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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午夜刺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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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嫣儿的声音越来越响:“夏公子夏公子咦,明明灯亮着的?”
莫隽汝郁闷极了:“真是不懂事的孩子。”不情愿往门边走。
夏殒歌正要道:“别”“哐当”一声,门已经拉开。
嫣儿的衣服在灯下像是要燃烧起来,蹦蹦跳跳进来:“夏公子咦,隽哥哥也在啊?”漂亮的杏核眼瞪得滚圆,这兄妹俩吃惊与欢喜的表情都神似得紧,“哥哥这么晚在这里做什么啊?”
莫隽汝甩甩头,唇角扬起坏笑:“你半夜来男子房间做什么还没问你呢?”
嫣儿盯着莫隽汝的脸半晌,笑容凝固,由红变白变黄,确定莫隽汝是真气了,忙咧嘴笑:“没什么没什么我走了,你们慢玩再见。”
“砰”地关上门,拔腿要逃,被莫隽汝一把擒住领口,将门关上:“不说清楚你是出不去的。”
“哥哥放开我放开,好痛”
莫隽汝面无表情,把嫣儿腕骨捏出一圈青紫。
夏殒歌无奈,捉奸的反被当成贼拷问,真是奇妙得紧。
莫隽汝“啊”一声惨叫,要用力甩开手,怎奈嫣儿实在咬得紧,怎么也甩不开,莫隽汝气得口不择言:“几年不见越来越野蛮,没一点女孩子的样子,你个男人婆,以后没人敢娶你,一辈子嫁不出去啊——”
嫣儿大获全胜,得意洋洋甩头:“娶不娶也不是你说了算——”重重关上门,扬长而去。
“女孩子你都这样欺负,都不知怎么说你”,夏殒歌从亵衣撕下一块,覆到他手上几个牙印,擦干净口水,均匀涂上药粉,“还得我给你上药。”
“我是活该”,莫隽汝脸变得霜冷,伤了的手一把推开夏殒歌,“那你说,嫣儿大半夜来你房间做什么?”
夏殒歌抬起头,眼神幽昧闪烁:“我也是今天才看到她”
“一见钟情么?”
夏殒歌笑容带着莫名的苦涩:“我只想说,善待你的表妹”
“否则?”
“没有否则,你愿意怎样都行。”夏殒歌轻轻走出去,一句话也轻飘飘失了灵魂。
嫣儿那句“娶不娶也不是你说了算”轰然回响,与夏殒歌那句轻渺的话重合在一起,颇有深意的诡异。
莫佑彦从未如此专注过。
一厚叠白花花的卷堆在案头,清一色蝇头小楷,都在灯下蚂蚁一般扭动起来,乱成一锅粥。
又睡着了。
他一个激灵坐直,捡起落到地上的纸继续看。
就是面对最美的美人,他都没这样仔细看过。
所有字词中,出现最多的是三个字——“夏殒歌”。
夏殒歌幼时爱吃什么,爱穿什么,和谁最亲,投军后如何御下,如何对待亲友,巨细无遗,都在那一堆白纸黑字中躺着。他要从那些已去的事物中探究出一个活生生的夏殒歌。
他绝不肯轻易将写鸢一生交付。
就算是与夏殒歌合作,交付江山,都不会这般谨慎。
菱花镜,韶华女儿春容瘦,对镜贴花黄。
她眉色稍淡,不经意看总会感觉一股子忧悒伤愁,用螺黛勾画秋色,更显冷清。她还待字闺中,等待有人用红烛点燃海棠雍装,日日为她勾画远山柳叶和新月。
莫佑彦走进来,捡了一支眉笔,不知从何下手,叹叹气走了出去。
他只是她的哥哥,永不会是她的张敞。
莫隽汝赖在夏殒歌房间不出去,夏殒歌也不愿妥协,索性去了他房间,和衣躺下。
无奈月光实在是太亮,水一般充盈满屋,夏殒歌睡眠极浅,翻来覆去数遍,心尖儿颤来颤去悬空无着。这种感觉熟悉而陌生,以往是
一股若有若无的焦味在凉凉的风中散开。
夏殒歌头皮发麻,自床上一掠而起,借直觉就直奔隔壁自己房间。
“起来”夏殒歌急急推了推在床上酣睡的莫隽汝,莫隽汝翻了个身,继续睡。
房间空气清凉,漂浮着若有若无的的花香气味。
没有焦糊味。
夏殒歌定定心神,一脚踢开窗户。
美得醉人的月色,雾朦胧,花朦胧。
木门忽然重重响起,夏殒歌随意应了声“没锁”,继续去推睡得死猪般的莫隽汝。
门依然在响,却没人说话。
夏殒歌抬头一瞥门边,滴下一滴冷汗。
门,怎么从里锁上了?
他记得自己根本没关门。
他忽然想到一种药,原产翊国天戈,有极强迷幻作用,只要吸入一口便会混淆所有视听。
温孤语嫣使劲踢门,已能闻到明显的焦味,可门反锁了,里面无丝毫动静。
嫣儿还是孩子,孩子的联想力总是丰富,此刻闭门不出的两人便会联想到衣冠不整的模样,更是急怒。
“隽哥哥,夏公子,开门”
“隽哥哥”
“不理我是不是”
“不理我?你等着!”
