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惘情深》冯梦娇

7、Chapter7

　　“梁嫣，好久没有见到你了耶！”

　　梁嫣刚踏进KTV的包厢，程玲便停下了正在唱的《千年等一回》，拿着话筒喊道。

　　梁嫣笑着和大家打了个招呼便坐了下来，对程玲说：“你还是那么喜欢《千年等一回》这首歌啊？”

　　程玲陶醉地唱着，趁着换气时赶忙说：“是呀是呀！”

　　坐在梁嫣身旁的郭晓乔说：“她哪里是喜欢这首歌啊？明明就是唯独唱这一首歌的时候，机器给她打了一百分，可我总觉得是因为这机器一直没修好。”

　　“你们两个还是那么喜欢互损呢！”梁嫣记得上高中的时候，程玲和郭晓乔两个活宝给同学们带来了许多欢乐，有一次元旦晚会上，她们分别一人分饰多角，演了一段当时热播的偶像剧《命中注定我爱你》里面的戏份，虽然那段剧情很悲，但她们俩的演绎让同学们爆笑不止。

　　不过，程玲演的最经典的还是容嬷嬷和雪姨，这颠覆了她原本清纯可人的形象，但她总是很慷慨激昂摆出一副演说家的姿态，骄傲地说：“艺术！这就是艺术！我这是为戏牺牲！啊！我多么伟大！”

　　梁嫣和高中同学们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大家都好久不见，但一见面并无任何陌生的隔阂，仿佛又重回到高中时代。

　　如果有时光机，是不是真的可以带我们去到想去的地方，无论现在亦或未来？让时间停留住生命中所有的欢欣。

　　包厢的门被缓慢推开，大家一起转头望去，看见了许慕。

　　再次见到许慕，梁嫣心里不是没有波澜的，听着许慕熟悉的嗓音，梁嫣不经意地想起了过往，想起了他们曾经共同走过的岁月。但是也许，如今的梁嫣可以记住共同走过的岁月，记住爱，记住时光。但不应该再予以那些旧日光阴以最深切的怀念。

　　梁嫣静静地看着屏幕上滚动的字，用心地听着许慕的歌声，如果他有一个大舞台，那么也许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你……最近还好吗？”

　　曾经的恋人，后来几近陌路人的彼此，开场白无非是些“最近还好吗”、“好久不见”之类的话语。

　　“挺好的呀。你呢？身体恢复得如何？”梁嫣回望着许慕的双眸。

　　“恢复得很好，最近精神也很好……你……家里的事……还有……酒店的事……”许慕知道这是梁嫣心里的伤痛，他不是想故意揭开梁嫣的伤疤，他只是觉得，在这件事情上，对梁嫣的关心，他缺了席。

　　殊不知，在梁嫣往后漫漫一生的长路上，他会缺更多更多的席。

　　这段日子，虽然没有人跟梁嫣提起父母的逝世，但梁嫣心里会时常想，有时候一整天都会想着曾经和父母生活在一起的时光，但她不以言语诉说以任何人。

　　世上最深切最亲的怀念，本来就是无人与说的。

　　“我……我都撑过来了……董事们也重新开了会，爸妈留下了不少财产，所以我还算那里的股东，董事长重新选过了……”梁嫣尽力不让自己的言语含着悲伤。

　　“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写歌词，现在，还写么？”许慕不忍心在那个话题上停留太久。

　　梁嫣笑笑，说：“早就不写了，那些都是年少时的梦想了。”

　　梁嫣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其实，她写的歌词，只想给许慕一个人唱。所以许慕和她分开后，她就再也没有下笔写过任何一句词。

　　梁嫣忽而问许慕：“那……你的梦想变过么？”

　　“梦想，对我来说太遥远了，人还是活在当下比较切实，你说呢？”许慕问完，又觉得好像不该问，以梁嫣的家境，任何一种生活都可以成为现实。

　　“其实你唱歌真的很好听的，我们都很喜欢啊。”

　　当恋人不再是恋人，说“我”都要加个“我们”，以此来表示是大家喜欢，不单单是我喜欢。

　　不知道是谁叫来了好多啤酒，大家你一瓶我一瓶地喝，畅饮畅谈。

　　“梁嫣，明天快乐大本营的七夕特别节目会播你和韩远耶！我们看了预告哦，结局到底怎么样啊？”程玲隔着郭晓乔问梁嫣。

　　“看了就知道了呀！”也许，梁嫣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大大方方地说出已经和韩远在一起了。

