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也能这样传》路人X

13、第十三章

　　（8）
　　褪去华服，桃夭身着简单的布衣裙子，日日夜夜守在沈棠跟前，亲力亲为，半步都舍不得离去。
　　自那日菀卿卿被带走后，沈棠一连多日不曾进食，即便有桃夭护着，现在早已不复当日雅致公子的模样，形如枯槁。
　　桃夭自是心痛难当，可偏偏怎么劝都没有半点效果。
　　端着水，桃夭照旧面若桃花，浅笑着推开房门冲幔帐里边儿的人道：＂沈公子，今儿个天气甚好，可想出去走走？＂
　　＂......＂幔帐里一片沉默。
　　桃夭习惯了似的，一面拧干帕子一面上前撩开帐子：＂沈公子？＂
　　＂......＂
　　沈棠面色惨白，双眸紧闭，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细细听去竟连呼吸都细若游丝。
　　＂沈公子！＂
　　桃夭大惊，急忙伸手往那人鼻下一探，顿时惊恐万分，她感觉自己眼泪都快急出来了，慌乱之下竟学着那日沈棠给菀卿卿喂血，抓起一旁的刀子往自己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
　　眼看着殷红的液体一点一点顺着沈棠的嘴角滑进去，一颗跳动在嗓子眼儿的心才慢慢落回去。
　　仔细想来，自己本就是纯仙之体，这血总是有益而无害的。
　　小心抹去沈棠嘴角的血迹，桃夭白着唇惨淡一笑，起身摇摇晃晃端着水盆推门离去。

　　如此反复将近六天，沈棠的身体才渐渐恢复起来，可是即便好起来又能怎样呢？与他说话还是得不到回应的。
　　桃夭端着水盆，眯着眼抬头望着艳阳高照的天空，半晌了轻笑一声，兀的觉着眼睛被阳光刺的发酸。
　　伸手拍拍布裙上的水渍，她转身推开沈棠的房门，笑道：＂沈公子今日可觉着舒坦些？＂
　　原以为沈棠依旧沉默，可没想到，他竟开口嘶哑着嗓子道：＂身子爽利不少了。＂
　　桃夭正在拧帕子的动作一僵，继而听得背后那人继续道：＂不劳烦姑娘，沈某人自己来就可以。＂
　　她木愣愣的端着水盆放到沈棠床前的木架子上，手脚僵硬。
　　沈棠看到这幅模样，叹了一口气：＂姑娘，这几日沈某人多有得罪，还望姑娘海涵。＂
　　桃夭胡乱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湿帕子慌忙递给他，双手紧紧交缠，怯怯地立在一旁。
　　沈棠似是犹豫许久，才试探一般开口道：＂姑娘，不知你是......＂
　　桃夭嗯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以为他心情好了，连忙道：＂我本体是桃花儿。＂
　　沈棠听罢，神色惆怅道：＂不知几日，卿卿怎样？＂他顿了顿，试探一般的对敛眉浅笑的桃夭道：＂姑娘，卿卿何时能回来罢？＂
　　＂......＂桃夭的笑颜僵在脸上，许久不曾出声。
　　沈棠心下一凉，再开口竟是带上了惊慌：＂卿卿，卿卿可是回不来了？＂
　　桃夭依旧没有开口，沈棠见此，觉着自己的一颗心就像撕裂了一般，似是疼了百年的宝，就这般消失了，恍然间已狠狠咳起来。
　　桃夭上前意图为他抚拍，却还未近身已被沈棠在甚怒之下将一盆水泼了一身。
　　＂你这狠心的妖呀！＂她听道沈棠这样说：＂莫以为我不晓得！那日你来我的铺子是为何？你想要杀了卿卿！她不过一介小小花妖，到底怎样得罪你们这些上仙了？竟非将其置于死地不可？＂
　　桃夭的泪呀，怕就是流干了都说不清。
　　她跌坐在地上，拼命的摇着脑袋，滴滴答答的水珠子顺着衣领子滚落进去，早已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沈棠伤心而愤怒，平日里修长白皙的手指正死死的拽着身下棉被，泛起白来。
　　桃夭睁着泪眼，凄然开口道：＂菀卿卿虽不曾害过人，但人妖相恋乃是死罪，再者她以食你血为生，早已算犯了大戒！就算今日逃了一劫去，下回也不会安生的呀！＂
　　沈棠喘着粗气，一双血红的眸子似是要把桃夭狠狠剜了去，殊不知，眼前坐在地上泣涕涟涟的女子已经为了自己犯下大戒。
　　动情者，削仙籍，打落凡间。
　　（9）
　　菀卿卿一袭白衣已经泥泞不堪，她倒在黯淡无光的土地上，脸色苍白。
　　蓦的，一阵香风扑鼻而来，沁透心田。
　　菀卿卿堪堪睁开双眸，看着眼前穿着牡丹裙盛装打扮的女子，眼里带上一丝神采，断断续续的开口道：＂姑，姑娘......沈郎，近日，近日可好？＂
　　桃夭面无表情的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这个狼狈不堪的女子，不语。
　　菀卿卿等了许久未曾等到回答，哀哀戚戚的小声道：＂姑娘，姑娘，卿卿别无，无他愿，但......＂
　　＂你想活下去么？＂
　　菀卿卿显然未曾预料到桃夭会这样说，一时间竟愣在那里，久久不曾反应。
　　桃夭转身，耳边步摇晃动，玉石碰撞叮叮咚咚。她垂着眸，长长的睫轻轻抖动，一颗又一颗滚烫的泪顺着如凝脂的容颜滚落下来吊在脚边，激起一小层泥土。
　　她的耳边一直回荡着菀卿卿千恩万谢的声音，重复了百遍千遍。那声音就跟一把刀似的，也剜了她百遍千遍。

