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惘情深》冯梦娇

9、Chapter9

　　韩思诺就这样人间蒸发了。

　　韩远、梁嫣、许慕去派出所报了案，他们也联络了许多人帮忙寻找韩思诺，并在网上发了很多寻人启事，韩远微博上的寻人启事也有大量的人帮忙转载。

　　除了韩思诺，没有人知道许慕那天晚上说了些什么，所以，他们并不知道韩思诺消失的真正原因。

　　韩远从小到大生活的城市，在这一刻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每一条路都熟悉到可以叫出它的名字，而每一条路上都没法找到韩思诺。

　　韩远非常担心韩思诺，从小到大，韩思诺做什么事都不会这么没有交代，这下突然这样反常，韩远真的很怕韩思诺会出事。

　　可担心归担心，日子还是得照常过下去，梁嫣虽然安慰韩远说“没有消息或许是最好的消息”，但梁嫣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都没有底气。

　　“你说思诺一个人会去哪里呢？”梁嫣来探韩远的班时问韩远。

　　“我也不知道，不过她以前倒是说过她的愿望是周游世界，但不会这么一声不吭、说走就走吧？”韩远喝了一口饮料说。

　　“唉，最近因为思诺的事，你都瘦了。”梁嫣给韩远剥着橘子。

　　韩远听出梁嫣话语里的关心，语气中的心疼，揽着她说：“所以啊，幸好有你在我身边。”

　　“韩远……”梁嫣有些难以启齿。

　　“怎么了？”

　　“其实我和辰辰都想去支教……如果这样的话，我就不能一直陪着你了……”梁嫣的声音越来越小。

　　韩远没有想到梁嫣会想去支教，但是他能够理解梁嫣这样的想法，因为梁嫣的心地一直都很善良。可是韩远舍不得梁嫣去偏远的地方吃苦。

　　“那……你想去哪里支教啊？”

　　“我和辰辰也不想离家太远，所以我们想去苏北。”

　　“……可是，那里条件不太好……其实你可以写写歌词啊，你不是也挺喜欢的么？”

　　“……我现在已经写不出来了，而且，这也不是我的梦想了。”梁嫣怅然地说。

　　一提到“梦想”，韩远就想到了梁嫣心里所希望的，便说：“我的唱片公司已经和许慕签约了，接下来他会去上海接受一系列的培训，预计明年的时候，他就可以出自己的第一张专辑了。”

　　梁嫣剥橘子的动作停了下来，她不可置信地望着韩远，脱口就问：“你说的是真的么？”

　　韩远看到梁嫣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不知道签约许慕的决定是不是正确。虽然梁嫣和他在一起了，但是他依然把许慕视为自己的情敌，毕竟许慕是梁嫣曾经那么用心爱过的人。然而韩远也希望帮助梁嫣实现她心中的夙愿。

　　和梁嫣在一起将近两个月了，他能感觉到梁嫣对自己逐步加深的关心，可是他不知道梁嫣这样做是出于感动，出于感激，亦或是出于爱？

　　如果现在让韩远相信梁嫣和他在一起完全没有一丁点儿是因为许慕，韩远做不到。然而因为爱，韩远想要拥有梁嫣；因为爱，韩远不希望梁嫣不开心。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韩远终究没有问梁嫣他心里的想法是不是正确。

　　“韩远，谢谢你。”梁嫣把剥好的橘子递给韩远，韩远喂梁嫣吃了一片，甜甜的。

　　当韩远对许慕说起签约的事宜，许慕百般推辞，倒不是因为客气，而是因为他想做一份稳定的工作，不想执著于不一定能实现的梦想，而且，他有一瞬间的念头，觉得韩远是在施舍他。

　　韩远并没有告诉许慕是因为梁嫣的关系，才会帮他走进乐坛。梁嫣——他们两个人心中共同的女子，他们永远无法在聊天时，很自然地谈起的女子。

　　韩远几乎磨破了嘴皮，才说服许慕与他的公司签约。

　　韩远心里很清楚，许慕一定会红的，因为他实力与外表兼具。可是因为梁嫣，韩远不想签他，然而正巧也是因为梁嫣，韩远愿意签他。

　　是不是只要梁嫣一句话，韩远一定奋不顾身在所不辞？是不是只要梁嫣在身边，韩远就会满足梁嫣所有的冀想？

　　许慕为了感谢韩远的赏识，约韩远在一家餐厅吃晚餐。

　　意料之中的，韩远带着梁嫣一起来了。

　　许慕看着向他走来的手牵着手的这一对甜蜜情侣，觉得餐厅的灯光不小心晃了眼，眼前一阵眩晕。

　　服务员呈上菜单，问：“晚上好，请问几位吃点什么？”

