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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们的失败 ...


  •   沉默着从星炼手中接过涂了特殊治疗剂的绷带,一条拓麻慢慢在床边坐下,轻柔地捧起他的君王被灭吸血鬼武器严重灼伤的手,开始了包扎。

      无声无息中,星炼退出了房间,并带上了门。

      这是在郊外一处已成废墟的大宅中,距离猎人协会的锻造炉爆炸以及纯血种吸血鬼白蕗更的死,其实并没有经过多久。

      轻易躲过了玖兰优姬和锥生零的追踪,一条拓麻跟随玖兰枢来到的,是这栋毫不起眼、到处散发着腐败堕落气息的宅院,一个与华丽优雅、冷然自矜的纯血帝王毫不相衬的地方。

      挨着肩膀坐在一起,一如十多年来的相处,离开枢只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拓麻已经觉得这情景久违得令自己开始感慨了。曾几何时,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清晰地明白那个男人思路的自己,竟然也会像现在这样觉得眼前的男人如此深不可测、不可捉摸。

      面对女性始祖的温柔似水和杀戮纯血种吸血鬼的冷然,这两种极端的表情在男人的脸上竟如斯和谐,这是连拓麻都不知道的枢。甚至,拓麻开始寂寞地怀疑,也许自己从没有理解过他。

      ——一条学长,真的是很喜欢枢哥哥呢。

      曾几何时,男人妹妹说过的话倏地掠过脑中,拓麻几乎要苦笑了。这真的是喜欢吗?喜欢到从未理解过一个人,那还真是了不得的“喜欢”啊。

      男人很听话,没有对拓麻的举动有任何的反抗。乖乖地接受包扎,乖乖地等待治疗结束,看起来好像两人之间没有一丝嫌隙。

      其实枢是有理由怪罪拓麻的。吸血鬼都是爱浪漫的生物,对“唯一”可以执着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枢一直是拓麻的“唯一”,直到拓麻尽管不愿意、尽管抗拒,还是不得不接受白蕗更的血为止。

      有一段时间,拓麻的心真的偏差了,无论那是因为被血控制还是发自内心,拓麻都试图维护更。对男人来说,这是不得了的背叛吧。然而男人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默默地望着拓麻手的动作。干净的纱布在拓麻修长的指节间翻动,在干净利索不留一丝犹豫的动作下舒适而又严实地裹住伤口和药剂。拓麻不论做什么都是最好的,这来自于他的教育,也来自于他自身严谨好强的性格。他极少后悔,因为私底下的极度好强,他从不给自己后悔的理由,然而现在,偶尔,他却忍不住对枢感到抱歉。

      包扎结束的时候,拓麻轻轻叹了口气,就好像卸下了某个重担一样,现在的他,稍微觉得自己能够面对枢了。至少做了一些补偿,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

      拓麻很感谢星炼,少女细心而温柔地给了自己和好的机会,自己自然是不愿意放过的,就算枢可能根本就没有怪过自己。

      “又捡到你了呢,拓麻。”

      帝王默默地注视着被一层层悉心包扎在自己手上的纱布,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温和柔美的浅笑。

      拓麻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捶了一下,令他有一种胸口快要涨裂的疼痛。这种疼痛就好像白蕗更在他面前破碎得四分五裂时一样,让他的呼吸充满了钝痛。

      他不禁扯出一丝苦笑,“是啊,又被你捡到了呢,枢。”

      自己想跟着他,而他也轻易地接纳了。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吗?但为什么,又觉得有些伤感呢。有的时候,轻易的原谅,也是不再在意的意思吧。就算回到男人的身边,他们的关系还会如以前那样真挚吗?

      自己只是想见证纯血种始祖的末路罢了,明明握着更的碎片跟在枢身后的时候自己只有那么一个心愿,为什么在与这个男人说了只不过一句话之后,胸中的欲望又再次膨胀了呢……

      男人的手轻轻搭在了拓麻的肩上,不轻不重的分量,却宣誓着男人的存在。空气里漂泊着纯血种的味道,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气味,沉淀着近万年的各种思绪,和悠长岁月中织就的男人独有的魅力。

      “说起来我曾这么想过,无论发生什么,你总是会在我身后。这种自信很奇怪吧?而结果恰恰相反,李土的时候也好,更的时候也好,只有你没有在我身边。很多时候,希望有人能让我清醒着继续走下去……止步不前是很简单的,任何人都愿意选择更容易走的道路。但是拓麻你的话,就能坚持下去,不会允许自己轻松。真是又任性又骄傲……又让人钦佩的性格啊。”

      这么说着的枢,视线却没有落在拓麻身上,仅仅专注地看着雪白纱布,仿佛不经意间叙述的平静口吻,让拓麻的胸口抽痛得更厉害了。

      “好久没听你赞我了,居然有些不好意思。”故作镇定地笑着,拓麻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啊啊啊,还以为会被你打一顿或是赶走呢,枢太温柔了,反而让人无所适从。”

