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倾月》一笑尘缘

6、红染月（一）

　　星夜，天际流云遮月，薄凉的月辉斜斜漏下，城郊幽暗的竹林内，在一声惨呼猝然而起后，重归寂静。
　　“倾…月！”淡淡腥味弥漫的空气中，短暂的静默后，一声破碎的低吟响起，惨淡的月下，一名中年男子气息奄奄的倚着竹枝，左臂已失，淋漓的鲜血正自伤口汹涌而出。
　　“你已是最后一个，当真不说么？”稍顷，不远处的暗影中，倏尔传来另一道低沉男声。
　　“呵￣”男人喉间溢出一声低哑的冷笑，努力将头仰起，怒目看向那个孑然立在竹下的身影，“魔头，你也会有怕的时候！你等着，很快，只要正道同人们得知你的踪迹，你的日子便也到头了！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中年人肺腑如遭火炽，全身经脉已被震碎，此刻情绪激昂气血翻涌，不由又喷出一口血来。
　　听他此言，林中响起一声轻笑，其声冷魅，在这幽暗的竹影下，却更添残凉。
　　“你以为，我会怕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人士？”嗤笑一声，那人似极是不屑道，“只怕他日，你们来多少，我便可杀多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莫要再考验我的耐性，你担不起这个后果。”话到后面，凌冽中肃杀毕现，竹枝无风自动，空气中盘旋的血腥味愈发浓烈起来。
　　“咳…咳。。”　满地残碎的尸骸中，男人已渐模糊的视线掠过那一张张痛苦扭曲的僵白面容，最终，定在那人隐在阴影中的脸上，平复了一会儿喘息，他虚弱道，“魔头，你莫要妄想了，还有多少人知晓你在此地，我是不会说的。怪只怪我师兄弟几人技艺不精败于你手，只可叹，当年你下令剿我全派的仇是报不了了，可是…。”气息一顿，通红的眼内闪过刻骨恨意，他蓦地双目暴睁，嘶哑着喉咙，竟似是从灵魂深处迸发出一种愤懑不屈的怨恨，声嘶力竭的狂笑着诅咒道，“倾月！你会不得好死的！你会不得好！”
　　一声轻响，三尺溅血，音犹在，魂已销。一条红菱自暗中疾射而出，携着强劲的冷流灌胸而入，瞬间击碎了他的心脏。
　　最后染血的视界里，映入他眼帘的，是刹那皎洁的银辉下，那自林中缓缓走出的人。
　　一袭罗衣，赤色流滟，那人倾绝的身影漫漫步入月下，三千鸦发尽散，肤如玉，眉如黛，一双凤目泠泠，月华错落，眼波流转间，薄魅暗生。似带冷嘲，又似谑笑，削薄的唇微微挑着，他皎然如月般立在那里，就那般似笑非笑的看过来。
　　那是怎样的一张无瑕面容，不辨雌雄，不留一丝岁月痕迹，带了七分妖，三分邪，妖异得惑人心魄，却偏又残艳得满身肃杀。
　　倾月…倾月…当真可倾天下…
　　脑海闪过最后一个念头，男人的意识彻底的陷入黑暗。
　　林中再无声息，轻提脚步，他从容的越过满地漂泊的血花，行至那人身前。
　　“留着你的命，不是为了听你废话的。”垂眸而视，银月清辉点点，落入那双妖娆瞳底，便漾开一缕凉薄。
　　右手轻提，红菱自那人胸口退出，看着菱上淋漓的血迹，微微皱眉，他顺手一甩，那垂落极地的长菱便如蛇般缠住了不远处的竹枝。枝杈轻动间，他积气于掌，拽着红菱末端将掌劲催出，掌势延着菱身激荡而去，瞬间便将菱上的血水尽数震出，如飞溅的雨般，打在四周的竹叶上，叶儿轻颤不已，其上斑斑点点，恍若泪痕。
　　将红菱收回，他抬起袖来轻轻掩唇，待转眸看见四周这血肉遍地的场景，低垂的眼帘下不由掠过一丝阴郁，“早知你们都是这般又臭又硬的性子，我便也不用一个一个逼问了，直接绞死倒免得弄脏我的地方。”
　　冷哼一声，他甩袖欲走，眼神触到一物，又停了下来。
　　轻敛袍裾将草丛中那物拾到手中，借着蒙昧的月光，端详着那块光滑的木牌上所刻之字，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凉的笑，“青云派？看来，当年还是有漏网之鱼呢。”
　　笑着将那木牌掷入尸堆中，他负手信步便向林外行去。
　　“就是不知，那些正在报信路上的小鱼儿们，有几条能有命将信送出去呢？”
　　此后声止，风中似传来一声轻笑，低哑沉魅，顷刻便消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