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一心不二

33、三三

　　第三十三章
　　云在下得雪山，直至坐在赵谌的马车上，还在想着秦渺的那番话。
　　他原先竟一直不懂秦渺。
　　他不明白那样一个温婉通透的女子怎会爱上一个女人。何况那女人竟如斯冰冷。
　　他更不明白秦渺为何要如此决绝。那离去的背影，凉淡的微笑。云在不懂，为何会在这样的一个柔弱的红颜女子身上看见了壮士扼腕痛则痛矣却豪气干云的模样。
　　云在坐在马车里吸了吸鼻子，这才发觉自己竟一直不懂秦渺。
　　云在撩起马车上的竹帘，天边的一抹残月在乌云密布中露了一角。
　　秦渺。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你给不了我。你想要的，我也给不了你吗？
　　秦渺推开镜面，入得内室的门，见寒馨已经窝在床的内侧。秦渺上床背对着寒馨，闭眼酝酿着睡意，却听得寒馨道：“明日霍林要来。你随我一起去见一见吧。”
　　“不用了，我想四处逛逛。”
　　秦渺闭上眼，掖好自己的被子，忽的想起唐梦寒来。
　　及至天明，秦渺穿好衣服对着寒馨笑道：“我出门逛逛去。”
　　寒馨正坐在镜前梳着头发，听得秦渺如此说，恩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秦渺出门，却径直往唐梦寒的院子走去，却看见唐梦寒正神情焦灼的坐在院子的石桌边。
　　秦渺见了，走也不是，不走也是，竟愣在了那里。
　　唐梦寒转身却正好瞧见秦渺站在院门口，焦灼的神情瞬间满满的都是喜意。
　　唐梦寒道：“秦渺！”
　　秦渺笑道：“恩，我来是想跟你说……我只能把你当朋友。”
　　唐梦寒听了，却绽开嘴边的笑言道：“秦渺，我很开心。即使你没有答应我，你毕竟思考了这么长的时间。我……很开心。”
　　秦渺瞧着眼前女子拼命忍住眼里的泪，忽的竟起了同病相怜的滋味，将唐梦寒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拍着唐梦寒的后背，柔声道：“不哭。不哭。”
　　唐梦寒却猛地抱住秦渺，将眼睛在秦渺的衣服上使劲蹭了蹭，抬起头在秦渺的耳侧笑道：“秦渺，我会让你答应我的。我会的。”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冰冷不带一丝温度的询问传来。
　　秦渺抬眼瞧去，却看见寒馨正站在自己不远处，冷冷的瞧着自己。而寒馨身边站着的正是凉州定北大将军霍林。
　　秦渺怔愣的又往寒馨瞧去，那冰凉的眼神不带一丝感情，秦渺难以置信的看着那样的眼神，忘了推开唐梦寒，忘了微笑，也忘了流泪。
　　却是唐梦寒稍微的推开点秦渺，转身瞧去见是寒馨与一个穿着不俗的俊秀少年。
　　霍林笑道：“秦姑娘，好久没见了。近来可好？”
　　秦渺收回自己的眼神，淡淡的睨了眼霍林，笑道：“霍将军军务繁忙，怎的会有空来这雪山上？”
　　霍林笑道：“谨尊师命，来瞧一瞧姑母。记得到了雪山上，却又听闻唐二爷也在此处，便赶忙前来拜访。”霍林侧身往唐梦寒瞧去，笑道：“想必这就是唐家大小姐了。小将竟能得见江湖上的紫霞仙，真是三生有幸。”
　　唐梦寒笑道：“不过是江湖上的人给唐门一个面子，给了我这么个名不符实的虚称罢了。霍将军如此说，倒真是让我羞愧。”
　　寒馨却冷声道：“你不是要见唐二爷么。”
　　霍林笑道：“这便去。”
　　“不必了。我二叔正在房里运功疗伤。”唐梦寒瞧着寒馨冰冷的模样，睨了眼身边的秦渺又道：“待得我二叔伤好，这便告辞。这几日叨扰了。”
　　寒馨却冷眼瞧着秦渺，轻声道：“你是跟我一起走，还是留在这里再待一会儿？”
　　秦渺笑道：“霍将军想必是初次来雪山上，你好好的陪霍将军逛逛便是。我稍坐坐便走。”
　　寒馨听了，却仍旧看着秦渺。
　　霍林，唐梦寒瞧得此情形，顿觉怪异，半晌，寒馨这才转过身去，冷声道：“随你。”
　　直至寒馨与那霍林走得远了，唐梦寒才柔声道：“你们姐妹两是不是拌嘴了？怎的这次闹这么凶？”
　　秦渺笑道：“也没什么。只是一言不合罢了。扰了你半日，我也该走了。”
　　唐梦寒却拉住秦渺的袖口说道：“我二叔在里面疗伤，想必也没什么事。我陪陪你。”
　　秦渺忙道：“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到处逛逛。”
　　唐梦寒笑道：“快走罢。少扭扭捏捏的。”说完，便拉着秦渺就走。
　　二人出得宅子，信步而走。秦渺竟鬼使神差的又来到庄中最高的那块石头上。
　　唐梦寒见秦渺来到这近十米高的高石上也不说话，径自对着十米下的庄子发呆。
　　“你在瞧什么？”
　　“瞧这片庄子。”
　　“这庄子好安宁。”
　　“这庄子很温暖。”
　　“温暖？”唐梦寒笑道：“外面的庄子也是一样的。秦渺，你该出去走走。”
