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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寻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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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铭铭回到府中,一夜徘徊,不能入睡。
他说春儿其实不是自己自尽的,而是被人谋害。
而这一世,是叶慧公主做了她的替死鬼。
赵铭铭又回想起了当日赵妙儿与她说的叶慧公主被宗裕泽所杀的经过。当日她对赵妙儿的话深信不疑,如今却是不同了。
李清钰说春儿是被她的庶姐算计,终死在了一个男人的手中。
她很是后悔,没有问清楚,那个男人是谁?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一世的春儿,嫁的人定不是他。
难道,春儿被她姐姐设计,嫁给了宗裕泽?
那春儿的姐姐呢?她最终得偿心愿嫁给李清钰为妻了吗?
辗转反侧,只后悔自己没有平心静气地问清楚。
世间有庄生梦蝶的传说,未必李清钰就在说胡话。他也没必要撒这些谎。
思来想去,不禁懊恼自己太沉不住气了。
模模糊糊间,天就亮了。
镜子里自觉颜容憔悴,幸好因为假孕,早免了去公婆处请安,只称有些不舒服,吃了碗小米粥,叫琴儿去前院打听打听,等少爷一回来就来报她知道。
太多的疑惑,她急着找他来解答。
返身入屋蒙头睡了一觉。
再醒来,却已是斜阳西下。
赵铭铭不由埋怨音儿不来叫醒她。
音儿觉得冤枉,一旁的红玉正揭帘进来,闻言倒是说了句实话:“午膳时音儿叫了姑娘起来,姑娘应是应了,可翻个身,又呼呼睡着了。钟嬷嬷说孕妇嗜睡,姑娘现在这模样才是正常的,所以叫音儿别白费力气,等您饿了自然就醒了。”
赵铭铭果然觉得肚子在咕咕叫了,却推开红玉递上的糕点盘,只问少爷可回来了?
音儿与红玉皆摇头。
赵铭铭便皱起了眉头,又问琴儿可回来了?
门外早侯着的琴儿便进来回话,却道:“奴婢跟老爷身边的老管事打听过,没听说少爷抵京的消息,应该还在路上。”
赵铭铭心中便有些不安,李清钰明明已返京,为何连父亲都瞒着不说?难道这也是军情需要?
往日晚膳被她视为最大的折磨,今日她却是急急忙忙地穿戴起来,到婆母院里一块儿用膳。
李夫人正与李国公在堂上闲话,念着李清钰此刻不知到哪个驿站了,几日都无家信,叫李国公明日上朝去兵部打听打听。
李国公不以为然,应了一声:“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如今是在回京途中,能出什么事?净瞎操心!”
“怎么是瞎操心?儿行千里母挂心,你哪里懂得这些?”李夫人白他一眼,又叹息:“如今他都还不知道他媳妇有身孕了,偏你不叫我写信告诉他——”
李国公闷声不响,只低头擦试他的银刀。
正走到门前的赵铭铭听了,心里一阵发虚。
对了,昨晚太过惊讶,竟忘了将假孕的事先与李清钰通声气。
李夫人见到儿媳,马上就笑眯眯地起身相迎,也不让她行礼,只问她今儿身子可有不适?
“听钟嬷嬷说你睡了一天,午膳都未进食——”
赵铭铭不好意识地笑笑,含糊说:“也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困得很——”
李夫人便牵着她的手和蔼地拍拍,笑道:“看来你肚子里的小家伙跟他爹爹一样,也是个懒怠的。当年我怀着他的时候,也是这样,整日睡不够——”
又说了一些当日怀着李清钰时的趣事,赵铭铭已然听过好多遍了,便有些心不在焉,不时看看一旁的李国公。
“对了,瞧我这记性,上菜之前,得先让人把给你的汤端上来。”李夫人念叨着,叫了旁边的婆子去厨房看看,又想起自己原让厨子往汤里放人参果的,兀自不放心,让她先坐着,亲自往厨房去了。
“你婆婆别的都好,就是话多了些,你可别跟她学。”李国公出乎意料地抬头跟她说了这句话。
赵铭铭微微一怔,便笑了,借机道:“公公,不知相公几时抵京?是不是,派人到城外驿站打听一下消息?”