怒不可遏,抽出一把明晃晃袖刀,一刀砍破大门,再补上几刀,生生将门劈成三块。
屋内一幕令她惊呆,两个人,只着了亵衣,相拥躺在床上。旁边桌上一支蜡烛喷着乳白的烟。她站在门口,两人也毫无反应,倒是搂得更紧,全把她当作了透明。
杏核眼喷出火,袖刀在手里晃啊晃的,恨不得跑进去给每个人几道:“叫了大半天都不答应,睡也不睡,喂,叫你们~!”
毫无反应。
嫣儿一抖,忽然落下冷汗,她是在做梦么?
她小心翼翼用刀子刺了下手,有血,有疼,不是做梦。
怒火冲天:“恶不恶心 ,你们哼,这门我就开着,让你们睡,看你们还睡得着”气鼓鼓一转头,回了自己房间。
门大开,门外的风一阵又一阵吹过,诡异的蛊惑还浓黏,怎么也不消散。唯有风最强盛之时转瞬即逝的清明。
夏殒歌喉咙发麻,头皮发麻,四肢更麻。又一阵风吹过,似乎带着一缕清越笛音,他借着难得的片刻清醒,一口咬下,舌头溢出血腥味。
一口鲜血吐出,僵麻立即消失了。
他一把打灭蜡烛,手里多了把刀,向着莫隽汝手腕割下,血流出。莫隽汝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瘫倒在他身上。吸入毒烟时间过长,中度过深,好在及时放了血。夏殒歌有些庆幸,也幸亏此刻清醒的是他。
只是,看着这被痛苦折磨的脸,他更宁愿此刻躺下的是自己。
刺客的主要目标,还是他。
温孤嫣儿闷闷回了房,坐立不安,总觉得什么不对。然而,两人相拥共榻的亲密场景在脑海缠来绕去,烦躁极了,很快就只剩怒火了。
白天看到的那夏姓男子,竟比女孩更美,而她也不知为何,一看到他与隽哥哥呆在一处就怒不可遏。
袅娜琴音忽然从对房响起。
琴音不似往日听得那般高山流水清越响亮,若有若无的琴音像半死的魂灵,被一根线牵住了,拉得又细又长,潺潺绵绵无处不在,无实质音调,可闻可感却不可触。
嫣儿忍无可忍:“还让不让人睡觉?!”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一拍桌子站起来,直冲到对房。
琴音中,忽然夹杂着一声女孩子的惨叫:“啊——”
嫣儿几乎吓晕过去,夏殒歌正弹着琴,发丝滑到肩膀,看去醉魅入骨,一转身,双唇间却滴着血,莫隽汝躺在床上,手边亦是一片殷红。
满屋花香味混合血腥味,诡异莫测。
嫣儿硬咽下一口唾沫,看看专注弹琴的夏殒歌,有几分胆怯,再看看昏躺在床上的莫隽汝,眼睛一亮,哗一声拔出袖刀架到夏殒歌颈上:“你把隽哥哥怎么了?”
夏殒歌沉默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琴音绵延。
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无半分人气。
嫣儿有点发憷,挺了挺腰背,将袖刀往前一送,厉喝:“问你话!”
夏殒歌皱眉瞥了她一眼,脸色霜冷。
还是不理她。
嫣儿眼角余光看到床榻,莫隽汝手腕上伤口深而细,血流不止,白色床单上印着血红溪流,恨恨盯着夏殒歌淡漠的脸,袖剑一分分深入,血流从剑刃蜿蜒而下。
“请出去。”三个字,乍起乍落,夏殒歌头也不抬,但那三个字,确是从他嘴里说出。
虽加了个“请”字,听不出半分客气。
琴音越来越深,越来越急,如万千阴霾被扯成长丝乱线满空飞舞。嫣儿色厉内荏,更被琴音搅得心乱如麻,忽然甩开袖剑,用力捂住两耳,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夏殒歌眉越皱越深,表情像玉石刻成那样硬,血越来越急,从最初的滴落变成涌流,跌到弦上碎成尘埃。
最后一个重弦按下,琴音戛然而止,漫天阴霾轰然散去。与此同时,一口鲜血从夏殒歌口中喷出,他方站直,身体飘然旋了个圈跌落下去。
莫隽汝手腕伤口处,忽然喷出一道紫色血箭。
“嫣儿,你怎么在这里?”莫隽汝幽幽张开眼。
忽然瞥见倚床榻瘫坐的夏殒歌,慌了神:“殒儿,你怎么了?”
夏殒歌眉微蹙,眸半闭,唇上滴着血,因为离得近,他已感到气若游丝——“我们都中了毒。”
“毒?”莫隽汝惊异跳起来,手腕一痛,果然有一道伤口。
夏殒歌嗓音沙哑:“我们被人盯上了,你睡在我房间,所以中毒最深你没看出来么,这次,是要杀我”
莫隽汝眸华惊亮,跳起来:“竟敢在我的地盘行刺!”
夏殒歌轻声道:“要杀我,谁让赖着我的床?”
莫隽汝撇嘴:“也不是怎么厉害,眼神那么差——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夏殒歌苦笑:“还要怎样厉害法?亏温孤小姐砍破了门,我才才有机会破关起来,不过好了,我已将内力注入琴音,替你解了毒”
他说很认真,每说几个字都要大口喘息,可他还是断断续续,要把话说完:“还好没害了你”
睫羽在月光下发着亮,颤颤闭上,他却微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