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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调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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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上,白言之管青眉向我与萧逸辞行后便回了斩妖门,耽搁了这几日,我们也立即启程向东往京都而去。
与萧逸一前一后走着,大约走了大半个时辰,双方均未发出一言,一路的气氛十分沉默诡异。我突然意识到,好像自打昨日从瑶光山回来之后,萧逸至今只与我说过一句话,便是那句“我们也走吧。”除此之外竟再未搭理过我。
心下诧异,饶是白言之管青眉与我不过相处短短三四日,却也会为我失踪之事担忧关切,我本以为萧逸与我的关系自是要比我与他们的关系更亲近一层,不想他竟是这般不闻不问,如今情形竟活生生把我当做个陌生人样连话也不屑得与我说上一句了。
想起自己在瑶光山时那般担心他,虽说这担心或许有一大半是怕他撇下我自个跑了,便没人带我去京都找慕云歌的缘故,但无论怎样,总还有一小半是真真实实为着与他相识的情谊吧。没曾想如今发现他竟这般,竟这般我心中的委屈立时涌将上来,几步上前拽住他的衣袖。
萧逸猛然被我拽住,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望向我,眉头略皱了皱。
我以为他会说什么,不想等了半日,他仍是石化一般始终不开一腔,只静静地看着我,一双墨黑的眼睛里古水无波,看不清是何情绪。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含了几分酸意:“萧大哥你就没有什么要与我说的吗?”
萧逸望着我,确切地说,应该是望着我拽住他衣袖的那只手,半响,慢慢拨开那只手,语气淡然:“此去京都还得十数日行程,快些走罢。”
说罢,他便转身自顾自走开了,我见此,心中不平之气愈甚,干脆几步绕到他身前,双臂一伸挡住去路,赌气道:“你今日不说清楚,我们便不走了!”
其实我也不知自己要他说清楚什么,是问我这几日都去了哪里,有没有吃什么苦?是让他告诉我我不在的这几日他有何感想,心里有没有挂念我?只怕都不是,毕竟我与他相识不过半月而已,除了我所欠他的所谓救命之恩,实际上他与我倒并没有什么大的牵扯,自然没有理由要他关心我的疾苦,自然更无理由叫他挂念我。我想我只是觉得既然两人要同行十日,自然该聊聊天说说话,不然就忒寂寞忒不像话了。
萧逸面色不动,淡淡道:“在下无话可说。”
我本来只是觉得有点委屈,既然我担心了他,他就应当回报回报我,好歹也装出模样来担心我一回,否则我岂不是有些自作多情?心中本来只是存了一点不平之气,不想他竟到了与我无话可说得地步,一时之间,我倒真有些恼了。
我一恼,音调便不自觉拔高了几分:“什么叫做无话可说,无话可说你为何要在那客栈里空等几日,无话可说你又为何着急地四处寻我?”
许是我声音着实太过河东狮吼了点,过往行人纷纷投来注视的目光,但我浑不在意,反正我不做千金小姐许多年了,闺阁之中的幽静娴雅如今并不与我相干。
萧逸眉头又皱紧两分,神色颇有几分厌恶:“洛姑娘还请自重。”
乍一听这话,我倒微微愣了一愣,饶是我方才的那番话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说出之后自个儿也觉得有几分不着边际无理取闹,但也不至于不自重了啊,萧逸这话当真奇了怪了。我正欲问他自己哪里不自重了,突然心中一动,既然他都这么说了
我咯咯笑了起来,也不管此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身子便径自朝他靠了过去。
我靠入萧逸怀中,双手抚上他的衣襟,纤纤玉指在他胸口自上而下轻轻移动,声音乍然变得娇媚入骨:“若是这样就不自重了,不知这样又如何呢?”说着抬起双眼直望入他的眼底。
我看不清自己现下的神态,但作为一只狐妖,本身便是懂得魅惑之道的,更加之我为着在人间行事方便,曾经专门修习过媚术。我想,我现下定是媚眼如丝一脸妖媚。
萧逸措不及防,估计绝没想过平时看来万千端庄万千幽贞娴静的我会做出这一番惊天动地的举动,一时之间竟愣在当场,木木然不知作何反应了。
我心中得意,调皮之意越发大起,竟大胆地将手一路往上,直往他的脸上抚去。我的手触到萧逸的脸上,意外地发觉他那张看上去玉檀山冰雪般冰冷冷的脸此时竟异常滚热。
我想我定是不知不觉又使了媚术,其实我并不喜欢魅惑之术,觉得以术乱人心智实在是一件极其可悲的事,事实上我也不过在每月十六用上一回,平时绝对束之高阁的,却不想这媚术甚怪,每用一次,便好像融入身体一分,渐渐的不用刻意去使倒也自然流露了。
萧逸脸上仿佛被火灼了般滚热,连带整个身体也热了起来,我抬眼望他,但见他目光中那片古海无波早已消失无踪,此时只余下一派云蒸霞蔚。
他突然伸手揽住我的腰,脸渐渐地低下来,一路低下来,直至距我的脸不过半公分距离,我以前也对别的男人使过媚术,情知玩笑开得过了,忙一把推开他。
想是我这一推动用了真气,着实使力太大,萧逸竟被我推得身形猛晃了一晃,幸而只是晃了一晃,随即便端端正正站稳了。
我干咳两声,颇有几分尴尬道:“你,没事吧?”
