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天英雄》西贝王

115、匍匐向前

　　蜘蛛是什么---

　　是的，蜘蛛，长着很多条腿，也从不穿鞋，所以，它从来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条腿。它的腿纤细而瘦长，上面是黑白相间的花纹，这一点让张夏雨显得矫矫不群就像张夏雨的腿一样；而且，张夏雨是蜘蛛群体中的异类。当张夏雨破卵而出的第一天，就有很多的蜘蛛把他当成是了来自异乡的小昆虫，它们想吃了他。他的母亲只好日夜守侯着他，让他屡次逃脱劫难。感谢母亲。如今，母亲已经不在了，某一天它葬身于一个巨大的怪物之下。后来，张夏雨就知道了，那个怪物叫做拖把。他有父亲，又没有父亲。
　　最后，张夏雨的亲戚和邻居们还是承认了他。有一天，一只蜘蛛大嫂冷冷地叫住他：“嗨，你这个丑陋的家伙！我知道你是个蜘蛛。你母亲曾经和我共织过一张网的。”
　　张夏雨激动得热泪盈眶：“它在叫我，是的，它叫我蜘蛛。张夏雨匍匐向前，恭敬地聆听它的训斥。张夏雨知道，它和别人一样——吃饱了肚子，无所事事，想找个晦气的家伙寻开心。它们一般会让张夏雨讲述母亲被打死的细节。”
　　“就是这样的……我看见黑影一闪，那个巨大的家伙扑了上来，我母亲没有来得及跳开，一瞬间它就消失了……那个怪物睡觉的时候，我壮着胆子去看过一次……没有我妈妈的尸体，没有的，但是，我闻到了妈妈的气味……我一直认为它还活着……”
　　张夏雨哭了起来，虽然他每次都重复这些话，但是，他还是忍不住伤心。
　　蜘蛛大嫂咯咯地笑起来，整个蜘蛛网都在颤抖。“它是个倒霉蛋，它一定是死了，不然的话，也一定被哪张奇怪的大网粘住了！”
　　它又突然恶狠狠地说：“你知道为什么吗？是因为你，你是个不祥的东西，看到你，我就想呕吐了，你实在不象是个蜘蛛！快滚吧！”

　　张夏雨知道自己是不象是个蜘蛛。他不会织网，在蜘蛛的世界里，他就是那个最没有出息的痴呆儿。他的世界，就是一个又一个单调的平面，当他吃力地看着天空的时候，他的同类通常是快乐地扯着银色的细丝，嘁嘁喳喳地嘲讽他。有时候，它们会从天而降，在他的背部猛烈地一击，然后飘然离去。
　　他无法捕食，在他的童年以及少年，他一般去一些偏僻的地方，寻找一些干枯如灰的昆虫的尸体。张夏雨连那些因恶疾缠身而无法动弹的苍蝇都不敢去进攻。吃那些尸体的日子非常漫长，以至于他感觉自己的口腔里都是腐败的味道。每当他黯然神伤的时候，他都忍不住看看那些在空中来去自由的同胞们，在张夏雨的心中，它们是在飞翔。

　　其实，张夏雨随时在准备应付突如其来的危险，比如说，那只拖把，一个淡绿色的苍蝇拍，一卷折起的报纸。这些都是怪物，以及杀手。他的一个舅舅就曾经被那个苍蝇拍打成肉泥。而有一次，他自己险些葬身于一盆倾倒的水之中，好在那并不是一盆沸水，否则，张夏雨将在他出生后的第八十一天，就彻底夭折了。
　　最令张夏雨恐惧的，绝对不是这些，而是那种被人类称为“鞋”的怪物。它们向来是蓦然出现，动作迅捷，让蜘蛛目瞪口呆。在这种时刻，张夏雨的细长的腿发挥了作用，张夏雨总是在最后一秒钟向前跳去，在腾空的瞬间，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鞋底的花纹。在经历了无数次逃亡以后，那些各式各样的花纹就深深印入他的大脑里，并成为他一生中的所有的噩梦的背景。这真的很可怕。在鞋子跺向地板的时候，张夏雨的面前升起了巨大的灰尘，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为了躲避各种危险，张夏雨常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默默注视着周遭的一切。很快，他就熟悉了寄居的这栋房子的人们，以及他们所制造的故事。他惊奇地发现，他们也会争吵，和蜘蛛不同的是，他们激动的时候，不象蜘蛛一样发出赫赫的怒吼，而是发出另一样声音，非常古怪。有的时候，他们还摔打东西，一次，一个鱼缸的碎片差点砸中了张夏雨。所以，张夏雨有理由相信，他的孤独就是他们争吵中的偶然的一次发泄。

　　张夏雨开始认识了人类——他们心思诡异，脾气暴躁，表情十分丰富。此外，他们只有四只爪子，或称四只腿。通常，他们都令张夏雨感到厌恶。

　　张夏雨的外祖父活着的时候，曾经描述过一个可怕的家伙。外祖父曾经是蜘蛛界最有智慧的长者，它意识到鞋底和拖把并不是最危险的敌人，最危险的应该是拖动拖把和鞋底的巨兽（它还不知道那就叫人），而其中最最凶悍的则是一个眼珠通红、面色铁青的家伙。“要对付这个家伙，我们要互相信任，互相呵护，要有爱。”它最后这么说。当时众多的蜘蛛聆听了它的教诲，并屡次在那个人的攻击中侥幸逃生。而作为思想启蒙者的外祖父，却死在一个冰冷的秋天，那时张夏雨目睹着一把巨大的笤帚把它的尸体扫走。张夏雨一直坚信它是被饿死的，因为它的身体看起来十分瘦小干瘪，仿佛一阵微风便可以把它吹走。张夏雨特意看了一眼外祖父生前的蜘蛛网，如此的凌乱，那应该是它上一个季节的产品了。
　　而那个眼珠通红、脸色铁青的家伙，依然健康地活着，并且似乎一成不变。关于他的描述还继续在下几代蜘蛛中间流传。在他们的眼中，他就是一个邪恶的不死的精灵。当然，最后张夏雨知晓了一切，某一天张夏雨知道他也在衰老，只不过他的寿命要远远长于蜘蛛，而世界上本无永恒的东西，谁都不能例外，而永恒在蜘蛛的世界里，更象是一个荒诞不经的笑话，张夏雨不止一次目睹了一些幼小的生命是多么脆弱，居然捱不到春天的到来。
　　作为蜘蛛家族的异类，张夏雨深知自己秉承了外祖父超乎寻常的思考能力。在观察外界的能力上，张夏雨自认为更是胜它一筹的。在漫长的岁月中，张夏雨看惯了各式各样的生离死别，张夏雨的那些亲戚们纷纷死去了，而亲戚的后代们也在不停的消失。而张夏雨，这个外表古怪的老蜘蛛仍然苟且的活着，并且还要想往常一样拼命的逃跑，袭击张夏雨的变成了那些无耻的小辈。有一阵子为了摆脱无休止的逃亡生活，张夏雨索性藏到了一个僻静之处，后来张夏雨知道那应该叫做书架，而张夏雨的那些宽大的温床就叫做书籍了。有一次红眼珠的大怪物突然抽取了一本书，他没有发现张夏雨的存在。张夏雨从上面跌落下来，在半空中直坠而下，书页中有一片黄色的叶子也飘了下来，在空气中轻盈的飞舞着，那一刻张夏雨真的以为秋天已经到来了。

　　现在，张夏雨发现，红眼珠的大怪物想流泪，他在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