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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七十)多年前善因得善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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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妃娘娘吉祥。”
如玥正闭目养神,眼睛也懒得睁,问道:“陆太医?今儿怎么是你?”
“回娘娘,今日一早,长春宫的春常在病体不适,云妃娘娘差人一定要请孙太医去诊治。所以...”
如玥听到这里,心中已经有数,虽然心跳加快,难免有些紧张,但仍然努力压抑着,面不改色的缓缓睁开眼睛,装作不经意的说:“哦,没关系,你也是一样。春常在的病可不能耽误了。”
说罢调整了一下呼吸,伸出手去给陆治永诊脉。问:“胎儿如何?”
陆治永把头埋得低低的,看不见眼神,只听见他说:“一切如常,只是娘娘您最近有些上火,臣给您开服安神降火药。娘娘尽快服下吧。”
“嗯。这样吧,陆太医,你现在就去熬药,然后亲自送过来。外人经手,我不放心。”
“是。”陆治永的头埋得更低。
才过了半个时辰,陆治永便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进来了。如玥见他仍是面无表情,然而眼睛深处却透着隐隐的不安。递给芮儿的时候,他把眼神撇向别处,不敢再看。如玥也在这一瞬间看了一眼芮儿,见她微微点头,便放了心。
“好苦。”如玥闻了一闻,迟迟不喝。余光撇着陆治永一脸的紧张。
“娘娘,小心烫。”芮儿吹了吹,说,“良药苦口啊。”
“说得没错,既是良药,再苦也要喝的。”如玥端起碗,看着陆治永,在他的注视下大口的喝了起来。
一口、两口....喝了快半碗时,陆治永突然神色大变,奔过来一手打掉了碗。瓷碗摔在地上摔得粉碎,洒出的汤汁还在冒着热气。顿时室内熏满了药的气味。
“这药不能喝!不能喝!臣..臣刚才写错了方子...再重新写一副..没事的,娘娘放心,没事...”陆治永竭力控制着自己,却仍是慌张得语无伦次,谁知地上的药汤散出的气味越来越重,他仔细闻了闻,惊觉不对劲:“这药...这药味....”
芮儿扶着如玥站起来,缓缓走到陆治永面前:“陆太医,你一向稳重,怎么今日如此失态,还打翻了皇上御赐的安胎药了呢?”
“安胎药?!皇上御赐?!”陆治永大惊失色,看看如玥,再看看地上的碎瓷,终于明白了过来,膝下一软,跪坐在地上。
“苹儿!”如玥没理他,朝门外喊道。
“奴才在。”苹儿端着另一个碗进来,“娘娘,陆大人刚刚亲自熬的药,是这一碗。”
“哦,原来是奴才们弄混了。该打。”如玥接过碗,靠近唇边。
“不要喝!”陆治永见状,连忙伸出手去阻止。
“看来,今天陆太医是诚心不想让我喝药了。”如玥一笑,把碗放在桌上,让芮儿扶着在榻上坐下。
“臣自知死罪....”陆治永跪着向前挪了几步,抬起头,眼中竟含着泪水,“如妃娘娘宅心仁厚,此事都是罪臣一人所为,还望娘娘...”
“饶过你的家人?”如玥打断了他。
陆治永愣在那里,似是被猜中了心思。
“陆治永,”如玥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比:“你犯下的不仅是死罪,还是诛九族的大罪。如果本宫不是念在你受人胁迫,为了保全家人而逼不得已,你以为,本宫还会给你机会让你现在完好无损的跪在本宫面前吗?!”
陆治永讶然。原来如玥早已调查清楚他背后的不得已,但又一想到,今日自己未能完成“任务”,即使能从永寿宫走出去,他又如何应付长春宫的云妃呢?思来想去,陆治永悲愤不已,原来他不论做什么,都是死路。
如玥当然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但是刚才陆治永将她手中的碗打掉的一刻,她着实吃了一惊。她查到,陆治永的家眷全部遭到云妃禁锢,所以这么多年来,他才不得不帮云妃做事。为了保自己的命,也为了保家人的命,陆治永这次必须下毒手,但他居然不忍心!
