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使徒》听空

8、第八章

　　到底是好运还是歹运呢？
　　背着女教师的耶西亚艰难的走在震后的小路上，有时候为了避开横在路中央的裂缝和倒塌的树木不得不绕到森林中去。
　　夜晚的黑森林看起来无边无际，漫天的粉尘洋洋洒洒。本来寂静无声的树林中传来“唰唰”的响声。
　　“谁！”耶西亚蓦然转头，声音消失，依旧是漆黑一片。
　　发毛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咬了咬牙加快了脚步。
　　虽然不喜欢欧仑小姐，但是她依旧教给了她很多东西，作为一个在和平世界长大的普通人，她做不到把自己认识的人就这么丢在半路上的行为。当然，真的遇上什么危及生命的时候也许不包括在内。
　　新秘法的获得并不能帮助她快速提高力气，也不能快速提高她的胆量，有时候她想干脆变成狼驮着欧仑小姐回去，但是变化又有时间限制，估计走不到小镇就变回去了。到时候有人看见男爵家的小姐赤/身/裸/体站在路中央，还不如让她去死。
　　背着欧仑小姐，耶西亚一路走走停停，总觉的森林里有什么东西跟着她，但回头后又什么都没发现。

　　终于绕过巨大的裂缝重新回到大路上的耶西亚松了口气，猛然放松的结果就是再也背不动身上那个昏迷的人了。她不得不把女教师拖到路边一段拦腰折断的大树旁休息，一边喘气，一边拨弄着满头的灰色粉末。头顶天空上诡异的云层依旧逆时针旋转着，不断洒落着轻薄粉尘。
　　这时，远处传来的马蹄声让她精神一震，有人路过了吗？然后她看到道路的尽头，一位骑手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寻夜色而来，矫捷的越过横在路中央的缝隙向她所在的方向奔来，仿佛一点也不把那些蜘蛛网一般碎裂的地面放在心上。
　　“嘿，请等一下！”虽然不排除对方是坏人的可能，但耶西亚出于对秘法的信心，毫无犹豫的拦住了来人的去路。她知道光凭自己的两条腿，带着女教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镇上，这时候的黑森林比镇子上危险多了。

　　路边猛地窜出一个黑色人影，亚撒·沃尔夫皱着眉头拽紧缰绳，坐骑黑山不满的嘶吼一声，停在了那人面前，同时他的手放在了腰侧的剑柄上。然而下一刻便对上了一双熟悉的黑眼。
　　“是你！”眼前女孩的长卷发凌乱的挡住了整个脸，只有苍白的下巴露在外面，华丽的淡紫色礼服上全是灰色的粉尘，狼狈之极。

　　亚撒出了红石堡不久就遭遇了地震，普通马匹遇到这种情况根本无法上路，只有拥有魔山蜥蜴血脉的黑山能够在震后奔跑不受影响。地震后，伦丹镇的秩序也需要有人维护，现在阿卡莱恩男爵和克拉克镇长都在红石堡，只有他先赶回去了。
　　刚才在路上，他发现镶有阿卡莱恩家族鸢尾家徽的马车歪在旁边，这辆车出发之前乘坐的应该是那位男爵小姐。现在它的半身陷入了地堑中，车里没有人，拉车的马也死去了。
　　马车不远处，数具被分尸的尸体躺在黑森林边缘，看伤口似乎是什么野兽干的，但一般的野兽绝不会有这么大的力量。他匆匆检查了那些尸体，竟然都不是新尸，而是至少死掉了好几个月。
　　心中不断扩大的怀疑让亚撒的脸色更加阴沉，他想起了冷翡翠公爵的话——加蓝大师的预言——黑潮。
　　黑潮到底是什么呢？就连预言者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没有时间耽搁在这，只能先赶到伦丹。然而没过多久，他遇到了拦马的人，在看清那人相貌的刹那，他眯起了眼。
　　在不死种的攻击中再次存活下来的男爵小姐……

　　耶西亚当然不知道亚撒·沃尔夫心中的怀疑，她只知道自己遇上了熟人，而且这个熟人还有匹马。虽然据说这个人的上级和自己的父亲是政敌，但她还是觉得一位得到正规封号的骑士是不应该把老弱病残丢在半路上的，即使这个人是位天生的冷脸子。
　　因为遇到救星而惊喜的从路边扑出来，男爵小姐露出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她面带渴望的看着警备队长：“亚撒骑士，见到你太高兴了！我的女教师受伤了，请您护送我们回伦丹好吗？”
　　亚撒·沃尔沃就坐在坐骑黑山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直到看得对方避开了他的视线才缓缓下马，然后他低声说：“我的荣幸，耶西亚小姐。”

　　当年轻的警备队长去搬晕倒的女教师时，耶西亚好奇的看着这匹比普通马高出一头的大黑马，它有着长长的黑色鬃毛和一双红色的眼瞳，不断的打着响鼻，在冰冷的空气中吹出一团热气。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种马，耶西亚就像一般好奇的小女孩一样去摸它黝黑油亮的皮毛，却见大黑马猛地向前一冲，要不是她适时退后几步，一定会被拱倒。
　　她惊魂未定的看着它，不敢再靠近了。

