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番外 忘江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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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婴，又似血莺。
我的出生就被惨绝人寰的冠上了这样的名号，说真的，实在难以入耳。
我的母亲在产下我当场身亡，我口含鲜血，咬碎其母无数内脏，我是含血出身的婴儿，一出身便克死了我的母亲，然，一头罕见的红发更是惹眼，像是被血染成的，红艳艳，在其生长。
一切的一切，就是从我的出生开始。
父亲是朝中尚书，姜元氏。
他一身廉洁清正，却不知何时被冠上了贪污之罪，满门抄斩！
我记得，那日的天空阴沉的像是要经历一场浩劫，无数乌云云集，嗡嗡欲响的闷雷在天宫里徘徊，姜尚书被官差押着回府，我被奶娘抱在怀中，站在厅堂内，所有人都在哭啼，奶娘冰冷的泪滑落每一滴都落在我脸上，我年幼不懂事，开口大叫——爹爹，爹爹，抱。
姜尚书眼里顿时闪过阴霾，他大力甩开押着他的官差，大步走到我跟前，揪住我一头红发，一个火辣辣的耳光就朝我脸上挥来，“孽子！就是你！克死荀雪不够还要克死我们全家！你这个不详的杂种！“
脸上火辣辣的疼，我嚎啕大哭，看见父亲眼里闪过一阵又一阵的杀意，让我毛骨悚然。
厅堂里，近乎所有人都用那种恨不得掐死我的眼神看着我，我听见他们一直说着，杂种、妖孽、长着红发含着鲜血出生的不详之人！
最深黑的子夜里出生的婴儿，口含鲜血，咬碎其母无数内脏，又害得姜家灭门，其子，一头如火似头发，俗说不详，人见避之。
瞬间，厅堂变成了鲜血汇成的河流，家丁、管事、妻妾凄厉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姜尚书死死握住我的手，像是要将指甲陷入我的掌肉之中！
忽然，大刀终于砍向了抱着我的奶娘，头颅滚落在地，兵乓作响，鲜血洒了我一身，甚至洒落在了我因哭泣而张开的嘴里。
血婴，又似血莺。
我嘴里又含着另一个关爱我的人的鲜血，滚热滚热。
姜尚书望着血流成河的厅堂，无数的家人为之倒下，被亏的大吼一声，眼里溢出似鲜血的眼泪，“老子非要亲手弄死你！“
说罢，抓起我的头发，将我带离奶娘血似的怀抱，连踹几个衙门官员，跑出厅堂走到后院的马厩，将我甩上马自己也一并翻身上马，追上来的衙门官差手持血淋的大刀，挥舞的想要阻止姜尚书，却于事无补，姜尚书一扬马鞭，啪一声，烈马飞身而出，狂风席卷，我却一直被父亲抓住红发，任我大哭大叫，他依旧策马狂奔，不停不歇。
马飞驰在悬崖边，姜尚书勒马揪着我翻身下马，走到悬崖最边境，引致无数沙石滚落到万丈深渊中，无声无息。姜尚书忽然迎着风狂笑起来，高高举起我，抓稳我乱舞动的手脚，幽冷的声音在悬崖中回响，“荀雪，你看看，我们的好儿子！害死你，害死我，害死我们全家！孽障！他是孽障！孽障不能活！老子今天要替天行道！“他把我往前送了送，凄厉的惨笑着，“孽障，去死吧……”
他将我高高的抛上天，随着急速的风，我跌落下了悬崖，在空中盘旋着下落，我的眼泪散漫在空中，耳边却一直听到父亲满足的大笑。
沉闷的天空，大雨倾盆。
事实说明，我真的是幸运的，我砸在岩石上，五脏六腑皆震破，却又不慎倒挂在崖底的树丫上，我胸腔里只剩一口气尚存，我停止了哭声，淡然的看着这生死的最后一点余光，闭上了疲惫的眼睛。
我是不详的，该死。
大雨一下就是一整夜，清晨散落的阳光再次把我吵醒，空气中似有溪河的气息，还有人的脚步声，我大惊，我竟然还没有死！我想要睁开眼睛来求证这个事实，却无法睁开眼皮子，只能感觉到一双手，托起我残余一口气的小身子，揽入怀，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我喉间涌上一股热气，我咳嗽了出来，口齿中带着血腥，我听见搂我入怀之人微微舒口气，手指点了点我的后背，抬步走了起来，一颠一颠的。
一息尚存，我身心疲惫至极，几次想就这般睡过去，却被水壶中清凉的湖水浇醒，隐隐听见一个清丽的女孩声音，“崽子，可不准死掉，妄我这般救你。”
我不知她要将我带向何方，只是，我远离了那——我被诅咒的地方，翻过一座又一座大山，一次又一次被水浇醒。
日日夜夜，我能感觉搂着我这个女孩，浑身滚烫，但她却不停不歇，她依旧笑盈盈的说，“崽子，你看我都没有停下来，你也别给我死，回去找师父他定能将你救活，你这红发艳艳的，还真是奇人。”
那个声音，像是烙印一样，烙在了我碎裂的内心。
我就像是做了好长好长的梦，从死亡边缘硬生生被这个女孩拉了回来，救活我一直到我成为一名猎妖师。
我从了师父之姓，姓白，字妄南，从此，姜姓与我便没有任何干系。
成长到八岁，由于我血气方刚好奇心胜，误闯禁地。
“救我出去……求求你……”
禁地内有这无数被收服妖孽的灵魂，是供奉给禁地里血池的，而我那时法力并不高，被妖孽蛊惑，放走了妖孽。
“你喜欢去哪里对吗？”金陵面无表情的问我，眼底一片寒冷。
“对不起，师父！我不是故意要放走他的，我是被……”我跪在地上苦苦求情。
金陵打断我，“从此，白妄南关入禁地，与妖孽为伴，修炼心境，直到你不会再被他们蛊惑为止！“
从此我被打入暗无天日的禁地，荆棘长满的我内心，而那个叫七莲的救命恩人却时常偷偷跑来和我聊天，将每天发生的趣事糗事，和我讲。