李国公浓眉略皱了皱,半晌才道:“清钰此刻是宋国的将军,他的行踪也是军情,纵使是我也不好派人去打听的。”
赵铭铭这才知道自己唐突了。连忙低声认错。
李国公摇摇手,“不怪你,这原该钰儿跟你说的。自古武将就是将脑袋别在腰带上,稍有行差踏错,身家性命不保。如今这新帝虽说是宠信钰儿,但咱们更须谨守臣子的规矩,不能让别人寻一丝错处来。”
赵铭铭只能诺诺称是。
这时李初冉袅袅摇步地走了进来,一袭绣着花萝的绣裙,结了同心结的绿丝绦,越显得婀娜多姿。
连李国公也不禁横了她一眼。
“丫头,你今天又去相看了?”
李初冉不耐地往一张椅子里一靠,顿时将先时的美感都破坏了。
“累死了,也不知那些媒婆什么眼光,竟找些歪瓜裂枣的家伙,害我白费力气装半天淑女!下次定要先见画像才行!”
“死丫头,你以为你是公主选驸马吗?”刚好进门的李夫人闻言就捉着她一顿好训。
李初冉朝着赵铭铭挤眉弄眼,赵铭铭忙说:“娘,我让婆子摆饭吧?”
李夫人却不罢休,横着眼道:“公主传了话来,说已托了太后,到七夕之日,你要再没挑中人家,就求太后帮你指婚。”
李初冉听了,倒是没有意料中的跳脚,只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七夕?那时,哥哥也该回京了吧?”
“不管你哥哥回没回,这次都不许你再推脱!”李夫人没好气地应。
赵铭铭心想,看来李府上下都不知李清钰已回京的消息。李清钰也没提自己几时回府,只说要进宫面圣。如今眼看日暮,却还未闻他派人来传消息,或许,另有要事还回不得府?
一顿饭,众人心事纷酝,寂寂无声。
晚膳后,李初冉陪着赵铭铭散步,终是忍不住将心事透了一二分。
“嫂子,你说我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怎么这样说?”赵铭铭看她一眼,似乎很是苦恼的样子。
她轻叹一声,无精打采地折了一枝花簇,“我本已打定主意,寻个好拿捏的,赶紧嫁了。可那些人,在媒人眼中,都是少年才俊,怎么我跟他们一接触,不是觉得笑容可厌,就是言语乏味,不管他们做什么,都显得可憎可笑。我都怀疑毛病是不是出在自己身上。”
赵铭铭携着她的手,想了想,试探道:“那,你那位余三哥呢?”
“别提他了!”她烦燥地将花簇上的花瓣一扯,纷落了一地。
是吵架了?赵铭铭偷窥着她,欲言又止。
“他回绝了我。”半天,行经池阁外的水廊上,李初冉的情绪始才平静下来,斜倚着朱栏,将余下的花瓣扔进水池中。
赵铭铭正待抬头望月的动作顿了一顿,“你怎么跟他说的?也许,里边有什么误会也不定——”
“我写信问他,能不能娶我为妻?他说,他还不想安定下来,不想耽误我的年华。”
赵铭铭忍不住看了她一眼,除了偶有的率性外,初冉怎么看都是一个美丽的少女,实在无可挑剔。要回绝这样美丽的少女,这位余三哥还真是够特别的!
“或者,是你跟他没缘吧。我相信象初冉这样美丽又善良的姑娘,一定能找到一位很好很好的夫郎的!”
赵铭铭的安慰,虽然没什么用,李初冉仍是绽放一丝笑容,伸手揽着她的腰肢俏皮地道:“是啊,托我家嫂子的吉言,我相信一定能找到一位象我哥哥一样很好很好的夫郎的!”