　　许慕对韩远和梁嫣说：“你们点吧。”

　　韩远点了一份肉眼牛排套餐，并帮梁嫣点了一份沙拉。

　　许慕出神地看着梁嫣左手中指的戒痕，心中掠过一阵无名的酸楚。旧日时光中那些铭心刻骨的美好仿佛如同那一圈戒痕，深深地印刻在了许慕的心中。

　　咖啡厅舒缓优雅的环境与三人之间尴尬的气氛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等待上菜的过程中，三个人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许慕终于开口问韩远：“思诺她还没有消息么？”

　　“还没有，真不知道她会去哪里……”韩远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话语，他起身走到一旁接电话。

　　服务员端着牛排来给他们上菜，一不小心烫到了梁嫣的手背，梁嫣缩手吸了一口气，便立即向被烫到的地方吹气。

　　许慕见状，条件反射似的拉过梁嫣的右手，看到手背上起了一个小红包，立刻命令还在连声道歉的服务员说：“快去拿冰块来！”

　　服务员恍然大悟，急忙拿着托盘走向厨房。

　　梁嫣愣愣地看着许慕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她没有想到许慕会这么紧张她。

　　服务员迅速送来了一小桶冰块，许慕用小方巾包起冰块为梁嫣敷。

　　梁嫣看着动作迅疾、神情紧张的许慕，心里那汪原本浅浅的平静的湖水突然泛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涟漪。她觉得她的心似乎又活了过来。

　　梁嫣不敢直视许慕，忽然抽开手说：“我自己来吧。”

　　梁嫣一直低着头，她想尽力平复自己起伏的心。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韩远笑眯眯地跑回座位对梁嫣和许慕说，“找到思诺了！”

　　“真的么？”梁嫣和许慕同时问。

　　韩远握着手机笑容满面地点着头：“若瑾去巴黎拍MV，正巧碰上思诺。她知道我们在找思诺，就让思诺打了个电话回来告诉我。思诺说她会在欧洲玩很久，暂时不打算回来，让我们放心。”

　　“那就好。”梁嫣和许慕又同时回答。

　　韩远看到梁嫣敷着冰块的手，担心地问：“你的手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么？”

　　梁嫣摇摇头说：“没事，刚刚人家上牛排的时候，不小心烫到我了。现在没事了。”

　　“哪个服务员这么不会做事？”韩远神色严肃，“是她么？”

　　韩远望着端着牛排站在自己身边的服务员，问梁嫣。

　　梁嫣瞥了一眼服务员，对韩远说：“我真的没事，不用这么紧张。”然后又对服务员说：“你快把牛排放下吧。”

　　那服务员看韩远脸色不对，又连忙对梁嫣道歉：“对不起，我刚刚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刚来这儿上了两天班，所以还不太熟练，真的对不起。”

　　服务员一直不停地给梁嫣鞠躬。

　　“把你们经理叫过来。”韩远微微抬头望着服务员。

　　服务员睁大眼睛非常惊恐，急忙摇头对韩远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求求你不要投诉我，求求你。”

　　“我说——把你们经理叫过来。”韩远音调升高重复了一遍。

　　梁嫣对服务员摆手：“你快走吧，没事，真的没事，你别听他的。”

　　服务员提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离开了。

　　“韩远，我真的没事，只是烫了一下，而且人家很快就把冰块送来了……你快吃牛排吧，一会儿冷了就不好吃了。”

　　“我……”

　　“不许说话！快吃牛排！”梁嫣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韩远争辩太久。

　　韩远只好听梁嫣的话，不再争执着找经理。

　　许慕看着韩远，不自然地说：“谢谢你，让我和你的唱片公司签约。”

　　韩远随意地切着牛排说：“不用谢，你这两天收拾一下，下周一开始去上海培训。没有问题吧？”

　　梁嫣打心底里提许慕感到高兴，她举起红酒杯，对许慕说：“祝愿你早日成为万众瞩目的大歌星！”

　　刚说完，梁嫣怕韩远听了这话不高兴，又立即与韩远碰杯，说：“祝你日后都像现在这么红！”

