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书》萧念玖

61、第六章 笑逢喜事淡相迎

　　未过一盏茶的功夫，他们就已经到了韩府门口。鲜红的锦缎绸子挂满了本就富丽堂皇的丞相府，大大的金色“福”字帖的到处都是。放眼望去一片华贵的红和金。

　　“喂，咱俩成亲那天也挂的这么红？”初夏摇了摇萧翊牵着她的手，贴在他耳边问道，“这也太红了点吧。”

　　“越是红才越能遮住暗处的黑。”

　　正当初夏想着怎么接话时，一身大红喜服的韩容朝他二人走了过来。“三殿下，三王妃，韩容有失远迎还忘二位见谅。”

　　“我夫妻二人今日特地来给韩公子道贺，”萧翊略微抬了一下左手，身后的小连子和久汐将一个箱子抬了来，放在萧翊身旁，“祝韩公子和紫芙姑娘...”

　　未等萧翊说完初夏便急急张口，“百年好合子孙满堂，举案齐眉白头偕老。长长久久万事如意，夜夜春宵一刻千金...”

　　韩容看着一旁将祝福词说的越来越离谱的初夏，眼中似笑非笑。也不再顾虑礼数，抬手再她脑门上弹了一下，“赶紧进去点东西好把嘴堵上，你再说一会儿我还不得孙子都有了。”

　　“现在就有的话那肯定不是你生的。”初夏假笑，“浣花楼的吧？”

　　韩容尴尬的看了一眼初夏身旁的萧翊，只见萧翊正佯装看着府上的装潢，但双肩却有些轻微的抖动。“不管是哪儿的，都不可能是我生的。”

　　初夏愣了一下，不是他的种儿那还能是谁的？

　　“条件不够，没那器官。”韩容补充。

　　张了张嘴，却接不上任何话。就好象无数只大苍蝇一下子落到了嘴唇上，闭嘴的话怕把苍蝇抿死，张嘴的话又怕苍蝇飞进去。

　　她突然有点同情第一个吃了苍蝇的那个人。

　　韩容和萧翊有说有笑的朝前厅走去，初夏只得甩了甩身上的鸡皮疙瘩，小跑着跟上。

　　这紫芙原是韩容在雁回城带回府上的女子，早已爱慕韩容多年。据说前阵子韩湛要给韩容挑一门合适的亲家，选了几个朝廷中有些威望的大臣女儿供他选。韩容看都没看就塞给韩湛一个“随便”。可不出半日却又反了悔，说什么非紫芙不娶，而且既然娶了就要紫芙做正房。韩湛起先因紫芙的身份而坚决反对，可后来也耐不住韩容的脾气，便同礼部尚书蒙大人私下打了交道。几日后，蒙大人认紫芙做了义女，将紫芙许配给了韩湛的儿子韩容。韩蒙二家联姻。

　　至于对两人感情间纠葛的说法有很多，有的说是韩公子和紫芙姑娘自少年相识但苦于身份地位悬殊，韩丞相始终不同意二人婚事，甚至多次想拆散二人。但终于被二人的真心所打动，二人守得云开见月明，突破重重阻力终于喜结良缘。

　　还有的说这婚姻纯粹是一场政治婚姻。但因韩公子之前并无钟情之人，所以也算是笑着娶回了紫芙姑娘。

　　也有的说韩公子一年前被心爱之人拒绝，整日心情郁郁，最终自暴自弃才娶了自少年时便侍奉在身边的紫芙姑娘。

　　......

　　初夏听了第三种解释后只觉得脊背发凉，用余光扫了一眼萧翊，发现萧翊正含笑看着自己，那笑容阴森的可怕。打了个冷颤。

　　拜堂是没什么好看的，一拜天地和她半点关系都扯不上，她便只在拜高堂的时候在韩夫人身后找了个位置站好，顺便承了这一拜。韩容看到了却不好当着大家面发作，只是冲初夏微微的做了个翻白眼的准备工作，这更使的初夏好生得意。

　　之后便是新娘先回新房，新郎官儿在外面被客人灌酒。

　　韩容敬酒敬到自己面前时，初夏一直在和萧翊在一旁讲着小笑话，惹得萧翊几次当众笑翻。好在今天的主角是韩容，大家的眼神都集中在韩容身上，这才没让萧翊脸丢的太大。

　　其实话虽这样说，但萧翊是那种在乎这等事的人？初夏心里偷笑。若是有人看萧翊这样而笑话他，萧翊或是不介意的一笑，让那人觉得萧翊之前那些举动都是正常，反倒是自己没见过世面；再者就是被萧翊一个含笑的冷眼神吓的忘了嘲笑。

　　她把这想法说给萧翊听，萧翊只在她额头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两个爆栗便又拉着她让她继续说笑话听。

　　初夏偶尔得空便朝韩容看去。韩容虽穿着一身大红的礼服，笑容也还是如从前那般放荡不羁，但眼中却可读出他的落寞。连她都看出来了，想必也逃不过在座其他人老狐狸们的眼睛吧。初夏咬了咬嘴唇，紫芙是他的正房，就是说即便他后来再爱上别人，那也都只是侧室或妾。他给不了那人更好的地位。而他对紫芙的感情，她早就知道，无关男女情爱。是不是...他已经认定了不再会爱上任何人？

　　萧翊顺着初夏的目光看去，看到韩容有些踉跄的朝另一桌走去。说不好的感觉。于是便在桌下拽了拽初夏的手，“他喝多了。”

