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书》萧念玖

43、第四十二章 易水潇潇晨露明

　　萧翊了然的点了点头。

　　午后的风吹起初夏长长的发，拂上萧翊的手背。

　　“听婆婆说你们上午又去打猎了？”

　　“嗯。”

　　“猎到什么了？”

　　“几只大雁罢了。上次猎了一窝狐狸，迫不得已出了那么大的风头。这次自当保守低调一些。一直引人注意也未必是好事，少不了惹出甚么是非来。”

　　“倒也是。”初夏了然的眨了眨眼睛，“对了，听说黛烟姐姐产期还有两个月了是么？”

　　“你也着急了？”

　　“着急？着急什么？”

　　“给我生孩子啊。”萧翊坏笑。

　　“萧翊！你羞不羞！”

　　初夏红着脸甩开萧翊的手，径直朝林子中快步走去。萧翊紧跟其后，边走边笑。

　　这丫头脸皮还真是薄的不行！

　　“萧翊！快过来看！”正当萧翊神游太虚时，就听见初夏兴奋的声音在前面响起。

　　走进了一看，初夏怀中正抱着一只看起来刚出生没多久大了普通婴儿两圈左右的棕熊崽儿！

　　萧翊一惊，忙扯开初夏的手。熊崽儿受了惊吓，坠地之时狠狠的在初夏小腿上咬了一口。初夏痛的低哼了一声。萧翊见状运足内功在棕熊崽儿腹上用力一踹，熊崽儿这才因剧痛松开了口，哇哇乱叫。

　　萧翊皱着眉赶忙点了初夏小腿伤口周围的穴位，防止血流过多，之后将她拦腰抱起，向来的方向跑去。

　　初夏缺少野外生存的常识，哪里知道这种棕熊从不会离刚出生的熊崽儿半步！它一定就在附近。

　　可如今他手上只带着一把匕首，根本不足以与体格硕大的棕熊硬拼。且周围稀疏而立的净是些笔直的参天大树，竟没有一个枝杈足以让他带初夏落脚！

　　刚跑了没多几步，就见前方的树林中一巨大的黑影朝他们移来，伴随着黑影，“呼哧…呼哧…”的喷气声和刺鼻的恶臭也通过空气传了过来。

　　初夏倒抽了一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惹了多大的祸。脊背瞬时渗出一层冷汗。

　　萧翊抿紧了嘴唇，平复了一下也是同样紧张的心情，随即对上初夏的眸子笑了笑，示意她不用担心。之后，将初夏放到地上紧紧护在身后。握着匕首的手微微抬起，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这棕熊体积大过萧翊两三倍，以萧翊一人的力量很难将其制服。而初夏腿上的伤口虽不是特别大，却大有及骨之势，浑身因为疼痛已提不起半分内力。

　　萧翊推开初夏，朝着棕熊走去，在离它不足两米处发起了攻击。只见他挥着匕首与棕熊周旋了一会儿，直到将初夏从棕熊的视线中引开这才脚登树借力反手用力将匕首朝棕熊心窝处钉去。

　　风声从在身侧呼啸而过。

　　棕熊本是笨拙的身体在此时却恰到好处的稍稍一斜——刺偏了。

　　匕首钉入棕熊的左肩上半分，伴着“嗷呜”一声大叫，它站痛的挺直了身子，发疯了般朝萧翊抡掌扫去。周围的参天大树被它这样一震，树上的枝叶也是纷纷下落。

　　萧翊转身在地上滚了几圈，虽勉强避开了棕熊的攻击，却也仍不小心被它硕大的手掌拍中肩头。嫣红的血顿时渗透衣衫，将锦缎染红了一大片。

　　周旋了一阵子后，萧翊已是满头是汗，一手按着不断流血的肩靠在身后的树干上喘着粗气。而这棕熊此刻也站立在原地，似是因方才的动作而耗费了许多力气，正在进行短暂的歇息。

　　周围只听得到呼呼的风声、他们粗重的喘息和急速的心跳声。

　　初夏如今手心全是汗，丝毫顾不得腿伤的疼痛，向萧翊一瘸一拐的挪去。她知道，已棕熊的习性，既然受了这等攻击，便也只会与伤到他的人拼个你死我活。

　　她要和萧翊在一起，即便是死，她也不想离开他半步。

　　初夏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从前她只知道自己爱他，但并未觉得有多刻骨。可如今到了生死边缘，她才知道不知何时她已爱他爱到了或冗长或短暂的生命里！

　　“别过来！”萧翊见初夏朝自己爬来，已不顾上紧盯眼前随时可能朝自己扑过来的棕熊，忙向初夏高喝道，语气中尽是焦灼。

　　可此时的初夏哪里还能像萧翊一般正常思考？此刻她脑海里只反复回响着一句话：她爱他。她竟然已经爱她至此！

　　棕熊此刻已注意到再度闯进它视线的初夏，停顿了片刻后抬步朝初夏的方向缓慢挪去。

　　或许人一旦遇到危险时都很容易的失去判断能力，直到死亡将至时才会前所未有的清醒。初夏从袖子中掏出仅有的三根不过小手指长的暗器，用尽所有力气朝棕熊射去。无奈，她此刻力气甚小，即使运足了凝指功也才勉强将暗器射入棕熊体内一半。