　　半晌，桃夭嘶哑着开口道：＂你给我记住了，从此以后，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代你去死，你，必须以我的面貌，让沈棠娶你为妻。＂
　　菀卿卿腹中就算有千般疑问也不敢在这时候拒绝桃夭，只得嗯嗯啊啊的点头应下。
　　话音未落，胸口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双眼一黑。
　　最后的感觉，只有满脸的冰凉。
　　菀卿卿依稀间想，自己的眼泪何时竟掉了那么多？

　　（10）
　　沈棠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看着满眼的桃花，心中空空。
　　不知不觉间，桃花已经快凋零了。
　　恍惚时，耳边传来那种熟悉的轻唤，温婉，怯怯。
　　＂沈郎......＂
　　＂卿卿？卿卿是不是你！＂
　　沈棠睁大双眼，看着眼前，＂菀卿卿＂一袭红衣，美的不似人间之物，踏月而来。
　　他轻声喃喃着：＂卿卿......＂
　　＂菀卿卿＂站在沈棠面前，嘴角眉梢含着笑，开口，一字一句清晰的道：＂沈郎。＂
　　沈棠鼻子一酸，伸手将眼前的人儿揽入怀里，重复的唤道：＂卿卿......＂
　　＂菀卿卿＂乖顺的靠在他的肩上，贴着他的温暖，泪一边掉一边唤着他：＂沈郎，我的沈郎。＂
　　语气缠绵而绝望，但更多的，是苦涩。
　　沈棠不懂，他只得用力伸手还住怀里的人，生怕就这么一不留神就不见了。
　　＂菀卿卿＂将自己尖尖的下颌抵在心爱之人的肩上，从怀里掏出一块儿精致的绣帕，声音婉约而又缠绵：＂沈郎，替卿卿吃下这颗药，好不好？＂
　　沈棠低头，疑惑的结果绣帕，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一粒小指甲大小的白色丹丸。
　　＂卿卿，这......＂
　　＂菀卿卿＂细声道：＂沈郎这些日子不见，身体都不好了，吃了它，补补身子，顺着也把以前那些个不好的事都一并忘了吧。＂
　　沈棠眉头微皱，正欲说些什么，却的是被＂菀卿卿＂将那丹丸送进了嘴里。
　　霎时间，一股热气从□□蒸腾而上，如火烧一般。模糊时只见＂菀卿卿＂一双泪瞳如秋水剪影，凄婉的看着自己，一股殷红的液体缓缓顺着她的嘴角滑下，滚落在那条大红色的牡丹裙上。
　　心如刀割，却无计可施。

　　＂菀卿卿＂跪在地上，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沈棠，左手紧紧的握住穿过胸膛的剑刃，气绝如缕。
　　身侧，芙姒怒气冲冲的大声道：＂这等小妖，竟敢逃出天界？还偷我妹妹衣裙！真真是该死的！＂
　　＂菀卿卿＂直直的跪在那里，竟咳嗽起来，止不住的血从唇间溢出，惊心动魄。她看着芙姒，勉强轻笑着，双唇蠕动......
　　芙姒呆滞的看着，心中莫名一慌，手中紧紧握住的剑柄狠狠又刺进去了一截。
　　＂菀卿卿＂顿时哼了一声，头上的金步摇随着垂下的脑袋叮叮当当响个不停，长长的睫毛半掩住双眸，一动不动。
　　芙姒心下一紧，一把将剑抽出，＂菀卿卿＂身子一晃，随即倒在地上，一片尘土飞扬。
　　看着眼前冰凉而陌生的尸体，芙姒睁大双眼，眼泪突然却不受控制往下掉。
　　刚才，这＂菀卿卿＂竟对自己说：＂我的好姐姐呀。＂
　　无语泪眼凝望苍天，依旧握着汗津津的剑柄，她终是颤声喊出了那个名字：＂夭儿......＂

　　（11）
　　又是一年春好处，满皇都都是一片花海汪洋。
　　空颜堂内，一位女子身着一袭红色牡丹裙，鬓间斜斜的坠着一支桃花儿簪，长长的流苏顺着耳边垂下，走起路来煞是好看。
　　细细看上去，眉目奢华，是西施也比不上的。
　　她娉娉婷婷的穿过一片桃花儿，停在一扇门前，轻轻推开门道：＂沈郎？＂
　　门内，被唤做沈郎的男子负手而立，似一支松，更似一支竹。
　　他听道女子的轻唤，转过头来，俊秀的面庞上温柔似水：＂夭儿？可是等不及了？＂
　　说着，他伸手轻轻拉起女子纤细的手腕，掀开袖子道：＂这伤怎么弄的？怎的这么久也不见好透彻？一条一条的，看着都心疼得很！＂
　　女子娇嗔的看了男子一眼，抽回手臂道：＂昨个儿就说妥了的，今儿带人家去游湖，怎的总是寻不到影子？＂
　　男子轻笑出声，上前一步搂住女子的纤纤腰肢，一并往外走去：＂昨儿做了个梦，就跟真的似的！梦里我捡了一只桃花儿秧，好生种了起来，碰都舍不得碰，甚是喜欢......＂

　　话音未落，人影以远。
　　谁人也没发现身后桃花呜呜然，如泣如诉。
　　一阵风吹过，花瓣无声落了一地，化作了那土中尘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