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轮转》茗陌轻寒

1、chapter1

　　中考查分的那天，一家三口吃完晚饭后，早早地围在了电话前面。

　　一过六点，在父母殷切的目光下，宋宁菲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始拨查分电话。

　　第一次免提电话传来查分系统的提示声：“目前系统忙，请稍后再拨。”心好像被吊在半空，不上不下地更加紧张。

　　第二次终于接通了，根据提示音输入准考证号码，查分系统的机械女声很快在免提电话里清清楚楚报出分数：“您的总分为463分，英语96分，数学108分，语文……重听请按9，继续查询请按0。”浇灭了她心里的所有侥幸。

　　宋宁菲家在的S区一共三所重点高中，区一中是老牌市重点，还有二中和五中两所区重点，二中在升学率和师资力量上略胜一筹。前一年S区市重点最低录取分数线490分，区重点最低录取分数线466分，二中的公费生录取分数线是471分，以下的都是自费生。
　　（当年上海中考语文、数学、外语三门学科卷面分各为120分，政治卷面分为50分，理化合卷为120分含物理70分，化学50分。高中阶段招生统一文化考试总分满分为530分。）

　　宋父宋母都是一脸的不能置信，宋父拿过电话又照着拨了一遍，还是一模一样的分数。

　　宋宁菲初中成绩可以说名列前茅，中考前几次模拟考也都考得不错，家长和老师都认为她考进区重点应该没问题，发挥好点的话，考进市重点也是很有希望的，没想到分数会如此之低。463分连区重点的自费生也很悬，区重点下面只有普通高中和中专职校，现在想起来，她的中考志愿上只有零志愿和一志愿是认真考虑填上去的，后面都是为了以防万一乱填的。

　　沉默了几分钟以后，宋父转头严肃看着她说：“考完那天问你考得怎么样，你不是觉得自己考得还可以吗？”

　　我说的是我不清楚，宋宁菲在心里小声说。

　　其实宋宁菲中考的时候拿到试卷就懵了，不像模拟考都是一些常规题。中考考题看上去是一片陌生，很多都像是新题型。时间过得飞快，快到收卷的时候，勉强把所有空格填满了，没来得及检查就眼睁睁看着监考老师把试卷收走了。之后考试三天的状态一直像在梦游，考完后想起来也是一片模糊，在分数没出来前，她还一直抱着侥幸心理。

　　宋宁菲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父母凝重的脸色，转身心虚溜回了自己的房间。隔着房门，传来父母的交谈声，宋母：“考试前让你找老师补一下课，你还说补课没用。”顿了一下，宋母又说：“英语考得这么差，跟你一样偏科。” 宋父无奈地重重叹了口气。

　　每年的中考试题不仅是面向中考生的，中考的试卷一旦面世，还要受到家长，社会甚至媒体等各方面的关注，所以在考察学生的学识和能力的同时，中考命题的老师还需要考虑中考考题的新意和灵活性，巧妙结合生活实际，体现出素质教育的成果。虽然考的还是初中教授的那些知识点，但是出题的方式和题目的考察点都是巧妙设计过的，不像宋宁菲中考前参加的模拟考，只是把平时做的题稍作改动，在考试前突击一下就能考出不错的分数。学的不扎实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凭着记性好，光死记硬背题目和答案，考试的时候生搬硬套，往往也能把题目作对，其实知识点并没有好好理解，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当中考时知识点被重新组合，以新的方式出现在中考题中，宋宁菲就彻底傻眼了。

　　门外父母商量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来：“自费是多交两万学费……普通高中……中专……。”“不行就复读。”传来宋父坚决的声音，宋宁菲感到心沉重的跳了一下。

　　床头挂着个孙悟空的牵线木偶，美猴王是她从小的偶像。伸手一拉，齐天大圣做了个举手远眺的动作，“孙悟空，你说我该怎么办？”

　　床边的书柜下藏着不少闲书，中考前同学们都在认真复习的时候，她常打着读名著的名义看小说，父母越唠叨要她好好用功，她就越不想学习。模拟考考得好，更让她掉以轻心，暗暗认为拼命用功的同学很傻。中考就像是一面照妖镜，把她的不用功照得无处遁形。

