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欲孽之梦醒时分》SueYoung

63、（六十二）公主聪慧小玉尽心

　　四年后。

　　十月初六是如妃三十大寿。这才八月底，宫里头就忙碌了起来，为一个多月后的寿宴做准备。

　　四年来，如玥恩宠无人能及。皇上已将近六十，这几年选秀也只是走个过场罢了，新添的常在答应只有零星几个，大多也是摆设而已。皇上平日里除了皇后那儿，常逗留的也就是永寿宫了，偶尔也去几趟沁风殿。当年淳妃已除，后宫难得的安静了几年，妃嫔们自知争不过如妃，倒也肯安分守己。如玥也不敢僭越，尤其是对皇后，一直安守本分，服侍周到。再加上她只有一个公主，皇上再喜欢也不会对皇后的两个阿哥造成威胁。所以，皇后也一直没有什么动作。

　　如玥每日念经礼佛，只求九儿健康平安，若能就此远离纷争，看着她长大成人，有一个好的归宿，那么她也别无所求了。

　　如果说她心中还有什么牵挂，那就是孙黛生了。

　　这些年孙黛生仍是孑然一身，连原先家中的侍妾也已病死。四十不到的人，已经生出不少白发，看上去沧老了许多。

　　如玥知道，孙黛生对于九儿有种莫名的歉疚，他总觉得，公主双目失明，他需要负上责任，因为他当时听了如玥的，将如玥交给陆治永照料。虽然孙黛生多次检查，也没查出九儿的眼睛是受外力所致，可他就是一根筋的觉得，若不是他，九儿的眼睛不至如此。

　　随便陆治永怎么解释，孙黛生还是固执的将他隔离在永寿宫以外，不许他靠近九儿半步。如玥也无可奈何。她不想孙黛生永远误会陆治永下去，她更不想的，是孙黛生继续这样折磨自己。

　　“哈哈....玉姑姑，九儿找到你了！”

　　如玥坐在廊下发着呆，听见九儿稚嫩清亮的声音传过来，这才回过神，朝院子里望去，九儿正抱住一个身着粉色长袍的宫女，她眼睛似是平视前方，举起小手在宫女脸上摸了摸，大声道，“玉姑姑，你今天一定特别好看，脸上的粉比平日的细！”又缩回手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哇，是薄荷香呢！”

　　小玉被说得满脸涨红，抱起九儿道：“九公主，小祖宗，玉姑姑求求你，别说了行吗？”

　　如玥不禁笑出声来：“这孩子，一出生就嗓门儿大，哪像个公主样子！小玉，你可得管管她，别尽宠着她！”

　　“是，如妃娘娘。”小玉顺从的应道。

　　“额娘，额娘抱抱！”九儿一听是如玥的声音，立刻向着她的方向伸出两只手。如玥便接了过来，还没抱稳，九儿便撅着小嘴迫不及待的在如玥脸上亲了一口。

　　“额娘，你今日搽的可是皇阿玛才赏的那盒胭脂？”

　　“是是是！我们搽些什么，吃些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个小公主！”如玥疼爱的掐了掐九儿的小鼻子。这孩子，因为眼睛看不见，嗅觉听觉都特别灵敏，也正是因为一出生便已经看不见了，所以对她来说，似乎这并没什么奇怪。起初如玥还担心九儿学说话会有些问题，如今来看，都是她多虑了，九儿不但很聪明，很快就学会了说话，而且还说得伶牙俐齿，从早到晚都停不下来，经常逗得她和皇上哈哈大笑。

　　“那当然啦，皇阿玛说，我是最聪明最漂亮的公主！皇阿玛最喜欢我了！”九儿得意得抬起小下巴。今日她穿着一件鹅黄色短衫，衬得小脸更加娇嫩可爱。和小蝶的可爱不同，九儿的可爱中透着一丝英气，她的眼睛虽是全盲，但看上去眼睛却和一般人无异，而且还又大又亮，好像永远都在坚定的看着远方。

　　“哈哈哈哈，朕的小公主说得没错！”皇上这时正好进来，听见九儿这么一说，更是开心得合不拢嘴。

　　“皇上来了。”如玥放下九儿，微笑着福了福。

　　“皇阿玛吉祥！”九儿也像模像样的对着皇上请了安。

　　“好好，九儿真乖。”皇上一把抱起九儿，九儿当然又是不失时机的送上一吻，然后用小手勾住皇上的脖子，把小脸紧紧贴在皇上脸上。

　　“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小玉盈盈拜道。

　　“小玉不需多礼，快起来。”皇上说，“你奶奶是朕的乳母，朕一向尊她为长辈，又是看着你长大的，跟你说了多少遍，没有外人在场，不用行此大礼！”

　　“谢皇上！”小玉直起身子。虽皇上这么说，但她还是规矩谨慎，垂首侍立。

　　如玥见状，摇了摇头。皇上和她都不知说了多少遍，可这个小玉却还是规行矩步，丝毫不错。到底是镶黄旗包衣，家中又是祖辈服侍皇上的，从小的家教已经渗入骨子里了，叫她忘也是忘不掉的。

