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忆为之》顾忆为之

4、转折

　　顾忆刚头痛万分地走进门，一转身就看见许轻岚堆满了一脸的幸灾乐祸，表情里写满了“不问到底死不罢休”。她挠了挠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挪到床边，“哗”的一声陷了进去，一把抓过被子，把自己胡乱裹住。
　　：“哎……你给我从实招来，刚刚门口那一幕是个什么状况？老规矩！点点滴滴，不许隐瞒，否则……”

　　顾忆就知道躲不过，以许轻岚的性子，坚决贯彻党的十六字执政方针，即“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逮着不饶，跑了不算”，这一次，她算是“活色生香”的撞在许轻岚的眼睛里了，再也不能够假装风轻云淡。再以许轻岚的地位：死党啊！死党的定义是什么？死党不仅仅意味着表面性定义：掏心挖肺嘘寒问暖的皇冠级朋友，其实质性定义就是在关键问题上急于知道时，把问题知情者往死路上逼的党务分子。唉……能怎么交代呢？只能赌一把了，假装睡着，一动不动地钻在被子里，死也不吭声。

　　：“你别给我装了，老实交代！”许轻岚便已经眼疾手快地爬到她的床上，掀开了她裹在身上的被子。
　　：“好好好……我交代。”顾忆耐不住拷问，便坐了起来。
　　：“想知道什么，问吧？”
　　：“别装糊涂，刚刚在门口的一大一小是谁？和你怎么认识的？快点交代……”抓住机会，许轻岚发过来一连串问题。
　　：“其实也没什么，那个小女孩是我的学生，那个男的是她爸爸。”说完，顾忆还来了一个特有的美国式耸肩。
　　：“就这么简单？”许轻岚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对，就这么简单，莫非，你还比我知道的多？”顾忆调侃道。
　　：“你的学生……对你就这么依赖？你骗谁啊？”
　　：“说实在的，那孩子也挺可怜的，她没有妈妈。”
　　说笑进行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了。

　　许轻岚知道为什么了，她便不再问了。哪怕逗趣也好，关心也罢，单亲是顾忆心里的一道不深不浅的伤，任亲密如她，也不忍去触碰。
　　她一改调笑的赖皮劲儿，重新坐回了沙发上，说道：“不是我说你啊，我知道你心疼那些孩子，可你也得关心关心自己啊？你都二十有六了，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吧？”
　　：“我知道，你别每次一到我这儿来，就跟我郑重其事的说这个问题，搞的跟我妈似的，烦不烦啊你？”顾忆说着皱了皱眉，也坐到了沙发上。
　　：“行，刚太严肃了，那我通俗点儿，丫头，你该找个男人了。”
　　：“嗯，我知道了，咱换个话题成不？”
　　：“好，喏，这是感冒药，赶紧吃了，我最近很忙的。”
　　：“丫头知道了，您是外企效力的大忙人，以后不麻烦您了”顾忆学着最近热播的清宫剧里的丫鬟模样，双手拿着药侧身福了一福。
　　许轻岚猛地上前抓住她的肩膀，不紧不慢地说了句：“所以，赶紧找个男人来照顾你吧！我要申请内退了。”

　　两人互相看着彼此的表情，不约而同地笑了，笑着笑着，两人的眼角渗出了泪花，相互拭了，开始了一次推心置腹的促膝长谈。从电影到时装，从国内到国外，从笑话到思想……虽然两人都不是时尚的狂热分子，可她们从不缺乏感触，只要一有时间，就会聚在一起畅聊。从彼此已有的空间和生活阅历里，毫不吝啬地分享着彼此的感知。
　　傍晚的时候，许轻岚因为公司临时有文件急需处理，风风火火的走了，走时还极其愤怒地骂了句“该死的美帝国主义”，惹得两人最终笑着说再见。

　　许轻岚走后，顾忆坐在了地上，背靠沙发。地上铺了一小块长毛地毯，绵绵软软的很舒服。她开始陷入了深思：刚刚溜走的那段时光，是她迄今为止，平淡轻薄的生活里最为享受一段时间。她时常这样假想：如若时间能够真的凝固，她希望把她和许轻岚在一起畅谈的每一段时光都串起来，做成风铃，挂在窗前。那么风乍起，在她这里，吹皱的不是一池烦乱的春水，而是一段清新和煦的青春时光。所以，她格外喜欢有花纹的石头，喜欢形态各异的琥珀，因为她觉得：那是让时光凝固，记录时光最为动人的物件。

　　细细回想她的青春岁月，或许在路人眼中，是一段最不经意的不值一提，虽然，规整平淡，却从未缺失过感动。因为从一开始，她自己就认真的活着，用心的走着，才有了今天的一切。从最初的母女相依为命，到如今的安定平稳，这其中的委屈辛苦，也只有自己记得，而且一一清楚。这就是顾忆，一个崇尚内心简约，身处平淡，却仍然心存希望安然处世的女子。
　　所以，她从不过分的去要求什么，更何况她也自认没有条件没有资本去要求什么，好像就连供她要求的那个人也不曾存在过。

