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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余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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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清籁残像
老花匠千兵卫刚从四枫院家那里过来,他和那看门的人打了招呼,自己去开那庭院的门,一切还是那样的冷冷清清。
他虽然有一手好手艺,但是在朽木家却没有丝毫的用武之地。
他迈开腿跨过那门槛去,只看到那中庭的大树,突兀地树立在那里,枝叶落尽,衬托得那苍空愈加的高渺。
他觉得有点冷,就决定点燃烟斗抽上几口,辛辣的烟雾让他稍微有了一点暖意。
身后有门扉移动的声音,他缓缓转过身去,用迟涩的声音喊了一句:“少爷。”
白哉看了他一眼,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当初露奇娅刚到朽木家的时候,千兵卫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差点就要喊出绯真小姐的名字。
但是他看到了白哉的眼神,漠漠然的,与往常并没有点滴的变化,于是那惊讶也就变成了习以为常。
所谓相似,不过是一个玩笑。
露奇娅的眼睛里面,完全是不一样的光彩。
那个笑起来就让人感觉到温暖的绯真小姐,是不会再回来了。
千兵卫笑话着自己的老朽,在尸魂界这样的地方,还发着投胎转世的迷梦,或许他真的已经不中用了。
很多人说,是烦恼让人变老。
但是,如果一个人不会老,他的烦恼又会不会少一点呢?
身体渐渐地贫弱,智慧却得到了回报。
他只是一个种花的人,守着自己的本分,这才有机会在贵族的院子里面干活。
他知道那光鲜的外表下面,哪一家都有不能揭开的伤疤。
前两天看到的烟花,让他想起了志波家的往事,这才发现记忆的苔藓已经把人们心目中的真相遮掩得模模糊糊。
他也只是在心里慨叹着,表情漠然地给花木培土施肥,四枫院的主人从身边走过,眉头深锁。
其实他在朽木家真的无事可干,但是他每个月还是会来。
他知道那里的时间已经永远的停滞住了,这一秒与下一秒,这一年与下一年,都不会有太大的差别。
所以他也放弃了在那里栽下一草一木,因为那里再也没有供给他们生命的养料。
而朽木白哉,则一律是冷冷的,话也很少,偶尔会看他一眼,大部分时间都是面无表情的走过。
有一次,他听到白哉对露奇娅说了一句话:“你怎么又露出这种人类的表情了?”
露奇娅答应得有点唯唯诺诺,做错了事一般。
千兵卫蹲在那里,把抽完的烟灰敲打在树根上,用浑浊的喉咙低咳着发笑。
人类的表情,白哉也许再也用不着了,但是露奇娅却没有办法改掉。
那是来自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怎么可能变得一模一样?
不过这些都还不是他发笑的关键,他原本以为白哉从未把露奇娅放在眼里,但是听了他的那句话,才知道原来还是看了。
贵族说话都是惜字如金,但是白哉既然用了“又”字,那就表示他看了不止一次。
但是那只不过是他没有忘记绯真的证据而已,他看着露奇娅,想着的是那个壁龛后面的画像。
露奇娅露出了绯真的表情,理智却让白哉的梦醒了。
白哉也许会在微小的地方流露出过往的痕迹,但是他一向掩饰得很好。因为很多人都会像露奇娅一样,被他的骄傲和冷淡吓到。
这种索然无味的冷淡气氛,成为驱赶他人好奇心的最好工具。
晚上白哉出门散步的时候,看门的人会恭谨地送他走远;走在路上,番队的人会喊他“朽木队长”;很多人远远地看到他头上的“牵星箍”和肩头飘逸的“银白风花纱”,就会早早的躲开。
他也不和任何人打招呼,按照自己的步幅走向自己的目的地,耳边的窃窃私语都像灰尘一样扬起飘散。
有时候他走到水边会停一会儿,四下里万籁俱寂,只有水声川流不息。
也许他会在袖子里面藏一壶酒,但是那酒就和他的身体一样冰冷。
又或者他也在某个地方醉过,但是当他出现在众人之前却又没有显出过任何憔悴和颓废的状态。
他就像他的名声一样,标准,精致,优秀。
没有人能够走近他,也没有人能够了解他。
所以这一切其实也不过是千兵卫的猜测罢了。
而他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猜测,正是因为他现在身处这个地方。
朽木家的庭院,对于他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说不出那种感觉是什么。
寒冷?却有一种破茧欲出的挣扎。
骄傲?却有一种孤芳独赏的冷清。
神秘?却有一种不忍揭示的哀伤。
他原本以为露奇娅是新移进朽木家的树苗,接续着过去的残枝,发出幼芽来。
但是其实那里从以前到现在,都只有一棵树。
绯真也好,露奇娅也好,不过是路过的飞鸟,谁也没能最后停歇下来。
那个叫做朽木绯真的女孩,温柔浅笑着牵起了别人的手,死在了别人的怀里。
朽木家唯一的色彩在那个时候突然暗淡,留下来的只有空白。
那个叫做朽木白哉的男子,并没有流下过一滴眼泪,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正如现在一样。
“朽木队长,时间到了……”
“知道了。”那句话,白哉说得很淡。
他慢慢地合上门,画像上的绯真永远笑得这样温柔。
“我走了,白哉……你的一生,还好长好长。”
“我走了……绯真……一生再长,没有你,也只是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