萧逸双眼尚还有一丝迷雾,恍惚道:“什么?”
我听得自己的声音干干的:“你,不记得了?”
萧逸神色滞了一滞,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仿佛猛然醒悟般,脸腾地红了个通透。半响,讷讷道:“我,我方才做了什么?”
我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样古板严肃一个人,竟也能脸红成这个样子,对比前后神态,岂不好笑?
兀自笑了一阵,那厢却听得萧逸颤声道:“在下该死,不意冒犯了洛姑娘,洛姑娘要杀要刮,在下悉听尊便!”说着竟伸出手来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那一巴掌抽得极其响亮,不独我惊了一跳,就连过路行人也不由得驻足观赏。
我方知这个玩笑委实开得过了,一惊之中,见他又抽了自己一巴掌,慌的忙跑上前去扯住他的手,急切道:“别,别这样,这原不关你的事,原是我与你开的玩笑,你不要责怪自己。”
萧逸略怔了一怔,直直望着我,唇边微动,欲说还休。我一眼瞧见他唇角渗出了一丝血,想是被他方才那两巴掌抽出来的,我看着心中不忍,伸手便欲替他拂去。
萧逸乍见我这动作,忙一把推开我,又疾向后退出几步,在半丈之外停下。头放得很低,我看不轻他的动作,只听到他的声音,此时微风阵阵,那声音在风中甚是飘渺。
他说:“在下修道之人,本不该妄动欲念,洛姑娘以后再不要这样了。”
我一时没回味过来这句话的意思,正待询问他以后要怎样,蓦地心中一动:莫不是我的那一番动作引得他动了那本不该动的欲念?若如此,当真是我的罪过了,他是蜀山大弟子,自是以后蜀山掌门的衣钵传人,若不能心静如水一心向道可不大好。想到此层,我心中不由地升起一股愧疚之感来,自我做了狐狸,这愧疚的感受已是久不来造访了,当真难得难得。
萧逸木然站在那里,垂眉顺目,形态甚是拘谨,我瞧了他半响,一边心里自悔方才太过豪迈奔放以至于吓着了他,一边脑中急转思索着该怎样委婉劝慰才能缓解他对我的畏惧之意。我思索了半响,也没有个结果,正自着急,却猛然闻得一声暴喝:“启开!起开!”
那暴喝挟带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从我正前方传来,我凝神一瞧,见十几人骑着高头大马此刻恰已到了萧逸背后,想提醒他躲开已然不及,未及多想,我忙捻指预备施个决将萧逸挪开。
岂料我的真气尚未发出,身子一轻,便被人拦腰抱住飞了起来。我来不及收指,也不知那一股真气乱串到了何处。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熟悉的绿竹清香,萧逸抱着我斜飞而出,转瞬落在道旁。耳边人群骚动,怒马狂嘶之中,眼前两道影子晃过,一道影子朝着官道左侧晃去,瞬间撞到一个凉茶棚子上,只闻得卡擦几声又是嘭的一声钝响,一重物撞倒凉茶棚子直直摔到地上,众人慌忙躲闪,方欲破口大骂,又是嘭的一声,另一个晃向官道右侧的物什早咕噜噜滚落地上。
萧逸忙挟着我往后疾退几步,待站定了,我打眼往那地上一瞧,只见满地的破碎西瓜中,一人披红挂绿横四脚朝天,口中依依呀呀痛苦呻吟不止。我禁不住要笑出声来,心中却突地猛然一抖,忙向官道左侧望去,灰尘渐渐消散之中瞧见可不是一匹青灰的大马躺在凉茶铺子上。
周围叫骂之声不绝于耳,那凉茶铺子的老板是个中年妇人,尖着嗓子边哭边骂:“该死的畜生,你哪里不好寻死,便砸了我的棚子,这可是我一家的生计呀,叫我们以后怎么活呀!”