　　小时候，当身边的小朋友在爸爸怀里撒娇时，她早已懂得乖巧的玩自己的玩具，不去打扰妈妈。长大后，妙龄里最美的时候，别人在校园里和男友绵绵私语时，她正奔波于兼职的匆匆月色。
　　二十六年在世人口中被形容成五彩缤纷的生活，她只尝到了“五彩”，“缤纷”还无缘谋面。
　　所以，她对于别人的痛苦感同身受，对于别人的孤单更是心有不忍，或许自己从小就孤单惯了的缘故吧，对于唐果，她从第一眼，便多了一份疼惜牵挂。才六岁的孩子，那么漂亮的眼睛，看着人时会闪闪发着光。她怎么能够视而不见不理不睬。

　　可是，她的爸爸……一想起那个人，自从相遇到认识，见面的一幕幕便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递书包时时车厢内朝她双眉一挑淡淡一笑；得知唐果生病时电话里毫无征兆的生气一吼；病房外长椅上手抵眉心静默地等待；约束唐果时微怒的喝斥……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变得异常矛盾，就像她的眼前正放着一个精美绝伦变幻莫测的万花筒，只看到表象，却不知内里……她在心里对自己期许：无论如何，以后，一定要尽可能地给唐果多一些的疼爱和温

　　在唐为之和女儿唐果回去的路上，唐果一言不发地坐在座位上，唐为之也丝毫没有办法，刚到他家楼下，车一熄火，唐果没等老爸为她打开车门，“嘶”地一声，打开车门，一溜烟地跑进了楼暖。道。因为要坐电梯，一看自己根本就够不着按钮，只好站在电梯口，无奈地等她老爸。当唐为之一丝不苟地锁好车，进来看到这情形，笑着摁了自家的楼层。

　　进门之后，唐果气鼓鼓地钻进了她的小卧室。唐为之见状，知道情况不妙，平时自家闺女生气，也只在客厅里撒撒，可这一旦钻进自己窝里，就要出大事了，这孩子一直由他一人带着，懂事起来很懂事，可一旦惹着了，脾气特拧。他瞬间觉得，自己头在开始慢慢变大。
　　：“果果，中午想吃什么？咱今儿不下馆子，老爸亲自下厨……”唐为之温和的朝着唐果的小屋喊了声。
　　里面没有任何能表达意思的声音传出，依旧没有动静。他开始有点担心，走到唐果门前，轻轻地敲了敲。
　　：“果果，把门打开，爸爸知道错了，给你道歉啊，对不起……对不起……”一声声极赋诚意的男中音开始响起。
　　门开了。唐果还是一脸的不开心。仰着笑脸望着唐为之好久，静静地，望的唐为之不知所措，头顶发麻。
　　好久之后，她突然说了句让唐为之更为不知所措，头顶发麻的话：“爸爸，我喜欢顾老师，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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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为之不知所云，也无言以对。可唐果依然保持着刚才提问时的姿势，而且保持地很完美，这让唐为之更为尴尬。
　　：“该怎么回答呢？说喜欢吧，总共才见过几面？说不喜欢吧？好像又不完全是，”唐为之在自家女儿面前挠挠头，暗暗地骂了自己一句“想什么呢？不就一个小屁孩的问题么？至于那么认真？站在自己面前的又不是法官。”
　　：“哦……额……果果啊，你干嘛突然问这个问题？你喜欢就好了啊……”唐为之话锋一转。
　　：“我说，让顾老师给我当妈妈，可以吗？”唐果以更加认真的语调和神色问道。
　　：“额……额……这个……恐怕不太好吧？”唐为之迟迟疑疑地一再推脱。
　　：“反正我不管，以前我的妈妈被你弄丢了，我一出生就没有了。这一次，顾老师是我自己找的妈妈，你看着办吧！还有，我肚子饿了。”
　　唐果在她老爸在唐为之惊愕的表情中说完了以上这一段话，就又转身钻进她的小窝了，不过这次，貌似她没生气，因为……门是开着的。

　　唐为之像傻了般愣愣地看着唐果“淡定地”甩着小胳膊小腿儿走进她的小窝，这一次，轮也该轮到他“慌乱”了。

　　此时，住在同一座城市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的顾忆，在自己一室一厅的单身小宿舍里，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她习惯性的把鼻子揉了揉。

　　唐为之被女儿“突兀的告白与宣战”给震住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去执行“做牛做马”的另一个同义词“做饭”。随即哼着他的哀叹奏鸣曲“社会主义好”，这歌在他嘴里总共就只有一句歌词：社会主义好。自此，唐家的厨房开始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