      “我太温柔了——真是个好笑话。”

      大概是被拓麻的情绪带动了吧,帝王轻轻地笑起来,微弯的眼角,令拓麻回忆起很多以前的事情,心情顿时柔软了。

      “现在才开始反省,会不会太晚了?”轻轻牵起枢的手,拓麻耸了耸肩,“手上都沾了这么多血了,这时候停下来,才真的令人发指呢。”

      什么杀光纯血种,什么对罪孽化身的吸血鬼进行天罚,疯狂地抛弃王位的帝王啊,心里又藏了样什么秘密呢。

      所以说,自己不看到最后不行啊。

      “别怂恿我啊。”男人似乎有些头痛地叹了口气,一本正经的眉眼也舒缓了,爬上了些许无奈。

      “不,不是的,枢。我还没有这么看高自己哦。你想要做什么、会做什么,一早就决定了。但是我会看着的,见证这些直到最后。”拓麻微笑。

      “是因为和更的约定?”男人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

      “是也不是。”拓麻挑挑眉,“这一定是……我自己的希望吧。总之,之前缺席了是我不好,但从现在起,我会好好地看着你,一直到最后。”

      “说得跟告白一样。”缓和下来的气氛,令男人也开起了玩笑。

      “真是的,这就是告白呀。”拓麻眨眨眼,祖母绿的目光柔得叫人心悸。

      回应拓麻的,是男人忽然变得深邃的视线,“既然如此,一条少爷不介意分一点血给我吧,对身体有好处。”

      纵然是拓麻,被前任王用这么专注而深沉的视线盯着,也禁不住双颊微热起来。眸中暗露红光的枢,拓麻已经很久没有见了。唤起了男人的食欲,这是多久没有过的事了?不论男人的目的是自己的血,还是透过自己试图吸收更的力量,光是吸血这种行为本身,就已经足够让拓麻悸动不已了。

      自己果然是被纯血种控制了吧。自以为是朋友,其实只是因为纯血种的力量,而被吸引的吧。所以这和枢本身并没有关系,一定是这样的。任何纯血种,都能吸引到自己的。拓麻开始自我洗脑,结果发现脑袋里的小人打了一架以后,偏向枢的那只还是稳稳占到了上风。

      “真是仗势欺人啊。”虽然嘴巴上抱怨,拓麻还是乖乖地扯开了领口,歪过头露出颀长的脖子,装着一脸委屈小媳妇的摸样望着枢,“枢大人,请用吧。”

      大概是这可笑的作态和拓麻平时爱搞怪捉弄人的性格太不搭了,帝王虽然面无表情,但肩膀却开始微微颤抖了。

      是说,想笑就笑啊,这么就不怕得内伤嘛。腹诽着的金发贵族朝青梅竹马的男人的方向挪了两下,是说,到底咬不咬啊,一直歪着头脖子会酸啊。

      感觉到气息的忽然接近是在腹诽之后不过两三秒之间的事,虽然吸血并不需要拥抱,但男人的双臂却环住了自己的肩膀,那种暗夜帝王的气息迎面扑鼻而来的感觉,让人心生畏惧又忍不住心动不止。

      真是讨人厌的纯血种中的纯血种啊,就是更也不会让拓麻如此忧虑。忧虑着自己的心被对方纳入囊中,无法再对其他任何人事物坚定下去。仿佛只要被对方的气息笼罩了,自己就会不再是自己。

      男人并没有就着脖子咬下去。

      拓麻感觉到自己的脸被捧了起来,一边是柔滑的手掌的触感,另一边是质地粗糙的纱布,但是男人却捧起自己的脸,近距离地望着自己。

      飘着酒红色光芒的眼眸,倒影着自己的脸,针对自己的欲/望在对方的眼中清晰可辨,那种认真而直白的渴/望,化去了拓麻一切想要打马虎眼开玩笑的自我保护。

      男人想要自己。想要透过血,碰触自己的记忆,看清自己的内心,掌握自己的一切。这是一种威胁,高阶的纯血种,只透过几滴血就可以掌握对手的一切,但男人的眼睛里,有着更多更意味深长的含义。那是一种邀约,也是一种束缚,仿佛缔结了契约,就再也不能轻易分手。

      男人想要束缚自己。

      “……你会害死我的,枢。”拓麻无奈了。

      他还很年轻,还有大把的好日子可以过。虽然他对目前的战争很有兴趣,也被卷入其中,但不代表他要搭上自己。见证人的角色已经很够了。战争结束后,拓麻一定会碰到更让他感兴趣的事情和人,哦,吸血鬼的寿命是那么地长,谁也说不定之后他会不会有更热衷的东西。他一直是自由的,枢明白也一直支持着这种自由,男人从没逼迫过他做任何选择,从没有。所以一直以来,拓麻总是自己做决定,少有地超然地不为纯血种左右地在距离纯血种最近的地方愉快地活着……又或者,这正是一种由枢一手打造的、借着纵容造就的变相支配?