卖西瓜的汉子附和道:“可不是吗?老子一车的西瓜也给那龟儿子砸了个稀巴烂!”
又几人道:“老板娘你休要叫唤,我们被你这棚子砸得头破血流,你快付我们伤药费!”
那老板娘争辩:“我自己都活不了了,哪里有钱赔你伤药费,又不是我让棚子倒的,你该找罪魁祸首才是!”
众人猛然醒悟,抬眼望我们这边瞧来,我心中一慌,这,这,他们怎生知道我是罪魁祸首?我可不是故意的,本来出这一招是为了救萧逸,不想意外被萧逸把我给抱了开去,连累那一股真气发得偏了,又不曾想那一股真气究竟没掌握好力道
我方自着急,却见那些人并不是望向我。朝着目光所在望去,却看见是方才那十几个骑马而过的人。
那为首的一人骑在一匹乌驹之上,仿若对那些望他而来的人视若无睹,只斜眼瞅了一眼旁边一人,语气颇为不耐:“快把老四扶起来我们继续赶路,误了国师吉日可不是好事!”
旁边那人忙翻下马来去扶地上之人,将将扶起,不想未走出两步便被那茶棚老板娘及一干受害众人围住了:“肇了事就想一走了之,今天你们不赔钱休想走得掉!”
那人方欲辩解,却听那为首之人喝道:“哪里来的刁民,还不滚远些!”他方说完,身旁另外几个大汉便骑马几步上前,不由分说,竟亮出马鞭啪啪地直往那群“刁民”身上打去。
那些百姓被打得四处乱串开来,被他们围住那人遂趁隙急急把那“老四”扶到马上,一群人骑着马飞也似的去了。
我不禁口中唏嘘不已:“真真蛮横野人!百姓何其无辜!”
萧逸瞪了我一眼,神色极其怪异。他方才欲为那群百姓出头,被我死死抱住不放,故此时对我很是无语,很是不解,很是生气。
我知他心中所想,遂松手放开他,干笑两声:“你不要怪我拦你,我是因为不想你无故卷入这场是非,那些人约摸便是一些官家走狗,仗着什么国师撑腰便横行霸道,你这一出手,反使他迁怒无辜百姓,你护了他们今日,明日可怎么办呢?倒不如狠心让他们挨了这几鞭子也倒罢了!”
萧逸听了我这一袭话,非但没有释然,反倒脸上疑云更加重了,我心道不好,我一个小门小户的小女子,何时才能这般深明大义这般圆滑世故呢,可不漏了破绽。
我再次干笑两声,眼中故意现出一片回忆往事的凄迷之色来:“想当年我父亲为官之时,也是你这般愤世嫉俗,看不得无辜百姓受一点点委屈,可最终怎样呢?还不是被权贵陷害,隔了官职,抄了家产,一家人被赶出原籍,流落他乡,好不凄惨!”说着便要流下泪来。
萧逸见我如此形容,滞了一滞,脸上怀疑之色顿时变为不忍之意,口中讷讷道:“不知洛姑娘家中竟还有这样一番变故,在下惭愧,竟以小人之人度君子之腹,误会洛姑娘一番好意了!”
听他这话,竟是毫不隐晦之前对我的怀疑,竟是如此轻易被我骗了过去,果然萧逸其人,是个老老实实坦坦荡荡的君子啊。如此哄他,着实我心不忍啊。
我瞧着萧逸一脸诚挚的歉意,不禁莞尔:“萧大哥你不怪我就好,至于君子什么的,在真君子面前,我可不敢当。”说着伸出手去便要拽他的手臂。这个动作,是每次和莫狐狸闹了矛盾之后贯有的讨好动作。
萧逸见我伸手过去,条件反射般,忙退后一步躲了开去,呃,估计是方才被我调戏之后的后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