　　这三根暗器丝毫没有伤到它，反而将它激怒，前足着地大步朝初夏移去。

　　然而还没等初夏下意识的做出下一个动作，就已经被萧翊护在怀里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带她离开了棕熊的攻击范围。

　　身下的草地扎在她裸露的肌肤上有丝丝的麻痛。

　　热热的液体一滴一滴的滴在她裸露的肌肤上，初夏用力的眨了眨眼睛，血，竟是好多的血！！嘴、鼻子、额头、脖颈…热气不停的洒在初夏脸上，慌乱中摸索着抚上萧翊的脸，泪因恐惧瞬时涌了出来冲去了眼前的片片猩红。

　　“别…别怕。”萧翊用力的从嗓中挤出几个音节，柔声的抚慰她的惊恐。初夏这才意识到所有的血都是从萧翊身上背后肩头大大小小的伤口以及他的口中流出！他在护着自己在地上滚的时候已被棕熊拍出好多处重伤！而她却没受到半处伤害…

　　此时棕熊又已离初夏他们有了一段距离。萧翊果断的松开初夏，再度朝棕熊迎去——

　　他此时如此严重的伤，如何再与这头棕熊对抗！即使是凭着极其顽强的念力，有如何能胜得了这得力于自然的巨大生物！

　　“萧翊！”初夏柔声喊着心里盘旋着的名字，同时将别在腰间的长匕首抽了出来掷向他。

　　萧翊准确无误的接住，运足内力腾起，双手握住钉在棕熊身上的匕首把手，一脚顶在棕熊身上，用力将匕首拔了出来。

　　棕熊是很聪明的动物，若非在它很痛苦的时候，否则萧翊自是无法用武器刺刀它真正的要害之处。

　　棕熊因匕首拔出痛的不停的抡着手掌乱扫，萧翊侧身躲过它的巴掌，闪到棕熊身后，欲趁它神智不清之时将银鞭刺入它的心脏。可谁知它猛的回身，生生的将巨爪刺入萧翊胸口。

　　血瞬间从萧翊的胸口喷了出来。

　　萧翊顾不上按住伤口，咬着牙拼死将匕首的剩余部分刺入棕熊心窝处。

　　漫天的黑暗顿时袭来。森森冷气中夹杂着血的甜腥味儿。几片仍是翠绿的叶子在空中旋转盘旋了几下，坠入尘埃。

　　萧翊扑通一声向后仰去，身体生生撞在身后的树干上。初夏一个激灵后脸顿时一丝血色全无，撕心裂肺的痛从心脏传向浑身各处。

　　而那棕熊并没随着萧翊的倒地而趁乱继续进攻，只是站立不动。而片刻后“咚”一声直直向后摔倒，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萧翊！！！”

　　“三殿下！！”

　　而此时林中同时响起一阵惊呼——是小连子他们刚刚赶来！

　　“三殿下！”小连子众人走近后忙向萧翊奔去。“三殿下您忍住，奴婢这就带您回去包扎！”

　　“走开。”萧翊一把推开过来搀扶的小连子，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朝着初夏跌跌撞撞的走去。“慕儿…”

　　话语中含着嗜骨的焦虑和浓浓的眷恋不舍。

　　刚喊了她一句，血便已从口中流了出来。“伤到哪儿了？有没有事？”萧翊不停的打量着初夏，摸着她的脸，脖子，手臂，最终将视线停在她受伤的小腿上。

　　“没事儿，萧翊，我没事儿，不疼…不疼…”

　　萧翊扯开初夏挡在腿上的手，不停的低声重复，“让我看看，快，让我看看…”萧翊费力的撕扯着初夏的裤脚，扯了几次却都未能扯破。

　　初夏颤抖着双手抚上萧翊尤沾着血的脸颊，恐惧伴着泪水如开了闸的洪水般汹涌泻出。

　　“萧翊！我真的没事儿，真的，不疼了。我们回去，回去，好不好？萧翊…”

　　萧翊终于扯破了初夏的裤脚，在确定初夏小腿上的伤并未真的及骨后才露出一抹放心的笑。“好。”

　　眼前，初夏的影子渐渐模糊。萧翊嘴角带着安心的笑，终是晕了过去。

　　 

　　******

　　 

　　一片模糊的白。

　　一个短发的陌生男子透过层层白雾朝自己走了过来。萧翊拧了拧眉，探究的看向走来的男子。

　　“你就是萧翊。”那男子在打量过他之后淡淡的开口说道。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萧翊挑眉看向这男子。这男子穿着一身奇怪装束，上身一件白色短衣，露出多半截胳膊，下身着蓝色长裤，看起来不伦不类。

　　“萧翊，你不能扔下她不管。”郑重的语气中有一丝不加掩饰的恳求。

　　他说的…是慕儿吗？萧翊猛的觉得胸腔内一阵剧痛。抬手按在上面，却感受不到丝毫心脏的跳动！他…他…死了？！

　　“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吧。”言罢，男子不由分说的握住萧翊冰凉的手腕，深深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