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草》明微

5、明离

　　6月的天气应该很热了，土建楼因为建造时间早又没装风扇，因此平时用功的兄弟姐妹们多不光顾此处。没想到九楼的教室倒一点不热，凉快得很呀，难怪古人老说什么高处不胜寒！

　　真的，坐在窗边的位子上，即使窗外没风，那股凉意也一丝丝地从肌肤沁入。

　　也许是电压不足，白晃晃的日光灯开始闪烁了起来，视角里，整个教室里最后几个留守人员开始三三两两地向外行去。

　　还剩最后几道习题，明微的原则是：绝不把今天的问题留给明天，决定继续奋战直至解决为止。

　　天不从人愿，刚刚还在眨巴眨巴游离不定的灯光啪地一下熄灭了。

　　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亮，收拾好东西，一步步地沿墙根摸到楼梯口。

　　长长的楼梯走上来的时候没觉出什么，这会子在黑暗里倒像一个择人而噬的怪兽，望下去黑黝黝地深不见底。

　　虽说不上巾帼女杰，明微平时也不至于胆小地怕黑，实在是因为这土建楼一向是滋生灵异怪事的好地方，据说解放前就曾经有人从这九层高台之上一跃而下，□□期间更是有许多不堪凌辱的老师在此了却生命。

　　一来二去，什么土建楼灵异事件薄、半夜鬼哭等传说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不由得人不信。加上年久失修，平时也没什么人气，要是有鬼的话倒真是一个阴气旺盛的好地方。

　　小心翼翼地下了一层台阶，明微心里不停地打鼓，怎么下了几层楼也看不到一个跟她一样因停电往外撤的同道呀，上帝呀，关键时刻来个人吧！

　　嘟嘟嘟，手机电量不足的信号适时传出，明微此时倒真是欲哭无泪了。我瞪我瞪，（白痴，你还真以为自己的眼睛能放电呀——）最后一点光明终于在手心逝去，眼前一片漆黑，暗适应耶，总得再过些时间才能认清现实吧。

　　闭目一分钟，再睁开眼睛，惊喜地发现前面教室里闪动着一点微光，黑暗里的光明只要一点已足够。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二话不说，明微直奔光明而去，因跑得太快而绊到什么砰地一声把门撞开也在所不惜。

　　整个教室都沐浴在那暖暖的烛光中，在教室的中心第六排的中央一支微弱的烛光正发散光亮，而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面目的人诧异地抬头，朦胧中也只看到一身白衣，我KAO，白衣天使呀！
　　少女的祈祷果然灵验！！！

　　“对不起，打扰你了，因为停电，所以——”

　　“我明白了，也确实太晚了，我该回去了。我们一起吧。”
　　哇，白衣哥哥，你真是善解人意呀！天使执烛前行，小叶施施然随后而来，怎么看也像
　　是奴仆与主人的现代版。

　　小姐，小心点，这儿有个垃圾篓。

　　嗯，知道了。对了，你怎么会对这儿这么熟悉，经常来这里上自习吗？

　　是啊，我一直在呢，一直——哈哈哈——

　　为什么不走了呢？

　　前面有镜子呢，已经到了三楼了吗？学校的校工也太懒了吧，镜子这么脏也不擦干净点——

　　镜－镜子，为什么为什么——

　　明微终于知道什么叫言语所不能描述了，“为什么镜子里会没有我的影子是吗？”清朗好听的声音仿佛还带着一点笑意。

　　前面，三楼楼梯的转角处，一面十分古旧的雕花落地镜在极微弱的光线下闪着冷冷的幽光，镜子表面很脏，但还不至于脏得看不清人影，明微分明地看到一点幽蓝的烛光悬空飘浮在镜中自己孤零零的身影旁。

　　“你——你你，你叫什么名字？”我倒，为什么关键时刻老是掉链子呢，这时候，这种情节应该是女主角战战兢兢以快昏倒的语气尖叫一声：有鬼呀——然后就真地昏过去了吧。

　　难道我的应激系统反应比较特别，我明明是想说：你是什么东西的？真是真是反应过度哇！你叫什么名字？明微还真是佩服自己呀，这种时候还能问出这种白痴问题来，冰冷的镜面贴入手心，消失无踪的勇气一点点回来，求生的愿望是那么强烈，我还风华正茂，不想这么早驾鹤归西呀。

　　背靠着镜子，心中终于安定一点，明微努力抬起头，望向在镜中并不存在而却清晰地存在于眼前的那个人，以为是天使呢，却原来不是来自天堂。

　　“你叫什么名字呢？”即使早已不存在于这个世间，但一定会曾经有一个名字吧，那个可以呼唤可以记忆的代号。

　　记忆中，是谁说的，名字是最有效的契约，虽然没有了名字并不代表没有你的存在，但只有名字才有签定契约的可能。

　　“很久没有人问我这个问题了呢。”意外的，那个人笑了起来，第一次看清了他的面容，即使烛光那么微弱，那一笑的风华仍是璀璨得仿若花开，长长的头发垂过了腰际，无风自动，像一道黑色的浪潮，波澜暗涌。

　　不敢看他的眼睛，怕一眼就失了魂。

　　明微垂下头，没有用吗？为什么先前没发现呢，突然亮起来的烛光，一直看不清楚的面容，早知道就装做什么也看不见就好了，敏于行而讷于言啊——

　　欢迎来到————是我的错觉吗？哪里来的声音？

　　手心越来越烫，神智渐渐昏沉，好想睡，在这个时候？可以吗？

　　身后的镜子仿佛不再是镜子，不再冰凉坚硬，有点暖暖的，软软的，似水般泛起了涟漪，身体渐渐陷入，最后一丝清明的意识里感觉有人温柔地一抱，一个叹息的声音：“丫头，我叫明离。”

　　丫头，我早过了被人叫做丫头的年纪呢！眼皮越来越重，接踵而来的是深深的黑暗——

　　朦胧中仿佛看到清凉的湖水，碧绿透明有若巨大的绿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