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易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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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易清
我忘了自己是怎么顶着这么大的雨回到家里。甚至，回到家中时感到身上奇怪的潮湿才发觉自己的是冒着雨回来的。用尽全力狠狠的扣上门，巨大的声响才让我开始冷静下来。
脱下身上被雨水打湿的不堪的衣服，走到饮水机接了一杯冷水，一灌而下。从喉咙穿过的刺骨冰凉让我打了个冷颤。我靠着墙壁缓缓蹲下，发现在雨中的过力奔跑让自己的脚酸痛不已，脚趾发白。
该怎么去理顺这么混乱的一天呢
该怎么让自己真正的冷静下来
该怎么解释这么意料之外的相遇
该做出什么样反应
该有什么样的表情
该怎么去面对你
那个七年前没有任何征兆就消失的你
格玖。
六岁时父母终于抵不过每日每日的争吵而离婚，我被父母以工作忙没空照顾的借口送到了爷爷家。童年时的自己当然不会懂得，这是种如同抛弃般的离开。事实上直到成年以后，我同父母的见面机会也屈指可数。父母不过是每个月寄来一沓厚厚的人民币的机器，仅此。我没有可以赖在父母怀里撒娇的童年，对童年的回忆也剩下爷爷的身上厚重的廉价烟草味。
爷爷家在个小镇上，小镇不算繁荣倒也山清水秀。我在小镇顺利念完小学初中，靠着还过得去的成绩上了镇里最好的高中。拿到通知书的时候爷爷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逢人便说自己有个争气的孙子。的确，小镇里同我一样年纪的人多数都开始外出打工，钱相对于书本知识来说更为重要。只有少数的人能顺利读完高中，考上外地的大学。
高二的下半个学期，班上转来位女生。
皮肤白皙样貌文静的女孩被老师领进教室，在讲台上做着自我介绍。
“我叫格玖，以后请多多指教。”
是简短且不拖沓的自我介绍，我抬头，看见女孩明亮清澈的眼神，一如爷爷家对面的那条小溪。
“格玖，你坐在窗边的那个空位吧。”是班主任的声音。女孩安静的点了点头。
直到女孩朝着我位置的方向走过来，我才发现原来班主任所说的空位就在我的正前方。
女孩放下书包，拿出课本。隐约之中我嗅到女孩头发上的独特香味。不是浓烈的香水味，像是植物所散发出的自然芳香。
格玖在班上并不引人注目，除了刚转来时在班上引起了些小小的骚动。但很快班上又恢复了平静。格玖乖巧的性格很好的融入了这个集体。
格玖有着不错的成绩，接受知识的速度惊人的快。成绩在班上排名一直处于前五的我几次被格玖给挤了出来。我平时在班上不太喜欢和别人接触与讲话，很多时候都是在位置上看书，不走动。直到放学时才动身收拾东西回家。因此和格玖虽然是前后桌，但说过的话除了借些文具书本之外也寥寥无几。
一天我照旧留到教室里的人都走完之后才收拾东西，抬头时意外的发现格玖仍坐在位置上，也没有回去。我不善言谈，略微惊讶后又埋头收拾书本。
格玖转过身来敲了敲我的桌面。
“你叫易清是吗，你笑起来很好看。”
格玖留下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后就起身离开。傍晚的夕阳给女孩身上穿着的白色衬衣镀上一层好看的光晕。我愣在那里不知所措，我在班上很少表现出自己的喜怒哀乐，脸上都极力做出平静和波澜不惊的表情。
那么，格玖是什么时候怎么样捕捉到我极少露出的笑容
我很快就忘了这件事，大堆的公式和运算让我没有时间思考除了学习以外的事情。
一年后我如愿的考上了自己想上的大学，离开小镇到很远的地方去。上火车之前父母来看了我，塞给我一张银行卡，告诉我以后他们会定时的往卡上汇生活费，密码是我的生日。我接过，一时竟无言。原来人类的感情淡薄到用钞票来维持的地步。
于是我离开。离开爷爷，离开小镇。
大一的新生报到会上，我选了教室里最后的一排位置，翻看着一本《十日谈》。被老师点到名字要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才站起来，缓缓的说到“我叫易清，喜欢文字，以后请大家多多指教。”
还未等我坐下，这时教室的门口匆匆闯进一个女生，手上还拿着一杯咖啡。
