,也不再咳了。女人其实很容易知足,她需要的并不多。只需爱人在她无助、落寞、生病的时候,给她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就够了。
似乎过了很久,也许只是一刹那的光景。只听见玉儿“呀——”的一声娇呼,那慌乱的步子和破碎的碗碟声甚是警醒。赵云这才红着脸,匆匆将我放开。瞧着他尴尬地不知道将手放在哪里是好的模样,逗得我忍不住捂着嘴,笑出了声。他却半羞半恼地瞪了我一眼,赶紧站起身来。整了整衣冠,慌乱地背起药箱,急急地出去了。谁知,没走几步便又折回来。极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睛,盯着别处,干咳了几下,似乎想掩饰什么似的。尴尬地说道:“记得按时吃药!”
“恩——”我开心地应道,抿嘴偷着乐,精神好了大半。瞧着他的模样,甚是可爱!
随即,他便急急地出去了。走到门槛的时候,匆忙中绊了一下,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引得躲在门口的玉儿笑出了声。
我开心地将被子裹在身上,在床上来回翻滚着,心里甚至开心!
“姐姐!这赵太医真真是个神医啊!”玉儿说笑着,迈进了门。
此时的我裹得像只毛毛虫,只顾开心,懒得搭理她的调笑。玉儿却快步过来,半跪在床上,扒着我蒙在头上的被子,笑道:“我看赵太医不光医好了姐姐的病,还医好了姐姐的心呢!”
一听这话,笑着掀开了被子,猛地坐了起来,“妹妹就知道贫嘴!”虽是这样说,可眼里、脸上全是难掩的笑意,就连那颗心也跟着雀跃不已。一时间,倒有些呼吸困难了。
玉儿瞧着我脸色发白、喘得厉害,忙过来扶了我一把。焦急地问道:“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定了定心,喘均了气,忙摆手说道。
“姐姐没事,我就放心了!”玉儿说着,帮我捋了捋后背。轻轻地扶我躺下,盖好了被子,柔声说道:“姐姐那几日,可真真吓死妹妹了!要不是看在姐姐的份儿上,我才懒得理会那个赵太医!”红着脸接着说道:“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羞死人了!”
瞧着她脸红委屈的模样,轻轻地拽了拽她的衣袖,愧疚说道:“好妹妹,让你受委屈了!”
听到这话,玉儿吐了吐舌头,冲我坏笑道:“我受什么委屈,比起姐姐,我可差远了!”
“玉儿 ——”一声娇喝,几丝甜蜜,立刻蒙住了头,不再理会玉儿。被窝里,却是一脸浓浓的笑意。
在赵太医的精心调理下,病情日渐好转,脸上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神采。有时候,真想一病不起,真想永远这样瞧着他,让他这样照顾着。话一出口,玉儿立刻捂住了我的嘴,一边说我怎么老想着作践自个儿。一边笑我痴人说梦,怕是病糊涂了,哪有人会想一病不起?于是笑笑便不再说话,心里却是满满的,甚是开心、满足。
心情大好,身子也好得快。虽然依旧是水深火热的日子,不过却是开心地坦然受之,不再抱怨丝毫。连瑞嬷嬷也笑道:“敢情姑娘病了几日,手脚倒是越发灵透了。”一笑置之,继续随风起舞。此后,白天的疲劳一扫而光,晚上又尽兴吹奏了箫曲。
弄得玉儿总是捂嘴,笑问道:“这赵太医可是给姐姐吃了什么仙药,让姐姐这么精神?我总是笑而不答。日子一久,手里的活计是越做越顺手,舞技也是越来越精湛,萧管之弦更是大有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