　　亚撒·沃尔夫在暗暗观察耶西亚，只觉得她和一般天真的贵族小姐没什么区别，难道之前的事情是偶然吗？他的目光接下来落在她腰间的那本《圣经》上，虔诚的荣光教徒……这是那次吸血鬼事件后才带在身上的。
　　“我们怎么走？我是说，欧仑小姐没事吗？”耶西亚的声音打断了亚撒的思绪，她似乎被伦丹唯一的册封骑士打量的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整理着自己凌乱的黑发。
　　年轻的警备队长顿了一下，一手把女教师夹在腰间，另一只手拉住黑山的缰绳说：“她只是昏过去了。”说罢，把女教师横放到大黑马的背上，用绳子固定住，动作毫不温柔。

　　完全没有绅士精神的实用主义者，耶西亚暗自评价。她总觉得这位册封骑士看自己的目光带有审视的色彩，难道自己的表现有什么破绽吗？
　　亚撒·沃尔夫上马后把手伸给耶西亚，那位男爵小姐的表情有些扭捏，她似乎挣扎了几秒钟后才低声说道：“这匹马能够承受我们三个的重量吗？”
　　亚撒顿了一下，用略显冷漠的灰色眼睛打量着男爵小姐说：“我想我们没有时间在这里耽搁。”
　　接下来的话被哽在嗓子眼里，让耶西亚有些恼怒。无视对方伸出的手，特意跟老男爵学过骑术的男爵小姐一使劲翻上马，坐在了亚撒·沃尔夫的后面。
　　亚撒毫不在意的收回手，低声说：“抓紧，黑山不是一般的马。”
　　耶西亚在心中叹了口气，有些别扭的抓住了前面男人的肩膀。看着在前面颠来颠去的女教师忽然觉得自己幸运多了。

　　黑色的骏马在千疮百孔的道路上飞奔，极低的温度和飞奔时产生的冷风让耶西亚开始打颤，刚才背负着女教师时还没觉得，现在的她只能尽量把自己缩在亚撒骑士背后以求他能够给自己挡下一些风。
　　天空灰色的粉尘愈发多了，挡住了视线，却奇怪的不觉得呛人。有时候它们让耶西亚觉得那只是视觉上的幻影，并非真实存在的实体。
　　混乱元素粉末——她想起了格格巫之前说过的话，与元素有关吗？

　　身体突然的下陷打断了耶西亚的思绪，同时也让她差点被甩下马。亚撒适时的拉了她一把才稳住她的身形。
　　“怎么了？”
　　耶西亚惊愕的开口，却听到亚撒凝重的声音响起：“坐稳！”
　　只见本来不深的地堑开始开裂，一阵震动传来，竟然又是一场地震。
　　大黑马人立而起，嘶鸣着跳过开裂的地缝。在这种地震中，饶是混有魔山蜥蜴血统的黑山也无法站立。
　　“下来！”亚撒在男爵小姐还没反应过来时就抱着她滚下了马。之所以“滚”下来，是因为他们都无法站立了。
　　耶西亚僵硬的趴在警备队长的怀里一动也不敢动，身旁“咔嚓”一声巨响，一颗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老树从中间断裂开来，倒在他们身边，让耶西亚吓出一身冷汗。

　　几分钟后，震动忽然毫无预警的停下来。周围的各种声音如被忽然掐断脖子一般戛然而止，一切都寂静的可怕。
　　这是余震，还是新一轮地震的开始？看着周围恐怖的一切，原本对格格巫抱有希望的耶西亚忽然有些失望了，之前学到的秘法与这些恐怖的天灾相比，完全算不上什么。也许下一刻，她就会像在天朝一般死在地震中。
　　她不想再死一次。

　　震动停止后，亚撒·沃尔夫推开摊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的男爵小姐皱起了眉。似乎被吓呆了，眼前这个“柔弱”“胆小”的女孩真的与之前那些事情有关吗？他有些怀疑自己的直觉了。
　　下一刻，一种不安的感觉毫无预警的侵袭了他，这位年轻的骑士蓦地站起来握住了手中的剑柄。他的动作似乎吓到了被他猛地推到一边的男爵小姐。

　　“怎么了？”耶西亚被亚撒·沃尔夫的动作惊到了，这也把她从沮丧的情绪中拉了出来。
　　看来是天朝的那场地震给她心中留下的阴影太深了，耶西亚在心中苦笑，总之本应死去的她依然还活着，无论如何是赚到了。多活一天，就赚一天而已……
　　她被警备队长的紧张感染了，警惕的向周围望去，仍旧是一片漆黑。

　　难道是错觉吗？周围确实什么也没有，曾经参加过两次大战役的年轻骑士平复着自己心中的不安，紧锁的眉头让他看起来有些冷酷。黑山带着依旧昏迷的女教师来到了主人的身边，不安的打着响鼻。
　　忽然林中传来树叶晃动的声音，一个黑影闪过。
　　“谁！”亚撒瞬间抽出腰间细剑，向着树林边跑去。然而下一刻，他猛地顿住了。
　　第二次地震形成蛛网似的地裂再次动起来，不是晃动，而是地底下有什么在蠕动。

　　耶西亚也看到了林中那个黑影，之前她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跟着她。没想到是真的，然后她看到了地下蠕动的土层，一股熟悉的腥臭味传来。
　　她猛然后退，脚下的土层忽然陷落了，伸出了一只腐烂的露出森森白骨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