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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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捌
心病。
鲁肃自诸葛亮帐中出来之后,还是放心不下周瑜,脚步不停地赶到周瑜休息用的帐中,掀帘时却发现早已有人立于帐中,神色凝重。
“公覆。”
鲁肃愣了愣,却还是先给了礼。黄盖站在周瑜榻前,侧身微微回了礼。
“子敬。”
隐隐约约间有些尴尬,鲁肃上前,认真的打量了倚在榻上瓷枕边的周瑜,从他自若的神情中确定了他的确没什么大碍,才放下心来。转身从案几上斟了茶,递至周瑜手中。
“刚刚可是心悸?近日不可再吹风食辛饮酒,勿在战前伤了身,明日让军中大夫再来看看,开几味药。”
鲁肃絮絮叨叨了一大堆,周瑜半听半笑,待得他终于停了下来,眉眼间的笑意已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苍白的脸色也泛了点暖色。
“知道了,子敬有心。公覆,汝先回去吧。”
黄盖微微躬身,用一种奇异中又带着敬佩的眼神看了看鲁肃,暗自感叹着江东一枝花的都督是怎样的娇弱才能把身边这知书达理沉默寡言的子敬生生练成了江东第一老婆子。
“都督所命之事,公覆自当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公覆告退。”
黄盖拱手转身退下,黑色的衣袍在他身后旋出曲线鲁肃愣愣地目送黄盖掀帘远去,心里对他那段话有些转不过弯,怎么这话听着有些江东一枝花下死,此生做鬼也……风流的意思!?
“子敬,汝最近,老是走神啊……”
周瑜缓了缓阵阵隐痛,心中思索着这次咳完了血估计又要十天半个月喝不上酒,不由得很困扰地抬手揉了揉眉头。
鲁肃转头正碰上周瑜一脸苦恼的揉眉心,以为他是因为战事而烦恼。思量了会儿怎么开口,却还是挑了一句讲烂了的话。
“公瑾汝要多休息,怎的总是咳血。”
“那是因为兴霸突然和吾提到他射翻蔡曛的那一箭,力度竟比不上当年和伯符比骑射之时。”
鲁肃闻言一怔,想着等等一定要去找甘兴霸交流交流的同时,也忆起当年这二人的确是三天两头比试骑射,忽然觉得有些哑口无言,半晌才喃喃开口——
“公瑾,讨逆将军他……”
“我知道伯符他已经不在了,我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正在吃兴霸打给我的烤野兔,一个没留神呛着了,咳太过……”
“……”
鲁肃半晌无语然后掀帘而去,寻找甘兴霸准备对他进行动物众将必备的思想教育……
周瑜笑着看鲁肃掀帘而去,冬日的暖阳从仍在摇摆的布帘缝隙漏下,几缕斜阳晕黄散开再飘散,真是不多得的好天气。
烤野兔的味道不错,比当年孙策出游时一箭射下弄给他吃的那只味足个大。
今日的阳光也不错,比建安四年的夕阳浅多了,浅到几乎似淡开了透甲染征衣的浅红血迹,徒留一池细密红丝,勒得人新点点的细密疼痛。
次日,主将鸣鼓,意气风发,聚众帐下,共商军事。
案上周瑜仍是气定神闲模样,诸葛亮在侧座上侧着头仔细听着清朗嗓音的吴语,没防备到对坐武将早已有人面露不屑。
“如今诸将各领三个月的粮草,准备御敌……”
“三个月?便是三十个月也是不支的!”
一句话成功冷场,鲁肃诧异转头,入眼是黄盖的不屑与肆意扬声喧哗。
诸葛亮愣了愣,自是没忘了这位在第一天为自己拦下江东轰炸机的将军,眼中异色一闪,却是……玩这种花样吗?
“若这个月破不了敌,不如依张子布之言,弃甲倒戈,北面而降……”
“嘭……”
佩剑砸落于案几上,案上之人已不是先前的温和模样,星眸微眯,剑眉挑起真似要斜飞入鬓角,唇边冷笑连连——
“两军交战,乱军心者,斩!”
黑袍徒然立起,气势分毫不差,针锋相对。
“吾随破虏将军至今已有三世,纵横之时何曾有汝!”
很好,周瑜抚过剑鞘,冷笑之意突地消失的无影无踪,刹那真似严冬三□□霜扑面。只见周瑜拔剑直指帐中黄盖,喝令左右速斩。鲁肃本是奇怪黄盖吃错药了竟然说出要降,但内心转过几道弯,亦是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不过苦肉计。
东吴众将,能坐在主帐之中的都不是省油的灯,众人之前已经见过黄盖主战的态度,如今这一幕,怕是演给那些先前不在的人看的了。
混乱之中,甘兴霸拦出,求情之言还未落地,周瑜已挥手先令左右将他乱棒打出,凌统冷眼旁观,案下左手却是紧了紧,将侧摆攒在手中。
“一百背杖,不可再宽。”
帐下众人纷纷显露出震惊,一百脊杖,半条人命怕是要去了,蔡氏二人更是变了脸色。
言罢周瑜拂袖入帐剑锋青芒映过诸葛亮带着笑意的双眼。鲁肃急忙跟随入内,众人散去。仅余几人留下,扶受刑后的黄盖回将军帐。
甘兴霸百无聊赖地等在船边,时不时督令几人认真操练巡视,待得眼角余光瞄见凌统朝这边过来了,方才觉得方才那几棍没白挨。
“汝怎么样?”
瑟瑟东风掠过江面,远处传来的是操练时的口号声,甘宁扯了扯脖子上系着的铜铃,几声清脆铃声,入耳让人觉得舒适。
“还好,死不了。”
“嘟嘟他不是有意的……他……”
“呵……”
余下的话语掩在铃声之下渐渐没了下文。甘宁摇头,抬眼看了看凌统,见他一脸严肃,差点没笑出了声,幸好是背对着营帐,才不需要像他一样演得辛苦。
江东的狐狸遍地都是,连他这么单纯的□□,都学聪明了,知道了这背后有人时,该怎么装才像。
更何况这江北的黄鼠狼,实在是有点蠢的过头了。
凌统看着甘宁的笑脸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转身离去。甘宁顺着凌统的背影望去,衣袂下摆在风中略显褶皱不复轻盈,终于是发自内心笑了出来,此时身后空荡荡,早已无人。
——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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