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在这禁地里，苦心修炼，一直到这些妖孽见我避之才足矣。
“妄南师兄！“七莲又偷跑到禁地，可今天她的声音听起格外的愤怒，她忿忿的一屁股坐在我身旁，“师父又新纳了一位弟子，可这位弟子实在太猖狂了，不懂礼数，不懂尊师，还百般讨好青长师兄，一肚子坏水！更可恶的是！她她她竟然当着青长师兄的面羞辱我，把我压在地上打！“
“把你压在地上？还打了你？“我惊讶的看着七莲，心底却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弟子产生了些许好奇。
七莲羞斥我，“师兄，今晚子夜时分师父会带她来取猎妖武器，你就帮帮我，惩罚她一下好不好？”
我反常的没有一口答应她。
七莲走后，我坐回习武之地，用内力压住强大的妖气。
“哈哈，哈哈，白妄南，你被关可有七年载了吧？你心中不恨吗？你不想出去吗？放了我，我就可以满足你……”一个扇形妖孽的灵魂停在我面前，每一句都带着蛊心咒。
我淡笑，“想出去？”我手指一弹，一个幽蓝如针似的竹尖向扇形妖刺去，把它弹开了老远。
“看到了吗，七年不是白白浪费的，简直是不自量力！“我警示这些还愈靠近的妖孽灵魂，闭目，继续用内力压住妖气，等待着夜晚的到来。
一阵乌鸦叫，预示着夜晚来临，子夜空降。
那扇木门用强大的内力推开，我听见，脚步声一前一后。
我起身，还没来得及点上火折子，就听见金陵那一成不变的声音，如七年前一般，冷淡平静，更多的是寒冷，我听他对着身后之人说，“这是我的弟子妄南。”
身后的人扭动着脑袋，似乎想要更近的看见我，可是洞穴里一片漆黑，只能看见她如星辰般闪耀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的，我听她轻轻一笑，“妄南师兄好！“
幽幽中，我似乎看见了她咧开嘴的微笑，甜甜的声音里似充满了讨好，我心里乍一暖乍又一冷，想起七莲曾说这人满肚子坏水，还喜欢讨好人，虽觉得她的声音在这苍凉的禁地里格外温暖，但是外人之警告我又不得不防之。
忽然，我看见她用好奇的眼色凝着我满头红发，心中乍然一丝厌恶，扭过头，眼不见心不烦。
这是第一次见面。
我对这个女孩的印象极差，每天听到七莲说着她的坏话，心中也不免帮腔一两句，然，让我对她彻底有改变的是在某天早晨。
那个早晨，我似以往起床洗漱完，正欲走向习武之地，却听见那扇木门被开启，我心里想，七莲不可能在这时就来找我，刚想走上前去一探究竟，就看见两张熟识的脸。
白金陵，白青长。
“师父，大师兄！“我朝他们拱拱手，却扫见他们神色凝重。
青长脸上淡淡的微笑加深，“妄南，许久不见。“
我点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断然转移话题，“师父，大师兄，妄南敢问前来有何事情？“
金陵有些欲言又止，缓缓从怀中摸出一个血锦帕，我心急的往后退了一步，“师……师父……你这是何意？“
“你可以暂时出去了。“金陵风轻云淡的说，语气却也平和了不少。
我支吾了一声，却不想再多加追问缘由，总归是有道理师父才会这般做的，我拱手，“是，师父。“
金陵刚转身行了两步，忽又侧身对我说，“处理完来白府找我。“
木门被重重关上，禁地又重新恢复了清冷孤寂。
我看了看未走的青长，当然知道他有话要说，他朝我淡淡露出释然一笑，“师兄拜托你，一定要照顾好她。“
我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她？谁需要我照顾？“
“你见过她，师父新收的子弟，叫花信。“提到花信二字，青长的眼里明显出现了柔和的光晕，“因为我有任务在身不能继续督促她习武和练习法术，希望你能多帮她，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相处的孩子，只是偶尔性子比较急罢了。”
那是我第一次在光亮处看见她，她一身赤红衣衫，黑顺长发高高束起，浑身气质似男子般俊丽又多了些许女子的阴柔，她净白小脸，一脸无害的天真笑容，眼眸黑如夜空星辰，没长齐的牙齿总是不避讳的咧嘴就笑，豪气却又美中不足。
听闻青长师兄因任务下山的消息，她一脸笑容顿时不复存在，“你……你说什么？”
她的眼睛里露出深深的绝望，是那种被抛弃却毫不知情的绝望，泪花子涌动在她眼眶里，那闪亮的黑眸，如湖水中倒影的月光，盈盈发光。
从那天起，我开始关注她，开始保护她，甚至……开始喜欢她。
每一天，我和她一起在林间训练，传授她如何握鞭，如何使力，如何掌握在空中飞行的技巧，早出晚归，她总是很倔强，不完成不罢休。
她红衣艳艳，小脸红扑扑的，有时，还真有些像是水蜜桃，一层细细的软毛在她脸颊上，红扑红扑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捏。
看着每日的朝起朝落，看着她笑颜如花般美妙。
我那死寂一般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从被父亲无情的抛下悬崖那刻，我想，我再也不会也不能为谁付出真心了，因为，我是不详的。
但是，这次不一样，我保护她，那怕是万丈深渊我也会不顾往里跳下。
闭眼，那红衣艳艳的女孩子，满脑子都是。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番外 忘江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