　　第二天一早起来，宋宁菲打开房门的时候，心惊胆战的生怕面对的是父母的批斗大会，结果发现家里一个人都不在。

　　宋宁菲走到客厅，餐桌上放着她最爱吃的豆腐脑和小笼包，看着还热气腾腾的早饭，宋宁菲突然觉得眼睛有点发热。

　　过一会儿宋母回来了，宋宁菲忐忑地迎了上去，殷勤地接过她妈手里的袋子，问道：“爸爸呢？”

　　“你爸一大早就起来了，说是去找以前同事问问今年的投档情况”，宋母顿了顿，责备地看了她一眼，“你爸昨晚上担心地翻来覆去一晚上没睡着。”宋宁菲惭愧地想起自己昨天晚上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电话铃响，宋母过去接起电话，宋宁菲听到：“……是啊，分数出来了，……小菲她没考好，470都没考到”，“哦，嘉睿考得这么好，恭喜恭喜”，“……是啊，就算自费也只好上了。”

　　不出意外的话，电话是她三伯母打来的，她三伯伯的儿子，她的堂哥宋嘉睿比她大一岁，但因为是小月份生的，跟她同一年上学，也是今年参加中考。

　　听到她妈挂了电话，宋宁菲走过去问：“宋嘉睿考了几分？”

　　她妈看着她叹了口气，说道：“490分。”

　　宋嘉睿平时跟她成绩相差不多，这次竟然比她整整高了近三十多分，宋宁菲更加感到垂头丧气。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持续低气压，考虑到女儿的前途，父母的脸色就没放晴过，看到父母忧心忡忡的样子，宋宁菲心里也不好受。

　　她这几天在家里表现的特别乖，除了抢着洗碗，扫地以外，还自告奋勇洗菜、做饭、洗衣服，宋父宋母看到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儿积极变身灰姑娘的样子，不由苦笑着摇头，感叹经此一事，女儿终于有点懂事了。

　　峰回路转的是几天之后，宋父接到了以前老同事打来的电话，这个同事现在在教育局工作，他比较乐观地说因为今年区里两所区重点都要扩招两个班，而且每年西半片几个镇的很多考生会因为离家比较近的原因而报考五中，按现在450,460,470三个分数段里面的考生人数，宋宁菲能进二中的希望很大。还有个好消息是，上半年教育局明确出了个文件，今年不允许设自费班，也就是说只要能被学校录取学生都是公费生。

　　挂了电话，全家都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虽然还不是确切消息，但心里总算是有个谱了，宋母笑称宋宁菲是“额头碰到天花板”了。

　　又过了将近一个礼拜，宋宁菲接到初中班主任的电话，让她回学校拿区二中的录取通知书。这一年二中的录取分数线是462分，宋宁菲最终以一分之差，幸运的进了二中。到班主任那里拿通知书的时候，顺便看了一下中考的名次，她这次考试是初中有史以来最差的一次，班级排名掉到了十名以外。

　　拿着录取通知书回到家，宋宁菲献宝似地把录取通知书给她妈看，宋母接过看了一眼说：“你坐下，我跟你爸有话跟你说。”

　　坐定后，宋母说：“这次考试相信你自己也吸取一定教训了，我们一直认为学习靠的是自觉，平时也没有对你管的太严。但是高中三年再这样是肯定不行的，你想想看高考的时候是全国的考生一起考，一分里面会差多少人，你如果现在再不努力，到时候哭也来不及。”

　　“本来准备考试考得好的话，就给你买台电脑，”宋父接口道，“现在电脑高中三年都不会买了，免得你分心，等你高考考得好再买。从今天开始，每天要做完一套中考模拟卷，爸爸帮你批改，做错的题要把相关的概念全部搞清楚，免得你进了高中就落后。”宋父用手指了指基本空白的中考模拟卷。

　　宋宁菲乖乖点头答应。

　　暑假过到一半的时候，晓晓打电话叫宋宁菲出去玩，唐晓考上了中专，学电子商务，谢丹丹准备读普通高中的美术特色班，将来考艺术类的大学院校。过完这个暑假，大家就要各奔东西了。

　　记忆里，流火的七月，有年年夏天造访的台风，伙伴们的笑脸……渐渐远去的初中时代，第一次的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