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魔咒》独孤员

7、７

　　那是五年前的十一月十九号，一个极平常的日子，下午下了班方明像往常一样回到租住的小平房，打开门看到萧云坐在床缘，低着头像是没看到他走进来，一动不动。
　　“怎么了？也不做饭，坐着发什么呆？”方明脱下外套，略有点不满的问，心想这姑奶奶又怎么了，坐这生闷气，晚上这顿饭估计得自己亲自下厨了。
　　“方明，我有了。”萧云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对方明说。
　　“什么……有什么了……什么有了？”方明挂衣服的手僵在半空，疑惑的问道，脑海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什么有了！什么有了！我怀孕了！你说什么有了！”萧云突然对着方明大喊，然后双手捂着脸，趴在膝盖上哭起来。
　　方明张着嘴巴愣在那了，脑袋里嗡的一下，思维瞬间凝固，像是头上刚挨了一记闷棍。
　　早上出门的时候萧云告诉他这个月过了十几天了那个还没来。这是常有的事，方明也就没太放在心上，以前也有过几次，自己买来试纸测过，都是虚惊一场，于是就说：“再买个试纸测一下吧，虽然你姨妈老是迷迷糊糊有时早有时晚，但还是测一下放心……”话还没说完一记粉拳就挨在背上，两人打打闹闹一块出去了，可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次……
　　方明完全乱了手脚，不知道该怎么办，看着埋头抽泣的萧云，心里更是痛苦万分，但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他们大学谈了四年恋爱，去年毕业后又留在同一个城市，为了能省钱早日买房子结婚，就在郊区租了一个小平房，日子过得虽然紧巴，但也算安稳，对未来充满了憧憬，打算攒点钱，攒到够买房付个首付，到那时他们就结婚。但是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们不知所措，全慌了手脚。
　　晚上草草弄了点吃的，萧云一口也没吃，早早的钻进被窝，仍是抽泣，任方明怎么安慰也是一句话不说，后来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方明却是辗转反侧一个晚上没合眼。
　　第二天天刚亮，方明就爬了起来，出去买来早餐，把萧云叫了起来，看着她眼睛肿的像个桃子，方明的心里像刀扎一样难受。
　　胡乱吃了两口，萧云冷冷的看着方明问：“你说怎么办？”
　　“还是……还是先上医院看一下吧，然后我们再……再商量……”方明结结巴巴的回答。
　　“我昨天去过了，已经确认了，昨晚想了一夜，我想生下来。”萧云看着方明的眼睛坚定的说道。
　　“什么？生……生下来？可是……可是我们现在……我们现在什么也没有，生下来要怎么办啊？”听到萧云的话让方明一下乱了方寸，思考了一夜才下定的决心被萧云的一句话击的粉碎。
　　“不然怎样？难道你想让我去医院把它打掉？”方明很快从萧云凌厉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低下头，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萧云是个非常独立而且很有主见的女孩，决定了的事很难让她改变，经过了一开始的慌乱和手足无措之后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生下这个孩子，房子可以往后拖一拖，先登记结婚，等以后再慢慢打算买房子。但是相反，方明性格温和，平时什么事大都听萧云的多，自己没什么主意，所以两人平时连架也很少吵。
　　“那……那好吧。”方明低着头说道。
　　萧云显然看得出方明不太乐意，但是她早已习惯了他的这种态度，也没多说什么，现实已然形成，慢慢的他会接受的。日子仍然一天天的过，上班、下班、做饭、逛街，比起以前倒是没多大变化。但是随着萧云预产期一天天临近，方明心里却愈加压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对这样一个小生命有种说不清的期待，但更多的却是担忧和恐惧，不断被这两种情绪折磨着，方明有种几近崩溃的感觉，有时候真想一走了之，逃离这种折磨，但是每当看到萧云那双充满期待和喜悦的眼睛，他又很快软化下来。
　　就这样方明在不断的纠结苦闷中度过，萧云肚子里的孩子也一天天长大。还有半个月就要出生了，民营小公司没有什么产假，萧云早辞了职在家待产。最近一段时间总是觉得孩子在肚子里闹腾的厉害，于是对方明说：“最近孩子老是不安分，我想明天去医院检查一下，做个B超什么的。”
　　“好的，明天我陪你一块去吧。”方明淡淡的回答。
　　“嗯。对了，你有空去买点婴儿用品什么的，早做打算，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好了，知道了，你说过很多遍了。”方明似乎有点不耐烦的打断萧云的话。
　　“我不是提醒你一下嘛，看你最近老是心不在焉的……”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萧云猛地一下坐起来，看着方明的眼睛问道，“是不是到现在你还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啊？”
　　“怎么会，看你说的，怎么可能，”方明目光有点闪烁，躲开萧云质疑的目光，接着说，“要不改天打电话让我妈过来吧，我们又没经验，怕万一有什么准备的不够……嗯……也好有个人照顾你，怎么样？”
　　“等孩子出生时再让咱妈过来吧，现在过来住也没地方住，多不方便。”萧云又重新躺回方明的怀里。