　　待韩容敬酒敬到萧翊和初夏面前时脸已是红的要滴血。一看便知已经神志不清。

　　“喂，容哥哥，少喝点。今儿可是你大婚日子，醉了的话一会儿洞房谁替你啊？”初夏碰了碰韩容的手肘，挤眉弄眼的道，“这样吧，要不我先进去看看新娘子，好让她有个准备？”

　　她那点小伎俩韩容会不懂？不用想都知道这丫头是要先潜进新房里偷偷藏点鞭炮之类的东西，扰的他晚上不安生。

　　韩容翻了个白眼，初夏的身影在他眼前更是摇晃了。

　　用力摇了摇头，扯上那抹公子哥儿的笑，“你...你也就这点本事。”

　　初夏气结，正想着抬腿踹人，萧翊便捏了捏她的手指尖示意她别闹，自己则与韩容喝了一杯。

　　“容哥哥，祝你和嫂子...”

　　未等说完手里的碗便被放到了桌上。“得得得，你那祝词说了跟没说一样。”

　　“那别人的祝词就有用？”

　　“是啊。”

　　“人家还祝你早生贵子呢，你今天就去生啊。”

　　韩容通红的脸瞬间变黑，恨恨的看着初夏，“你...”

　　邻桌突然传来一阵大笑声。初夏转头望去，原来只是两个大臣在说笑。耸了耸肩，把头转回来面向韩容，却意外的看见韩容看向她时眼中晦涩的情绪。

　　“初夏，你没后悔过，是不是？”韩容放下手里的杯，直接换成大碗酌满，仰头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透明的液体顺着他曲线明显的下颌流了下来，大红的喜袍瞬间变得深红，倒是有些像中毒后的血液。

　　他，怎的就没中毒？只是这毒中的太久，太慢，待他想将毒从体内拔出时，才发现已是没救。既是没救，又何须费心思解毒？等死罢了。

　　“初夏，”韩容的声音将面前正傻愣愣看着自己的初夏拉回了神，“你变了，但容哥哥不想自己也变。可...呵呵...初夏，容哥哥一直没忘，有些事有些想法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你也记着，可好？我不求是一辈子，只希望你能尽量多记一天是一天...我...”

　　“韩容，你喝多了。”此刻他眼里的泪她看的清楚，语气中的乞求听起来也是从未有过的卑微。初夏艰涩的转过头，看着一旁热热闹闹敬酒喝酒的人们。

　　每个人都有自己该走的路。或许曾经有幸一起同行，但最终还是要各走各的，殊途，却不可能同归。

　　记得几日前在宫里和韩容遇到，那日她因为高瑾芫的事心情不好，便硬拉着他和他说了很多、抱怨了很多。他只是静静的听着。

　　他说，初夏，我已经没有立场帮你做任何事情了。

　　他说，从前或许有，但如今没有，以后，或许更不会有。

　　她愣住，点了点头。随即换上以往天真又不正经的表情，抱怨说她觉得他最近和自己疏远了。

　　他双手放在脑后，嬉笑着说，他们又不是夫妻，要那么紧密干嘛。

　　是了，他们哪还有理由像从前那般。

　　曾经，是她选择的离开。如今，他也终于迈出了早晚都要面对的那步。

　　再看向他的眸子，雾气氤氲后是深深的黑色，看不到底。再也不如当初的明亮清澈。甚至曾经用来伪装破碎的满不在乎，也不见了踪影。

　　“容哥哥，你会幸福的。”

　　 

　　******

　　 

　　喧嚣和喜庆在身后渐渐远离，踩着铺着月光的青石板路，踢着的碎石子的声音逐渐明显。萧翊将初夏微凉的手放在手心里，哈气。暖和了不少。

　　府内虽是一片大红色的喜气，府外却仍是随着温度的变凉而染上了一层深秋的味道。

　　将各个季节分的最清楚的，便是时间。

　　想想如今大家正直年少，一切都还有个年轻做借口。就应该赶紧玩玩。初夏撇了撇嘴。

　　刚刚她想去闹闹韩容的洞房，却被萧翊拽了回来。

　　......

　　一柱香前。

　　“萧翊咱们也去跟着闹洞房吧？”初夏一脸的企盼和讨好。

　　“咱们成婚那天韩容又没去闹，反倒帮忙赶人来着。”萧翊挑眉。

　　“那咱们也去赶人吧。”仍旧一脸谄媚。

　　“你见过有夫之妇去闹人家洞房的么？”放下眉梢，一脸无奈。

　　“没。但我可以尝试做第一个。”死皮赖脸。

　　“本殿下嫌丢人。”翻了个白眼。

　　“那我在窗口趴着。”继续死皮赖脸。

　　“你想看什么？”扬眉，奸笑。

　　“闹洞房。”满脸的郑重和正派。

　　“说实话。”继续奸笑，在初夏细嫩的小脸儿上摸了一把。

　　“闹洞房啊。”不耐烦，用袖子擦了擦刚被萧翊摸过的地方。

　　“闹字去掉。”在出现嘴唇上亲了一下。

　　“洞房啊？”愣住，一脸迷茫。

　　“终于承认了。”得逞。

　　“萧翊你大爷的去死！”愤怒。

　　“那你去生。”又是亲了一下。

　　“......”无语。

　　“乖，一会儿回家了我俩就洞房。”吹了口气，语气松软。

　　“......”继续无语。

　　“你最近不是想孩子想疯了么，走哪都不忘提一句。”一脸无辜。

　　“没有！”发飙。

　　“走，咱一会儿回去就生。”就像说一会儿咱去喝一杯一样自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