赵铭铭啐了她一声,心里却不由一动。
他在每年的生辰之日都会出现在南长探望自己,纵使他是将自己当作了春儿的影子,一个这样长情的男子,世间少有。
或许初冉说得对,谁能嫁这样的夫郎,确是她的福气。
可惜,她不是真的春儿。他也不是她真的夫郎。
时光在赵铭铭的期盼中一日日的流逝,转眼就将七夕,仍是没有李清钰的消息。
倒是京宁运河又出了几桩杀人越货的事情,据说与倭人有关。
李家上下都不安起来,在李夫人哭闹声中,李国公也坐不住了,这日穿了朝服,一大早进宫去了。
赵铭铭就坐在碧纱窗下,心不在焉地做着绣伙,目光不时透过窗纱看看日头。
袭烟不时提醒她一声,偏针了或走线了,她自己看看也不好意思了,重新回东厢屋里去。
却见音儿与红玉正忙活,道是快入秋了,少爷少奶奶的衣箱都整理一下,薄衫洗洗要收好,秋衣则要拿出来洗洗晾晾再放到常穿的衣箱里,再看看是否还有要添置的内外衣物鞋袜。
赵铭铭看到音儿从衣箱抱出衣物时飘落一物,便顺手过去捡了起来,却见是方自己的帕子,便随手待要放入袖套里,音儿回头看见,却笑道:“我道少爷哪来这样的帕子,原是少奶奶之物!”
赵铭铭一怔,“应该是谁将我的帕子混到了你们少爷衣箱里吧?”
红玉上前接过看了看,笑道:“我说小姐最喜欢这几方帕子的,无故怎么少了?原来——”却使个眼神,叫音儿再找找看,八成少的那几方也在少爷的衣箱里。
音儿笑笑,却是看着赵铭铭不敢动作。
赵铭铭想起来,那年她初到永定府后跟着绣娘学绣伙,第一样物事就是自己裁剪锁边绣帕子。绣娘要求是十方帕子,边角都要绣上兰草,她却取了巧,非说一模一样的万一丢了不好认,便每一方多一叶兰草。后来她再没绣过帕子,而最初的作品就被她当作珍品,让红玉一直收在衣箱里,偶尔拿出来救急。只是她确实不记得如何到了他那里,但肯定不是这两个丫头现下脑海时所设想的男女私相授受那么回事。
“红玉就爱胡说!好了,赶紧把被子抱出去晒晒,看今儿的太阳好得紧!”
打发两人出去后,赵铭铭忍不住好奇,便到李清钰的衣箱里翻了翻,还真的让她又翻到了一条绣着三叶兰花草的帕子,只是随着她一扬,里边居然飘出了一朵菊花干。
淡淡的菊香,教她记起一事来。那年公主别院百花园中那次,自己曾在一处亭子里帮他包扎过伤口,好象曾用帕子让他擦汗——这帕子,莫不是那时被他拿去了?
这家伙,不会是将女人给的东西都往家里带吧?她突然有种莫名的担心,忍不住一件衣物一件衣物的翻看过,幸好,再没有别的样式的手帕出来。
听到外边声响,情不自禁地就将帕子赶紧藏到了怀里,连地上那朵菊花干,一并藏起。
傍晚,李国公终于回来了。
但带回来的消息却令李家人大吃一惊。
“清钰当时夜宿的青河镇驿站被洪水冲垮,倭人头领熟识水性,据说清钰原可以逃命的,却为了抓捕他跟着冲进了洪流之中——至今不知所踪。”
“是谣言,一定是谣言,我家阿钰连那样的死人峡都闯过来了,怎会有事?”李夫人颤巍巍地拍桌而起,脚下却软了,幸得初冉赶紧扶住。
“爹爹,那随行的人呢?余枫,余枫也失踪了?”
李国公脸色苍白,摇了摇头,“我不及问,只知道皇上派了人一直在那边搜寻你哥哥的下落。”
赵铭铭死死地咬着唇,假的,这自然是假的!
可是这消息是李国公从皇上口中得的,她要如何说?就算说了,会引来怎样的后果?
她悄无声息地离了大堂,因到自己屋里,将所有丫头都赶了出去。此刻,她只想一个人呆着。
此时她需要静静地想想,到底李清钰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假消息,是李清钰自己传出来的,还是有心人捏造的,目的是什么?
想得头痛,各种设想走马观灯似地过,前所未有的焦虑撕扯着她的太阳穴。
不,我最首要的事,应该是确认他的安全。
细想一想,那日晚上他说的话,他说还要马上进宫——那么多半,他是在宫里出了事。
宫里,她能求助的人——不能求助赵妙儿,或者,那位酷似苏柳的苏贵人——
她打开房门,发髻梳得整齐,衣着华丽,吩咐红玉叫人备车,“我要回赵府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