　　“哦，也是。”方明轻轻地叹了口气，闭上眼靠在床头搂着怀里的妻子假寐，脑子里乱哄哄的，自己真的还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吗？但是现在又有什么办法呢，为什么当时不说服萧云把孩子打掉呢？
　　这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方明的心却一天天的愈发不安起来，萧云辞了工作，让本就没多少积蓄的他们生活更加拮据，要交房租、水电费、两人的生活费，孩子出生又需要一大笔钱，少不得还要问家里要，孩子一天天长大花费会更大，用钱的地方会更多。方明无数次想到这种问题，越想越让自己觉得害怕，他才二十三岁，过早的承担起一个家庭的责任，连丈夫这个角色都陌生得紧，更何况父亲，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他心里没一点底……
　　第二天是周末，方明陪萧云到医院做了检查，医生告诉他们孩子胎位不太正，弄不好到时要剖腹产，建议他们早点住到医院来，萧云急于知道自己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但是医生说胎儿侧着身子，看不清性别。而方明趁着上厕所的时间到收费处问了一下，得知如果要剖腹产的话起码要三四千块钱，三四千块钱对于刚毕业一年的两人来说无疑是笔巨大的数字。
　　出了医院大门，萧云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说：“我现在有点害怕了，不会出什么事情吧，要不我们早点住到医院来？”
　　“哦，没事的，放心好了，我姐去年生孩子时也说胎位不正什么的，后来还是自己生下来了，医生嘛……都爱吓唬人，别担心。”方明强自镇定的安慰萧云道，“那你打车回去吧，我去孕婴店买点要准备的东西。”
　　“嗯，好吧，你早点回来。”萧云说完拦了辆出租车回去了。
　　看着出租车一点点消失在车流中，方明的心里愈加不安，脑子里满满的都是医生的话，要早点住院，要三四千，有一定风险……
　　方明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来到一家孕婴店，挑东西的时候听到两个营业员聊天。
　　“你家孩子要上幼儿园了吧，真快啊。”
　　“是啊，哎！幼儿园一个月要交六百多块钱呢，真是的……”
　　…………
　　听着她们的对话，方明感到前所未有恐惧，完全乱了头绪，只觉得脑袋里一团乱糟糟的，仿佛有无数双小手小脚在脑海里挥舞，无数张小嘴在脑海里哭喊成一片，怎么办，孩子出生后要怎么办？把孩子送人？萧云肯定不答应的，到底要怎么办呢……
　　方明提着一大包东西头重脚轻的走出来，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萧云肯定不会同意送人的，但是我拿什么养育孩子啊，要那么多钱，我才二十二岁就要当父亲啊，要不……要不……如果没有了我，萧云一个人的话她一定会把孩子送人吧，是啊，一定会的，一定会的，方明颤抖着从口袋拿出手机……
　　“爸，我……我是方明，萧云要生孩子了……要剖腹产……需要钱，要五六千……你……你去借借看吧……没办法了现在，打我银行卡上吧，凑够了给我打电话。”
　　挂了电话，方明脸上露出少见的决绝又有一丝冰冷的神情，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使劲摇了摇脑袋赶走乱糟糟的各种想法，快步消失在人流中……
　　很快，爸爸打电话来说钱凑够了。
　　方明取了钱，跟萧云一块办了住院手续，把钱全当做押金交给了医院，萧云就这么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满怀兴奋的期待着那个小生命的降临，方明在一旁小心的伺候着。
　　终于，孩子要出生了，方明送萧云到产房门口，握着她的手，眼圈红了，流下泪来。
　　“看你那点出息，哭什么，没事的，”萧云眼圈也红了，拍拍方明的脑袋，被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的门“哐当”一声关上，方明呆呆的站着，泪如泉涌，“对不起，萧云，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把孩子送人吧。”
　　当下，方明在萧云的病床枕头下留了封信，回去简单收拾了行李，手机卡扔掉，直接去了火车站。
　　方明辗转去了很多地方，他一直梦想着有一天可以衣锦还乡，找到萧云，两人再续前缘。但现实往往不尽如人意，反而经常要忍受自己良心上的折磨，每天夜里都会做噩梦，一会儿是孩子，一会儿是萧云，本来不喝酒的方明慢慢变成了酒鬼，借酒精来麻醉自己内心所受的煎熬，不知道有多少次酒醉后露宿街头。
　　一次偶然的机会方明接触到一种白色的粉末，吸食后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萧云第一次在恍惚中抱着可爱的孩子，笑盈盈的走向自己，孩子奶声奶气的叫自己爸爸，几年来日夜折磨着自己的噩梦变成了其乐融融的美梦。但是梦终究会醒来，而方明却像是找到了救赎自己的方舟，他深深的迷上了这种感觉，甚至不惜一切代价。
　　直到方明负债累累，被高利贷追的东躲西藏，他跑回了自己曾经逃离的城市，一次偶然的机会，在电影院门口他竟然看到萧云带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与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从一辆高级轿车中走出来，于是，一个罪恶的计划在他心中酝酿，毒瘾早已蒙蔽了他的理智，蚕食了他仅存的一点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