　　梁嫣默默地听着他们的谈话，脑海中一直想着许慕握着自己右手的场景。为什么许慕会这么担心自己呢？在那一瞬间，梁嫣真的感觉到了许慕的真情，可是许慕不是早就不喜欢梁嫣了么？

　　梁嫣心里乱乱的，直到韩远送她回家后，梁嫣的心情依然无法平静。

　　“嫣嫣，你看上去好焦虑啊，是不是你和韩远之间发生什么事情啦？”褚星辰穿着小熊睡衣，盘腿坐在床上边吃薯片边问梁嫣。

　　“辰辰，其实……”梁嫣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述说自己的心情。

　　“怎么了？”褚星辰挑眉。

　　“和韩远在一起也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其实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和他在一起，也许是出于感动，或者是歉疚……我真的不知道……”梁嫣叹了口气，摇头。

　　“今天怎么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晚上在餐厅的时候，我的手不小心被烫了一下，许慕就特别紧张地握着我的手看。他这么一紧张，弄得我也紧张兮兮的。”

　　“什么？许慕握着你的手？那韩远呢？”褚星辰现在也十分紧张。

　　“韩远当时在接电话，思诺说她在法国玩，让我们别担心……可是辰辰你知道么？当许慕握住我手的那一刻，曾经的感觉又回来了，这是我和韩远在一起不曾有过的感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褚星辰沉思片刻，把薯片放在床头柜上，舔了舔手指，对梁嫣说：“这样吧，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

　　“好！”

　　“你爱韩远么？”

　　这个问题犹如当头一棒，问得梁嫣无法回答。

　　梁嫣从来没有问过自己到底爱不爱韩远，似乎韩远对自己那么好，答应他应当是水到渠成的事情，难道自己真的一点儿也不爱韩远？难道许慕根本就没有远离过自己的心？

　　褚星辰见梁嫣不回答，心里也明白了一些，便又问：“那如果现在许慕和韩远同时有危险，你会救谁？”

　　这样一个老掉牙的问题，问得梁嫣亦无从回答，她说：“我不知道，真的，如果没有身临其境，真的不知道在危难关头，我会作出什么抉择。”

　　褚星辰长叹一声，说：“完了，完了！”

　　梁嫣警备地望着她，问：“怎么了？”

　　“嫣嫣，你听我给你分析分析——你之所以会被许慕今晚的举动搅乱了心思，是因为你根本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他，说到底，你还是爱他的。不然为什么他能左右你的心情？如果你根本不爱他，那么他根本就不可能扰乱你的心。”褚星辰认真地说。

　　“那……”

　　房子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褚星辰连忙跑下床，惊慌失措地尖叫：“是不是鬼来啦！”

　　房间的水晶吊灯晃来晃去，房间忽明忽暗，人也站不稳，梁嫣心里也很害怕，但还是拉着褚星辰的手说：“快跑，好像地震了！”

　　梁嫣和褚星辰用生平最快的跑步速度跑到室外空旷的地方，好多人聚集在这片大草坪上，黑色的夜就像人们的心情一样紧张压抑。

　　“怎么办啊？我还有东西没拿出来呢！”身边一个女子跺着脚对她的男朋友说。

　　“你是要命还是要那些身外之物啊？”她男朋友厉声说。

　　那女子怕怕地看了一眼她男朋友，便不再说话。

　　梁嫣并未因突如其来的地震而受到惊吓，她拉着褚星辰跑的那一刻，想到了许慕，想到了她和许慕曾经的种种往事。

　　梁嫣拿着手机，按下那个多少年来她烂熟于心的号码——许慕，你千万不要有事。如果今天是世界末日的演习，那么我终于知道，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想念的人依然只有你。

　　梁嫣还未按下拨通键，手机上便赫然显示出许慕的名字，梁嫣什么也没想，就立刻接起电话：“许慕，你没事吧？”

　　“小嫣，你没事吧？”

　　几乎是同一时刻，他们对彼此说了同样的话，用了同样的焦急情绪。

　　“我没事……你……为什么会打给我？”梁嫣置身边的纷扰喧闹于己身之外，只想听到许慕一个答案。

　　“……没事就好，那……就这样吧……”许慕避而不答。

　　“许慕！”梁嫣叫住将要挂电话的许慕，说，“如果今天就是世界末日，你会不会想见我最后一面？”