      “你愿意吗?”男人认真地征求着拓麻的意见。

      似乎空气都凝滞了。

      …………………………

      …………………………

      “……这求婚太突然了。”

      不是拓麻要破坏气氛,而是……比起被束缚,自由实在太可贵了,尤其这种束缚的希望还是出自纯血之君偶尔的兴之所致。自由的代价,并非仅仅抱歉就能偿付。

      男人被拓麻为难的表情惹笑了,总是皱起的眉头,这次是真正地舒展开了。

      “就一点也不想考虑?”

      这种默认“对啊对啊这就是求婚啊”的轻松态度,让拓麻噎了一下。不愧是纯血种,连耐打磨性耐摧残性也是意外地强大啊。

      “考虑啊。”

      就着姿势向对方靠过去,双手穿过男人的腰间轻轻环住那具纤瘦却又有力的身体,拓麻的回答实在是有点郁闷的。

      自己到底是……被那个男人吸引着的吧。不在身边的时候总是想起他的事情,太靠近了又想拉开距离,一直如此。想要独占他,现实不允许。现在他开口要求了,自己又顾虑颇多。

      太多人太多事,太多捉摸不定的过去未来,这个男人不可能全然地被自己占有。相反,自己也不可能一心成为他的所有物。所以,其实是拓麻自己太过贪心了么?

      成熟的恋爱、大人的恋爱,还真特么不容易啊。

      更说的对,吸血鬼嘛,不可能谈正常的恋爱。

      这世道怎么就能这么物欲横流到叫人欲哭无泪呢。

      懒得再想下去的时候,下巴被男人轻轻地咬了。空气里开始漂浮起自己的血的味道,咬人下巴的纯血种,还真是不多见。拓麻想着些有的没的,感觉到越来越颓然的坐姿,直到男人慢慢带着自己躺倒在破败的室内。糊里糊涂隐约显现的巴洛克天花板,是拓麻绕开枢漂亮的黑发唯一看得到的风景。

      忍不住伸手过去握住那个男人的手,冰凉又温热,两种相悖的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令拓麻微微地战栗,又或者,是因为吸血这个行为带来的震颤?

      男人的犬齿不知何时刺入拓麻的嘴唇,好像在接吻一样,血就着唇纹外泄,嫣红地沾染在对方的唇上,衬得那绝美的君王更加艳丽。一瞬间,想要对方的欲/望升至最高,毅然决然地破表。

      “这是红果果的勾/引啊!”拓麻有些忿然地碎碎念。

      金发碧眼的贵族,猛然间起身,凭借着突如其来聚集的力量翻身压倒了一直处于上位的纯血种君王。被压倒的那位倒是平静地没有任何怨言,甚至,眼中还露出一抹“就知道你忍不住”的狡猾。

      很好,真是没白多活这一万年呐。

      拓麻不忿地咬牙切齿,悲愤之下,金发的青年终于忍不住张开嘴狠狠地冲着身下那细白的颈项咬了下去。
      血涌进口中的一瞬间,拓麻知道自己是彻底败了。

      说来说去,被蛊惑得晚节不保确实是自己的错,但是相信那个笨蛋纯血种也好不到哪里去。

      明明一早就决定不会迫拓麻做任何决定的枢,终于还是按耐不住地怂恿了拓麻。

      饮下纯血种的血,就是变相同意对方对自己的控制,何况是大量地饮入。

      抛弃了所有人的枢,到最后,却想用血永远地束缚住拓麻。

      枢的“只想在最后还能看到这个人”和拓麻的“只想看着这个人到最后”的情绪,透过血的交融交错在一起。

      被挫败感纠缠着的拓麻,明明吸够了血,却不想离开那个散发着甜美气息的男人的身体。懒得理睬衣服是不是会被弄脏,只是紧紧地抱着对方,也能感受到对方抱拥着自己的手臂力道。

      隔着胸口感受着对方心脏的鼓动,被吸血激起的热度,男人独有的气味,以及男人周围空气中的无奈。

      明明理智上两个人都不愿意,感情上却还是不想分开。吸血鬼怎么就能这么纠结矛盾呢。

      “真是个学不乖的孩子,白蕗更明明都警告过你了。”

      都这种情况了,偏偏那个纯血种的男人还要坏心眼地揶揄拓麻——在他自己根本也是半斤八两的情况下。

      “啊,不小心喝太多枢的血了。”拓麻无辜地眨眼睛,“所以,我一定是被纯血种控制了。”

      “是吗?”

      “当然!”

      “我明明什么都没干。”

      “不,你肯定是控制我了。”

      “没有吧?”

      “有的有的,真的有。”

      虽然有点没营养,拓麻却突然觉得,被束缚,其实也不坏嘛。

      ……大概吧╮(╯▽╰)╭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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