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倾月》一笑尘缘

4、雪解月

　　南音直直的跪在地上，面色有些发白，背脊却还倔强的挺着。
　　一名素衣女子坐在不远处，面上无甚表情，食指轻轻的敲着桌面。
　　室内一片寂静。
　　直到闭合的门扉吱呀一声被人自外推开，一名白衣男子携着冷风走了进来。
　　一眼见到跪在地上的孩子，男子清朗的面上笑意微凝，眼底便闪过一丝诧异。
　　回了正以求救的目光看过来的小丫头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男子步履不停，行过去坐在了女子身边。
　　以手探了探搁在桌案上的茶盏，发现凉了，男子又起身将茶水倒掉，复又添了一杯来，递至女子手中。
　　“她今天是做了什么，惹你生这么大的气？”见女子垂首揭开了杯盖，男子细细的凝着她轻颦的眉目，笑着问道。
　　闻言，女子手上的动作轻顿，抬眸扫了一眼依然跪在地上的女童，眼底看不出情绪，“我方才和她说，等过几天你不忙了就由你开始教她习武，她已经四岁，有些东西可以开始学了，但是…”
　　她看着始终垂着头不敢与她对视的南音，秀丽的眉间皱痕愈深，“她却说她不想跟着你学，想拜另一个人为师。待到我问她想拜的那个人是谁时，这丫头就死活不肯说了，只说是自己偶然认识的一个人。”
　　“哦？”湛然的眸光微凝，男子疑惑的看了一眼南音后，略一沉吟，方才对一旁抿茶不语的女子轻声道，“你看，现下还是冬日，地上凉，孩子又太小了，跪久了，日后膝盖上怕是要落病的。”
　　见女子神情已有些松动，他便继续笑着道，“不如这样，我来问问她，若是她还是这般不听话，再罚也不迟，你看怎么样？”
　　对上男子淡然含笑的眸，女子迟疑了一下，方点了点头，但还是不放心的叮嘱道，“你不要事事由着她。”
　　“放心，我有分寸的。”
　　男子笑着伸手在女子手背上安抚式的轻拍了下，这才站起身来向跪在地上的孩子走去。
　　南音巴巴的见男子起身行了过来，忙急急的小声唤道，“爹爹！”
　　“阿南先别动。”男子快步行至南音身前，就着她屈膝的姿势，伸出双手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转身寻了一个离女子较远的椅子坐下，他一边轻轻的揉着女童的膝盖，一边轻声问道，“疼不疼？你腿先别动，等爹爹给你舒活下筋骨。”
　　依然维持着跪着的姿势，南音抱着男子的颈项，偷眼觑着不远处女子沉默不语的侧影，微微摇了摇头后，这才低声小心翼翼道，“爹爹，阿南不是故意要惹娘生气的。”
　　“嗯，我知道。”男子抬眸笑了笑，手上的力道恰到好处，不疾不徐的按着，“那你先告诉爹爹，为什么不想拜我为师？”
　　孩子的嘴儿微微撅起，小脸贴着男子的颈项撒娇道，“爹爹有时候很忙，回来还要教阿南习武的话，会累的。而且，娘亲总是一个人在家，爹爹应该多陪陪她。”
　　“呵￣”男子闻言轻笑，眼眸转向那个安静的女子，眸光便不自觉的添了一抹爱怜，“小阿南长大了，知道心疼爹爹和娘亲了，爹爹很开心哦。”揉了一会儿，他小心的让南音的双腿略微伸直，继而轻轻问道，“那可以告诉爹爹，你是想拜谁为师吗？”
　　“阿南不能说。”孩子有些难过，却还是小小声的答道。
　　“是不是那个人不让你说？”男子沉吟了一下，对上南音澄澈的大眼睛问道。
　　“呃…”南音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苦恼该怎么答，一时没有出声，男子见状便笑着道，“阿南说出来的才算是阿南说的，爹爹猜出来的可不算哦。爹爹若猜对了，阿南就点点头好不好？”
　　南音有些疑惑，虽然觉得有些不对，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男子想了想，便接着问道，“是不是，前些日子你说的那只梅树精？”
　　南音瞪大了眼睛，对上男子含笑的清涟眸光有些惊奇道，“爹爹你怎么知道的？”说完又觉得不妥，慌忙用手捂住了嘴。
　　男子垂眸笑了笑，伸手轻揉南音发顶，“你最近认识的人，就只有他啊。不是他的话，我想不出还有谁了。”
　　“他真的好漂亮好漂亮喔！”一提到梅树精，南音有些兴奋的在他膝上站直了身子。
　　“嗯，不漂亮就不会是梅树精了。你想拜他为师，那他到底会不会武呢？如果不会，他就不能教你习武了。”
　　“唔…”小丫头托着腮想了想，半晌才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过，他会变戏法哦！”似是怕他不信，她有些急切道，“我第一次见他时，明明他的手很冷，可是那手只一下子就变暖了，比爹爹的手还要暖和。他还会飞，飞得很高很高！”
　　他始终微笑着，直到听她讲完，方才点了点头肯定道，“看来，是一只很厉害的梅树精。那阿南，爹爹再问你几个问题吧。放心，不会让你说不能说的事情。”
　　“你觉得，梅树精，他是个好人吗？”沉吟了一会儿，他问出了他的问题。
　　“是好人！”一听这个问题，南音毫不犹豫的就答了出来，眼儿亮晶晶的。
　　“嗯。”男子轻轻点头，“那你能告诉爹爹，除开他的外貌让你喜欢外，他身上还有什么是你喜欢的？”
　　小丫头认真的想了想，将身子偎进男子温暖的怀里，抱着他的脖子，仰着脸儿，面上就有些难过，“爹爹，梅树精总是很伤心。我看得见的。”她伸出软软的小手，指尖轻轻点在男子胸口上，“梅树精的这里，一直一直在哭。阿南有爹爹和娘亲，他却只有一个人，阿南想，要是阿南能多陪陪他，他这里，就不会再哭了。”
　　对上孩子期盼的目光，男子微微凝眉，思索了半晌，才低声道，“阿南，你可知你娘为何今日要生这么大的气？”
　　“我不肯回答问题，娘亲生气了。”
　　“不，不是这个原因。”男子爱怜的抚了抚孩子粉嫩的脸颊，顿了顿，才斟酌着道，“你还小，不知世道人心的艰险，你要拜一个你娘都不知道的人为师，她会担心。爹娘不在你身边，若是你的师父心怀恶意伤害了你，爹爹和娘亲都会痛悔难当的，你娘的苦心，你可明白？”
　　孩子蹙着小眉头仔细想了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却还是加上一句道，“梅树精是好人，他不会伤害我的。”
　　男子笑了笑，看了一眼坐在远处的女子，有些为难道，“阿南你也知道，这些事情，要你娘说了才算的。”见南音小脸一跨，又接着道，“不若你先问问那只梅树精愿不愿意做你师父吧，若是他愿意，爹爹再帮你想想办法，怎么样？”
　　南音撅了撅嘴，虽然知道娘亲那里不好说，但爹爹已经答应帮她了，又想到娘亲一般还是会依着爹爹的，不由便高兴得站直了身子，抱着男子颈项，吧唧一口便亲了上去。
　　“爹爹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