显然老师不高兴了，让女生站在门口，严厉的问道“开学的第一天你怎么能迟到”女生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说“今天碰上塞车了，我还是半路下了车跑过来的呢。”女生站在门口朝教室里面挥了挥手，无视老师那张已近黑到极致的脸做起了自我介绍“各位好，我是格玖，希望以后和大家相处愉快。”
我以为是错觉，惊愕的抬头朝门口看去，对上一双不可思议但是透着满满喜悦的眼睛。一如当年的明亮清澈，就像爷爷家对面的那条小溪。
格玖拎着包进了教室，在我旁边的位置放下了包，包上拉链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格玖拍了拍我的肩膀，明晃晃的笑容像春天里的太阳一样温暖，“易清，以后也多多指教了。”
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上格玖，感觉意外的亲切，也拍了拍她的肩，回答道“好的，一定。”
因为又同在一个班里上课了，再加上以前来自同一个高中，我的性格也开始变得些许外向起来，和格玖成了不错的朋友。一起吃饭一起去图书馆一起逃课去找一张我们都喜欢的CD一起分享一本彼此都喜欢的书。
之后的日子过的这般惬意。早上我和格玖趴在桌子上对一杯牛奶虎视眈眈，我和她轮流给对方带牛奶，格玖的解释是这样能换着口味喝。但她却老是抢我的牛奶喝。上课的时候明目张胆的在老师的视线下一人一边耳机，从轻音乐到重金属，从粤语到英文，从陈奕迅到Lady gaga。窗外有光线斜斜照射进来，在书本上落下好看的光斑，高大的乔木把光线变得斑驳。中午的时候没等那个又老又啰嗦的教授分析完不知道来自那个朝代的文言文就拎上包从后门偷偷溜出去，在空无一人的食堂里顶着打饭阿姨奇怪的眼神快速的吃饭，格玖打西红柿炒蛋我打红烧茄子，格玖还未吃完西红柿就笑嘻嘻的把筷子伸过来侵犯我的红烧茄子，我自然抢不过她于是只好把茄子让给她，红烧茄子算是食堂里比较收欢迎的菜，有的时候来晚了连汁都打不到。格玖颇为自豪的说易清你看我现在这么悠闲的吃着红烧茄子等会我就故意不吃完当着那些打不到茄子的人的面把茄子给倒了。我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看着格玖说拜托啊格玖姐姐那是我打的啊你不吃完也别浪费好吗我对红烧茄子可是爱的深沉。话音刚落格玖就夹了一筷子的茄子到我嘴边恶狠狠地说这算我赏给你的快给我咽下去。我听话的张开嘴把茄子咬进去边嚼边含糊不清的说谢格玖姐姐。然后两个人笑成一片。
午饭过后我们会去图书馆，挑自己喜欢的书和喜欢的位置坐着安静的看。看的入神到忘记时间。于是就常常出现这样的对话。
“易清现在多少点了”
“不知道啊你不会自己看手机啊。”
“不对啊易清我们好像才刚进来不久怎么外面的天就黑了”
“是要下雨了吧。”
“可是要下雨的天空上怎么还有星星啊。”
我听到格玖这么天然的反应就知道事情不妙了，结果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着19：27。
我合上书本对格玖说别看了去吃晚饭吧，格玖才恍然大悟一样的说哦原来已经晚上了啊。
第二天我们无奈的看着教室门口的旷课登记表上醒目的写着XX日，格玖，易清旷课一个下午。
开始还有些害怕，觉得被登记多了会不会给老师留下什么坏印象，后来格玖说我们班七十几号人哪你觉得那个已近快退休了的老师会全部记住我们的名字吗，就算记住了名字估计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吧。被格玖这么一怂恿我就更加放心的敢和她打着学习的名号逃课了。
那天我在宿舍洗衣服，突然接到格玖的电话，格玖在电话里带着哭腔对我说易清你小子在哪呢快给我到图书馆来我被甩了。
心里没理由的一阵疼，我顾不得满手的泡沫披上件衣服就赶去图书馆。
到图书馆的时候格玖坐在门口的阶梯上，不停的流泪。脸上的妆花的不像话，脏兮兮的像只小猫。我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不等我开口她便转过身来紧紧的抱住我，一言不发，手臂勒住我的脖子。
感觉肩膀被泪水打湿。
这样的姿势保持了一个多小时，格玖只是在不停的哭，什么也不说。