　　“一样的？”
　　“一样的。在我眼里这片庄子与别的庄子没有什么不同。有人的地方便有争执。秦渺，你看见的是这片庄子的表象。”
　　“表象？”秦渺喃喃道：“怎么会呢？这片庄子明明给了我温暖的感觉。”
　　“只是感觉罢了。不是真实。”
　　“不是真实……怎么会呢？那天晚上，我明明记得满心的温暖，只愿留在这里一辈子。”
　　“你现在还有这种感觉么？”
　　秦渺听得，震惊的看向唐梦寒，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
　　秦渺看着这片宁静的庄子，笑道：“我不是想要留在这里一辈子，是想要陪一个人过一辈子。”
　　“你想要陪谁？”
　　秦渺沉沉的呼出一口气，转身对着唐梦寒笑道：“不过是曾经的痴妄罢了。无论我想陪谁过一辈子。这辈子，我只能一个人过。”
　　唐梦寒瞧着秦渺平静无波，如一潭死水的眼神，柔声道：“秦渺，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眼睛不是这样的。”
　　秦渺却忽的抬起手来拍了拍唐梦寒的头，笑道：“我的眼睛本就这样，没有为谁变过，以后也不会为谁再变。”
　　唐梦寒皱眉道：“秦渺，你的话，很矛盾。”
　　秦渺瞧着唐梦寒敛眉思索的模样，抬头轻轻拍着唐梦寒的头笑道：“矛盾的话，你便选你喜欢的句子听。我们走罢。”
　　唐劲在自己的房里运功疗伤，那头顶蒸腾出袅袅热气，俄而竟是满头大汗。
　　噗的一声，唐劲吐出一口胸口的淤血，唐劲抚着胸口颓然的靠在床柱上，自言自语道：“若时间的洪荒能够倒流，哥，当初你会怎么做？怎么选？”
　　唐劲忽的又想起那天雪地里的念惜，哪里还是十八年前的模样。
　　十八年前，我们对不起念惜。
　　其实我们更对不起的是争鸣……
　　噗的一声，又是一口鲜血。唐劲靠在床边闭目养神起来。唐劲苦笑道：“哥，生死有命。我真的是束手无策了。但愿苍天保佑。”
　　霍林瞧着身边的寒馨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模样，笑道：“馨儿，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
　　霍林叹道：“每次来雪山，姑母都不愿见我。”
　　寒馨冷着脸却不说话，却听得身后有人接道：“谁让你长得实在是令人讨厌的很。”
　　霍林转身瞧去，看见念芷正一脸调笑的看着自己，不由得笑道：“念姐姐说话真是伤人的很，想我虽不是再世潘安，却应该也算得上是一派风流倜傥吧？”霍林侧身对着寒馨笑道：“馨儿，你说是也不是？”
　　念芷却哧的一声笑道：“得了吧你，少蹬鼻子上脸的学那厚颜无耻之徒，快些滚罢！我还有些话与馨儿说。”
　　霍林叹道：“你们姑娘家忒的麻烦，既嫌我碍眼，那我走了便是。”霍林对着寒馨念芷做了一揖，便起身离开。
　　念芷见霍林走得远了，这才道：“昨日里与你说的那些话，你可还曾记得？”
　　寒馨点点头，抿嘴不语。
　　“师父让我去查秦渺，我本道秦渺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昨日便让你提防着点。可巧你瞧我今日查到什么？”
　　寒馨敛眉道：“什么？”
　　“那秦渺的母亲名叫顾钰。”
　　“顾钰？”寒馨疑道。
　　“你道那顾钰是谁？顾钰是顾徵的女儿。”
　　“顾徵！”
　　念芷颌首道：“你可知道顾钰二十五年前嫁给了谁？”
　　“大燕朝第一工匠，争鸣。”
　　“秦渺是争鸣的女儿？！可是秦渺姓秦！”寒馨急道，“这不对，根本不符合逻辑。顾徵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秦府做小妾！这于理不合！”
　　念芷点头道：“我也觉得这点很是令人费解。当年争鸣失踪，照理而言，顾徵应该好好的照顾自己的女儿，又怎会让自己的女儿流落到泸州秦府去做令人诟病的小妾？”
　　寒馨却道：“秦渺究竟是秦府的小姐，还是争鸣的女儿？”
　　念芷叹道：“恐怕只有顾钰知道了。”
　　雪山上又开始下起雪来，唐梦寒伴着秦渺在这雪地里走得跌跌撞撞。
　　念惜抬头看着又开始下起雪来的天，推着轮椅进得梅园，轻轻的嗅起梅香来。
　　唐劲推开窗，看着窗外下着的鹅毛大雪，靠在桌边，看着窗外的一片雪白，看得出了神。
　　念芷看着手里的两封书信，嘴角那妖媚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眼神狠戾阴寒。
　　寒馨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雪花在手里晕开一滩水渍来。
　　又下雪了。寒馨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