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下 ...
-
所有的故事都会迎来一个盛大的终场。
高桥绫音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深夜回到的彭格列。
借着夜色，黑色劳斯莱斯在公路上疾驰，女人一身黑色职业装在驾驶座上坐得笔直，一手紧紧地抓着方向盘，另一手握着雪白的手机。她嘴唇紧抿，神情有些冷峻，眉眼间有掩饰不住的焦躁。
熟悉的建筑终于映入眼帘，看惯了的彭格列总部在这时显得格外暗沉，像是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情。
死一般的沉寂。
换挡，刹车，开门。
顶级名车的门被毫不怜惜地重重甩上，女人头也不回地快步向前走去，长发在月色中泛着冰冷的光泽，高跟鞋的声音在沉闷的夜色下格外清晰。
越来越近了。
她的呼吸有些絮乱，神情更加焦躁不安，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快。
更近了。
丝毫不顾周遭的人沉痛的眼神，她只是望着楼道的尽头加紧了脚步。
那里是一片黑暗，没有人开灯。
——阿纲...
凭着熟悉，她毫不费力快步走在一片黑暗里。
直到最里层，终于停下了脚步。
缓缓抬起右手，是止不住的颤抖。
握上门柄，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推开。
瞳孔蓦地紧缩。
屋子里的光线很暗，只有丝丝清冷的月光。借着月色，可以隐约看见床上有一个模糊的身影。
一室静寂。
——阿纲...
没有开灯，女人只是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有些步履不稳地向着床的方向走去。
那是一个棕发的青年。
他穿着常穿的白色衬衫，神情平静，带着一贯的柔和。
他静静地沉睡着。
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她跌坐在地板上，漂亮的丹凤眼死死地盯着床上的青年，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滴落。
——阿纲……
月光透过拱窗倾洒在屋内，树影婆娑，女人半跪在床前紧握着青年的手，埋首失声痛哭。
世界在这一刻轰然坍塌。
——我终究还是做不了你身后的星光……
彭格列十代目的葬礼在七日后，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经过高层会议，高桥绫音和众守护者一致决定将沢田纲吉的遗体带回并盛安葬。
那里是他们所有人最初的地方，承载着过去、现在，可惜再没有未来。
葬礼的时候，所有的守护者都来了，包括正在指挥意大利战场的山本武，总是见不到人的六道骸，以及云雀恭弥。
虽然那个人只是远远地站了一会，和一个素衣女人，精致的面容上是一贯的面无表情。然后淡漠地转身离开。
她依稀看见那个女人冲她点了一下头，眼神中带着点点担忧。
她想冲她笑笑，努力地扯了扯早已僵硬的唇角，却只是徒劳。
——呐，阿纲，你看，在你离开七日以后，我已经遗忘了怎样去微笑。
闭了闭眼，再次睁开。
高桥绫音缓缓转过身，望向那具纯黑的棺木，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勾起嘴角，双眼微微弯起，隐隐透着波光。
就如同以往任何一次面对着沢田纲吉。
一步一步，她缓慢地走向黑色的棺木。
一点一点，是她愈加灿烂的笑容，但紫水晶般的双瞳中却盈满水汽。
那个她所深爱的青年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穿着黑色的西装外套，内里是洁白的衬衫，安静地躺在几乎将他淹没的百合花中，柔软安详的面容一如平日。
他好像只是睡着了，随时都会醒来。
高桥绫音有些颤抖地伸出手，似乎想要再触碰一下青年熟悉的面容，却终是在到达之前垂下了手，只是缓缓地弯下腰，近距离地、仔细地看着青年，像是要把他永久地印在心底。
阳光轻柔地洒下，树影斑驳，青年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暖色光晕，沐浴着微风，额前的棕发微微晃动，嘴角带着一贯的柔和的弧度。
轻柔的吻落下。
她突然想起了那年青年带她回并盛，他们在樱花树下静静地接吻。
他冲进父亲的家族总部带走她，交握的手心传来炽热的温度，额间跳跃着的明亮的金红火焰映亮了她的整片天空。
他在漫天星空下望着她，明亮的琥珀色瞳仁隐隐有着光华流转，他在说：“我们在一起吧……”
还有那年漫天飞舞的樱花中的温润青年，初遇时并盛雨中干净的少年……
无数个日日夜夜的记忆汹涌澎湃，最终汇聚成了一句淡淡的：“阿音……”
他的吻还犹带温度，轻柔的话语仿佛还在耳畔回响，笑容却早已苍白。
棺木在眼前缓缓地阖上，青年的面容一寸寸地消失在眼前，终于被完全吞没。
高桥绫音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死去，终至完全消失。
身后的人们都陆续离开了，安静地，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而她就这样站在那里，微垂着头。
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渐渐地和黑色的棺木重合在了一起。
孑然一人。
她终于控制不住地微仰头透过浓密的树荫看向湛蓝的天空，阳光透过树荫的缝隙洒下点点光斑。伸出手挡住阳光，眼泪控制不住地滑落，在空中折射出晶莹的色彩。
——即使我用尽全力，我们仍是在时光的洪流中分道扬镳。
身后突然有细微的声响传来。
然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女人的身影猛地僵住，然后缓缓地，有些不可置信地转身。
黑色的棺盖躺在地上，犹在颤抖。
她一点一点地抬起头来，那个曾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少年正坐在黑色的棺木中，好奇地打量着她，眉梢眼角都是熟悉的温软。
——原来，一切仍有机会重来……
“后来呢？”棕发的小男孩抬头望着年迈的祖母。
“后来啊，我们就一起打败了白兰，也迎回了这个时代的你的爷爷……”老妇人轻轻地咳嗽两声，“其实，那不过是你的爷爷的计划，假死罢了……”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好了，现在奶奶想稍微睡一会儿，你乖乖的，自己去玩吧……”
“嗯！”小男孩乖巧地应道，小心翼翼地不打扰到祖母的休息地跑远了。
老妇人就这样静静地躺在暖椅上闭上了眼，任由樱花花瓣落满衣襟。
她的唇角勾起清浅的弧度，眉目安详。
她正做一个梦，梦里，他们仍是十七八岁的花季。
那个温润的青年站在樱花树下，眼神清亮干净，眉目柔和，带着温暖的笑意，他的身后是漫天飞舞的樱花。
他就这样向她伸出手来。
“阿音……”
“我们回家……”
他的声音穿透了数十年的光阴，带着尘埃和阳光的气息席卷而至。
——嗯，好。
——我们回家……
她再也没有醒来。
空荡荡的庭院里一片寂静，只有几只鸟儿扑腾着翅膀飞远了……
——呐，阿纲...
——现在，我终于可以说出口那曾许下的愿望，
——我愿做你身后的星光，陪你到老……
FIN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