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晏非卿

1、第 1 章

　　他是个刽子手，刀下亡魂无数。
　　刀快，手更快，一刀毙命。
　　“刀子，还是一碗混沌？”
　　“嗯。”
　　面前买混沌的老人，自小看他长大，佝偻的身子忙碌着，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更为瘦小。
　　他老了，而他长大了，刀子，也不再是原来的刀子了。
　　热气腾腾的混沌端了上来，“刀子，趁热吃了吧。”
　　还未等他有什么动作，一颗石子便被扔进了碗里，滚热的汤溅在脸上，迅速烫红了皮肤。
　　他抬手抹了抹，看向石子来处的黑巷子里。
　　“哎呀呀，可真是对不住了，本来想扔你脑袋的，却白白坏了大爷的一碗好汤！”
　　黑暗中着青色布衫的少年走了出来，面上满是戏谑与不屑。
　　他看着少年木了一会儿，伸手自衣襟内掏出几枚铜板放到桌上道：“大爷，我走了。”
　　老人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怔怔的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叹了口气：“这孩子......”
　　少年坐上凳子，抬头看老人：“大爷，你理他做什么，刽子手一个！”
　　老人摇头不答。
　　少年气冲冲站起来走回了小巷中。

　　“朝廷腐朽，大兴必亡！”那人满脸愤怒，转过头来看刀子，“你助纣为虐，不得好死！”
　　挥下刀时，心里是一片茫然。他想，当真会不得好死。
　　人杀多了，走在阳光下，连自己都觉得自己肮脏阴暗。
　　“混蛋！”斜刺里窜出一个人，揪住他的领口就是狠狠的一拳。
　　他挡也不挡，站起来抹了抹嘴角的血迹，看向那人。
　　少年气喘吁吁，眼光似要喷火。“你杀了多少人！你是朝廷的走狗！你还有没有心！”
　　多少人？数不清了。

　　“大爷，明天干完这一趟，就再也不拿刀了。”
　　老人看着他，眼里有淡淡的安心。
　　日头渐渐高了，照的人满身汗水，可他，却如在冰窟。
　　刀下的少年倔强的偏头看他，即使被刑囚的浑身鲜血也还要嘲笑的看他一眼，讽刺他一句：“嗤，走狗。”
　　看着少年明亮的眸子，他突然感到难受，使足了力气不让握刀的手颤抖。
　　“午时到——行刑！”令牌掷地，少年傲然闭眼。他霍的一下举起刀，刀光耀花了所有人的眼。
　　刀落。
　　“嚓”的一声，绑着少年的绳索掉在地上。
　　他揪住少年的囚服将他拎了起来，刀在身周划了道明亮的半圆逼推了清醒过来的士兵。
　　“上来。”他转身背对少年，宽阔的肩背凝成一堵坚实的墙。
　　少年稍怔了怔便伏在他肩膀上。
　　“抓紧。”
　　少年收紧手臂。
　　他大喝一声，横刀劈路，刀声嚯嚯。
　　半路上抢得马已累得口吐白沫，可追兵仍然紧紧跟着。
　　少年被他压在身前，风“呼呼”的自他们耳边刮过。
　　策马转过一个拐角，少年听到头顶的刽子手长叹了一口气，瞬时，他便被扔下了马，跌进了长满荒草的树丛。
　　“跑。”
　　他让他跑，然后头也不回的远去。
　　少年缩进草丛，直到追兵的马蹄声急急而来又渐渐消失。
　　他们去追那个刽子手了。
　　少年咬牙站起来，眼神复杂的盯着前方，那边，是他曾认定是刽子手的男人。
　　他辱骂他、揍他，却最终被他救了。
　　时间不多了，他必须走。
　　他捏紧了拳头，超反方向跑去，他假装没有听到远处的声音，一刀一刀砍在人身上的声音。
　　但那声音好像是砍在了他身上。
　　钝的，痛的。

　　白日茫茫，仍是那个毒辣的太阳，蒸尽了身体里的水分。
　　也照的一切无所遁形。
　　“王刀，携从叛国逆贼劫法场，中途被诛，吊城门三日示众！”

　　少年抬起压低的帽檐，望向城头曾经是刽子手的男人。
　　浑身浴血，凝在衣服上，是暗沉的红色。
　　少年怔怔的望着，慢慢的低下了头。
　　两滴水珠忽的落在龟裂的土地上，便也被瞬时蒸干了，没几个人知道它曾经存在过。
　　没几个人知道他曾经存在过。
　　“刀子，你不是说，干完这一回就再不干了。怎么会是这样？”
　　远处是老人干枯的声音，少年猛然抬起头，眼睛赤红。
　　他再次握紧了手，大步而去。
　　这大兴国是要亡的。
　　因为我要它亡。
　　我，要它亡！

作者有话说

　　少时写的一个小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