　　许慕拿着手机迟疑了一会儿，淡然地说：“不要胡思乱想了，今天不会是世界末日的。”

　　挂了电话的许慕站在漆黑的夜空下，原本空旷的水泥路上挤满了人，并非很严重的地震似乎已经过去了。他望着很遥远、很遥远的一颗忽明忽暗的星星，轻声说：“如果今天是世界末日，我一定会在永远闭上眼睛之前牢牢铭记你的模样。”

　　“喂？韩远啊，嫣嫣在啊……你等一下啊……”褚星辰捂着手机拱了拱梁嫣，低声说，“韩远打来的，你和许慕说完了没？”

　　梁嫣听着许慕电话那头的忙音，一直没挂电话，直到韩远打电话给褚星辰，她才按下挂断键。

　　梁嫣接过褚星辰的手机：“喂？韩远。”

　　“刚刚地震，小嫣你没事吧？”韩远异常焦急担心。

　　“嗯，没事，你也还好吧？”梁嫣还想着许慕对自己的忽冷忽热，无心地回了韩远一句，也淡淡地问了一下他的安危。

　　梁嫣现在非常清楚地知晓自己的心是停留在谁身上的，问许慕的那句“你没事吧”，犹如伴随着末日到临之感，自己的心都快要蹦出来了。而问韩远的“你也还好吧”，似乎仅仅是对韩远关心自己的礼貌回应。

　　“吓死我了，刚刚打你电话一直不通，我还以为你出事了……没事我就放心了。”韩远长吐一口气，问梁嫣，“刚刚你也一直打电话给我么？”

　　韩远以为梁嫣的电话占线是因为他打给她的同时，她也在打给他。

　　“我……韩远，思诺为什么突然去旅游啊？那她……不就和许慕分隔两地了么？”梁嫣其实只想跟韩远说许慕，她心里很乱，不知道应该怎样理解许慕对自己的忽冷忽热。

　　许慕生病住院的时候，许慕说韩思诺不是自己的女朋友。难道韩思诺和许慕真的从来没有在一起么？梁嫣不知道许慕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有的时候，梁嫣觉得自己离许慕非常近，可有的时候，梁嫣觉得许慕的心离自己的心非常远。

　　“其实她以前就一直想环游世界的，估计她想现在就实现她的梦想吧。怎么突然问到她了？”每一次，韩远听到梁嫣说起许慕的名字，心里总感觉怪怪的，很不是滋味。

　　“没什么，那……许慕去上海培训的话，你也去么？”

　　“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一直……说许慕？”韩远完全听得出来在梁嫣的问题里，许慕才是主角，而自己和思诺只是顺带着说一下。

　　“没有啊，我……既然地震已经过去了，你早点休息吧，我和辰辰也回去了。”

　　“小嫣……”韩远唤了梁嫣一声。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么？”

　　“……没事了，你早点睡吧。”出于私心，韩远不敢告诉梁嫣，其实思诺和许慕从来就没有在一起，同时，因为害怕，害怕失去梁嫣，韩远不敢质问梁嫣是不是根本就不曾忘记许慕。

　　有些人的爱，是竭尽全力的占有。不论对方心里是否有你，你只想把她牢牢拴在自己的身边。

　　梁嫣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轻微的地震似乎只是一场短暂的梦，而她和许慕的过往是另一段漫长又短暂、并且终将被日光照醒的梦。

　　梁嫣打开台灯，拿出床头柜里的纸和笔，给许慕写了一首歌词《如果末日来临》：

　　如果末日来临
　　谁会听到你声音
　　谁的样子倒映你眼睛
　　我的心孤寂无依
　　只因为你时而冷漠时而关心
　　喧闹人群中
　　……

　　梁嫣盯着写好的歌词发呆，墙上的时钟已经走向凌晨2点，滴答滴答，仿佛诉说着梁嫣的心事。

　　梁嫣拿起手机，慢慢地翻看通讯录，看到许慕名字的时候，她停下了。不知道许慕此刻是不是在熟睡，不知道许慕会不会梦到自己。许慕对梁嫣态度的巨大反差，造成梁嫣心里巨大的落差感。

　　许慕，不论你爱我，或是不爱我，我都一往情深地爱着你。如果这是你想要的过程与结局，那我陪着你，即使悲伤，即使难过，但我不再轻易绝望。既然你不再选择我，那么我就不能辜负了韩远，因为他一定会成全我的梦想，因为你的愿望就是我今生最大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