　　小玉的奶奶是皇上的乳母，父亲又做过皇上的陪读书童，小玉十岁就入了宫做宫女，先是在御膳房，后来又调到了皇上身边服侍。直到九儿出生，皇上特地挑了她近身伺候公主。其实小玉本叫如玉，只因如玥名中也有个如字，为了避名讳，便叫小玉了。

　　来永寿宫时，小玉已在宫里呆了十年，论资历在宫女中已是数一数二，再加上和皇上的这一层关系，所以宫女们都尊称她一声“姑姑”。如玥着实观察了她一阵，觉得她的确稳重可靠，才放心的把公主交给她带。九儿又是活泼开朗，极易熟络的性格，所以没多久，便与小玉形影不离，张口闭口“玉姑姑”的叫着了。

　　这日孙黛生来给九儿和如玥请脉，正收拾东西要走，却听九儿说道：“玉姑姑玉姑姑，你的心为何跳得这么快？”

　　“没有的事...”

　　“怎么没有？”九儿从小玉怀里挣扎着出来，摸到小玉的手腕，似模似样的按了上去，“玉姑姑骗人，明明就跳得快！”

　　小玉的脸顿时红了，偷瞄了如玥一眼。如玥装作没听见，喝着茶。

　　“小玉姑娘，你没事吧？要不，我顺便替你看一下？”孙黛生问道。

　　“哦，没..没事没事。别听公主乱说，我的脉搏一向比常人快些的。”小玉连忙摆手。

　　“人各有异，既然向来如此，又没有不适，便无需在意。九公主，你就放心吧。”孙黛生抚着九儿的头，说，“刚才公主诊脉的手势，倒是学得挺像。”

　　“哈，那是跟孙太医学的！九儿觉得并不难啊！”说着便得寸进尺的抓起孙黛生的手，“孙太医的脉搏就慢多了，也沉多了...诶，怎么漏了一跳？”

　　“公主真是冰雪聪明。”孙黛生缩回了手，“臣的陈年旧疾，公主也诊得出。”

　　“真的？那是什么病？”九儿本来听孙黛生夸赞，兴奋不已，可一听他说有病，又露出些担心的神色。

　　如玥在一旁静静听着，也是微微一惊。这几年来，虽然几乎天天和孙黛生见面，但他们两人的交谈一天也不出三五句话。她从来不知，孙黛生什么时候得了病，如今居然成了“旧疾”！忽然觉得这个近在眼前的人，其实一直都远在天边。

　　“回公主，是心悸。不过，并不严重，小病罢了。”孙黛生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

　　九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似乎是记下了这种脉象。孙黛生见没什么事，便起身告退。如玥站起身来，向九儿那边走去，与孙黛生擦肩而过之时，轻声嘱咐道：“保重身体。”孙黛生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

　　小玉送孙黛生出去，如玥则陪着九儿玩。九儿凑近如玥的耳边，说：“额娘，九儿觉得奇怪，玉姑姑真的心跳得好快，额娘快让孙太医帮她治病吧！”

　　“傻孩子，孙太医不是说了吗，各人心跳有快有慢，都是正常的。”

　　“不是不是！玉姑姑平日脉搏没这么快！她是忽快忽慢！”

　　“你怎么知道？”

　　“只要碰到玉姑姑的手，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就能感觉到了！额娘，我没有说谎，是真的！”

　　如玥当然相信九儿说的是真的。她看不见，感觉反而比常人敏感得多。难怪刚才能听出孙黛生的心悸。那么小玉的心跳变快，想必也是真的。其实，如玥也早已看出小玉对孙黛生似乎有意。这也难怪，自九儿出生到现在，四年了。这四年，小玉天天守在九儿身边，而孙黛生也是日日来请脉。两人将九儿照顾得无微不至，而彼此也是朝夕相对。

　　对小玉来说，进宫十年，见得最多的除了主子，无非就是共事的宫女太监。在她沉闷的生活中，突然出现了孙黛生这么一个高大英武、沉默寡言、对孩子又温柔细致的人，小玉很难不心动。

　　但是如玥没有说什么，更没有做什么。经过上一次给荟芬的乱点鸳鸯谱一事之后，她不敢再做什么了。小玉自然是愿意的，然而孙黛生呢？她不能不顾及孙黛生的感受，随便塞一个人给他，让自己不再泥足深陷，她不能这么自私。何况，四年来，她早已把心修炼得如铁一般。有时她也会对着镜子苦笑：是我变得麻木了？还是已经没那么爱他了？

　　九儿将小小的身体向如玥又靠紧了些，双手搂着如玥的腰，头躲在如玥胸前，打了个哈欠：“额娘...我困了....”

　　“困了？额娘抱着九儿睡吧！”如玥抱着九儿，轻轻的摇着，唱着她最爱听的摇篮曲。九儿闭上眼睛，睫毛还一动一动的，如玥看着，像是永远都看不厌似的。也罢，皇上也好、孙黛生也好，爱也好、忘也好...都已经无所谓了，现在她心里，九儿才是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