后来我把格玖拖进另外图书馆里，给她细细的擦干眼泪，问她是怎么回事。格玖好不容易停下的泪水又再次决堤而出。
格玖和我絮絮叨叨的说了一晚上她和林洛的事情。
林洛是高我们一届的学长，格玖因为社团的活动认识了他，不知怎么的不久之后林洛就和格玖表白了，结果格玖就糊里糊涂的和林洛在一起了。
林洛是知怎么样讨女生欢心的人，烂漫的小把戏层出不穷。今天一个布娃娃明天一朵玫瑰花，骗的格玖产生了要和他厮守到老的想法。
但林洛却不是老实本分的人，没多久就和格玖说了分手，过两天格玖就看到他揽着某系系花的腰出入在以前他们两个经常去的饭店。当然这是后话。
那晚格玖说话说到累得靠在我肩上睡着。她不停的在说，就像是想把和林洛所做过的一切都忘掉。
我把格玖背回我的宿舍，庆幸的是宿舍那晚恰好没有人回来，四个人的宿舍有三个人出去泡酒吧了。我让格玖躺在我的床上，给她盖好被子。我坐在床边，看着格玖像婴儿般精致且安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上挂着被泪水打湿脱落的睫毛膏，我用纸巾轻轻的把其拭去。细微的动作却稍微惊醒了格玖，格玖没有睁开眼但却猛的用手紧紧的拽住我的手，呓语般不停的念着：林洛，林洛，林洛。
名字是最短的咒语。
我握住格玖的手，说，我不是林洛，我是易清，林洛走了。
一遍遍的复述直到格玖再次睡去。
那一晚我彻夜未眠。
我看着这样的格玖心疼至极，她明明是那么优秀的女孩，却在此时为了一个完全不值得的混蛋变得如此失落和狼狈。
体内一直未形成的念头终于在这样一个有明亮月光的夜晚形成和冲出，我是喜欢格玖的，我想成为格玖身边那个能照顾她的人。
翌日我清晨便出去买早餐，带了两杯豆浆和一小袋的油条回宿舍。
推开门的时候看到格玖缓缓地睁开眼睛。，格玖见鬼一般的表情，说易清你怎么在我的宿舍里。
我顿时哭笑不得，满脑子昨晚想好要安慰她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
我把早餐递给她，说，吃吧。
格玖还是很疑惑，说宿舍阿姨怎么把你放进来的啊。
于是我怀疑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个哭的稀里哗啦的格玖一定是错觉。
趁着格玖边吞着豆浆的时候我开口了，格玖，让我代替林洛吧，让我照顾你。我是喜欢你的。
接下来听到格玖剧烈的咳嗽声，手里举着半根油条，脸上的表情比见鬼了还难看。
我觉得着一定是我二十年来最丢脸的时候了。
我站在床边看着格玖，格玖像地主一样的说易清你小子给点阳光就灿烂了是吧我昨天不过是失恋了借你个肩膀靠着哭结果你丫今天就和我告白了
平时这个时候我会扑上去和她打成一片。
但是我现在冷静的不行，用不大但是足够我和她听清楚的声音说，格玖我没在和你开玩笑。这里是我的宿舍。
我们，在一起吧。
结果格玖嚎了一声丢下手里的豆浆跑了出去。没拒绝也没答应。
我的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格玖一个星期没有来上课，手机也打不通。
我开始后悔了，是不是因为我突然的告白吓到格玖了，说不定我在她心中就只是朋友一般的存在，身边的朋友突然和你说我喜欢你谁都会被吓着的吧。
我第37次给格玖打电话，短暂的“嘟―”之后格玖接了电话。
我一时紧张的说不出话。
是格玖淡淡的声音，“易清，我们在一起吧。”
“那你明天给我回来上课。”
“好。”
结果我又失眠了一个晚上，彻夜在想格玖是否只是把我当成了林洛的替身，她是否也对我有我对她一样的心情，又或者，她只是借着我来忘掉林洛。
第二天顶着发黑的眼圈去上课，意外的看待格玖已经在位置上。格玖听到声响抬起头，对上我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和我交往有让你兴奋到变成国宝的地步吗”
我笑着落了泪。
格玖鄙夷的说看你这点出息，猛的把我拽到椅子上，转身抱着我。
“易清，你不会背叛我的，是吗”
我很有气势的说了一句是的我的公主。
格玖破涕为笑。
可是多年后，我在一本书上看到何其尖锐的一句话
“不要把别人想象得对你很忠诚。”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易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