本来,如玥是打算假装喝下那碗药,之后云妃见她没有动静,自然会怀疑陆治永,如玥也算是借云妃的手,除掉这个“间接凶手”,同时云妃自己也失去了一个帮手,一石二鸟。
可是陆治永的反悔,也让如玥心软了。心想还好没有这样做,否则陆治永的无辜家眷也会跟着丧命。
如玥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陆治永。
“陆太医,你既然是云妃的人,伤天害理的事你也不是做了一次了,为何这次...”
“罪臣于心不忍...眼见公主是这个样子,都是臣造的孽...若这次再让娘娘痛失龙胎,这与云妃又有什么区别!”
“于心不忍。”如玥向前靠近些,问,“公主得以保全性命,是否也是你于心不忍,改动了药量?”
“这...”陆治永惊讶的看着如玥。
“我果然猜得没错。”如玥坐直了身子,一拳头捶在小桌上:“云妃的狠毒,我竟到现在才看出来。陆太医,你虽犯了不可弥补的罪,不过,你还算是救了公主一条命。”
“罪臣愧不敢当。说起来其实是娘娘种下的善因。”
“你说什么?”
“娘娘,您还记得十几年前您宫里有个粗使宫女叫素英的吗?”
“素英?”如玥听着这个名字觉得很是耳熟,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我记得了,她是在我宫里呆过几年,后来我被禁足,她就成了我贴身伺候的宫女。到了二十五岁便出宫了。怎么,你认识素英?”
陆治永淡淡一笑,脸上竟浮现出些许喜悦满足的神色:“素英是我的妻子。”
如玥也不禁哑然失笑:“这么巧?”
“是啊。我家中的两个樟木箱、银丝锦被、景德镇瓷瓶...这些素英的嫁妆,全都是娘娘宫里的东西。”陆治永说着说着,刚才那些恐惧、绝望的表情都不见了,眉头也舒展开来,略带骄傲的娓娓道来:“素英秉性单纯,勤劳又节俭,持家有道。婚后一年我们便有了一个儿子。。。素英常向我说起娘娘您如何厚待她,叫我在宫里不论遇到什么事,都要站在您这边。”说到这里,又神色黯淡了下来:“没想到我在宫中万般小心,还是被云妃盯上了。那天回到家,素英和孩子都不见了...”
“是云妃做的?”
“要不是她亲口跟我说,我怎么都不会相信,原来云妃竟是个人面兽心的人!自那以后,我便必须对她言听计从,而我与素英和孩子,只能一个月见到一次面。”
“她把她们母子禁锢在何处?”
“不固定。有时是在城外的民居里,有时又在热闹非凡的客栈..每次见面,都是云妃派人通知我即刻去,我就算想救她们出来,也没有时间做准备。何况,多年来家中清贫,积蓄不多,雇人去找过,可时间一长,也是负担不起。这样的日子,已经有五年了吧。我始终冲不破这个困局,真是枉为人夫和人父!”
终于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如玥不由得轻叹一声,安慰道:“五年你都没有舍弃他们而自谋出路,可见你是多么在乎他们,又怎能说是愧对他们呢?我只知你家人被拘,没想到竟然是素英...今日我没有喝你的药,不知云妃会怎么处置他们?”
“娘娘放心,您还是不要想这些了,保重身子要紧。”陆治永道出了原委,一脸释然。
“你会有什么办法?难道是打算一家三口地府中重聚吗?”
陆治永笑了笑:“这也被娘娘看出来了...”
“熬了五年,为何到了今日却撑不下去?”如玥站起身,面向窗外,“我倒是要看看,是她云妃厉害,还是我钮祜禄如玥厉害!”
陆治永不禁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说这话时,嘴角竟透出一丝无畏的笑意,似乎是有着极大的信心。他入宫这么多年,如妃在他印象中一直是个温柔甚至柔弱的女子,和别的妃嫔不同,她从不喜欢去争去斗。但经过这些年的种种,如妃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要么选择跳下去,要么就要奋起反攻。而无论是为了公主的仇,还是为了这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她选的必然是第二条路。陆治永十分清楚,从今往后,如妃再不是从前的如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