　　许慕已经知道，梁嫣选择了韩远，韩思诺早早地就把这个大家都视为“喜讯”的消息与他分享了。

　　昏暗的灯光下，吵闹的包厢里，许慕开始不再说话，他的身边多了许多空啤酒瓶，凌乱地躺在桌上、地上。

　　他也不再唱歌，当别人吆喝着“许慕再来两首”的时候，他只是摇头，再也没有接过麦克风。

　　梁嫣一直和其他同学聊着，一转头，发现许慕喝得烂醉如泥地倒在沙发上，他依然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拿着最后一个绿色的空酒瓶在晃动。

　　梁嫣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许慕怎么喝成这样？难道是和韩思诺吵架了？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好，一下子喝这么多怎么能受得了？

　　梁嫣迎着暗黄的灯光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凌晨2点多了，她想立刻送许慕回家，她从没有看过许慕喝得这样醉过。

　　梁嫣和大家打好招呼，便把许慕扶到自己的车里，急速飞驰到许慕家楼下，途中还不忘给韩思诺打个电话，问问她有没有和许慕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

　　韩思诺一听许慕的状况，二话不说立刻赶到许慕家楼下。

　　夜很深，世界仿佛都在休息，安静得都听不到它呼吸的声音。

　　仲夏的夜，没有风，梁嫣转头看了许慕很多次，心里薄凉如水。

　　就这样吧，你就这样和思诺好好在一起，我就这样和韩远安然走下去。我会忘记我们曾经年少轻狂时在山顶高声呐喊的誓言，那些在如今看来，都成了有口无心的誓言了。

　　“你把他送上楼吧，我先走了。”梁嫣交待了韩思诺一句话，便开车离去。

　　韩思诺看着许慕如此颓废的模样，心乱如麻，难到是因为梁嫣么？今天的同学聚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许慕为何会变成这样？

　　韩思诺帮许慕擦了脸，脱了鞋，让他躺在床上，刚准备再去洗一下毛巾，却被许慕一把拉住。

　　韩思诺惊诧地回头，以为许慕愿意接受她了，于是屏息聆听许慕的话语。

　　“小嫣……小嫣……我……我爱你……我怎么可能放弃你……我……我不能没有你……可是我们真的配么？我爱你……不要走……陪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不要走……”

　　韩思诺的瞳孔不断放大，眼眶里盈满了清澈的泪水，它们一齐奔流而下，毫不留情地冲刷着她生生破碎的心。

　　她握紧拳头，指甲陷进手心的肉里，可是她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韩思诺不再看许慕，她无法想象这4年——一直陪在他身边的4年——许慕居然从不曾忘记梁嫣。

　　韩思诺决绝地摔门而去，她决意不再回头，不再等待这段她看不到结果的爱情。

　　出租车上，韩思诺把窗户开到最大，任凭风儿将自己的发丝吹散，将眼泪流满自己遍体鳞伤之处。

　　她掏出手机，拼尽所有的气力打下一条短信：“许慕，我离开了，从今以后，你将再也不会见到我。我不会祝福你，因为如果你的幸福里没有我，那将是我一生的不幸。再见。”

　　梁嫣拖着有些疲倦的身子回到家中，在门外的时候她看到自己房间的灯亮着，以为褚星辰今天忙完手头上的事就直接睡在了自己的房间里，她打开房门，却看见韩远背对着她坐在书桌前。

　　韩远听到门被打开，身体轻微动了一动，然后站起来，对梁嫣说：“回来了。”

　　水晶吊灯照在韩远的脸上，梁嫣没有看到韩远平日里温柔的笑容，只看到了一个挤出的皮笑肉不笑。

　　“这么晚了，你在等我么？还有……你……怎么了？有什么不高兴的事么？”梁嫣的语气里透着一些关心。

　　“今天是七夕。”韩远答非所问。

　　“对哦，那……希望我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七夕快乐！”

　　“你真的打心底里认为，你是我的女朋友么？”韩远靠在椅边问。

　　“怎么了？为什么你会问这样的问题？”梁嫣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今天韩远和许慕都怪怪的呢？

　　“说实话，你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希望我帮许慕成功走入乐坛？”

　　梁嫣下意识地捏紧手中还未放下的包包，眼神瞥向书桌，看见了孤零零摊在桌上的一本日记。

　　梁嫣想起来，昨天写完日记后，因为太累，所以直接倒头就睡，第二天又忙着准备同学聚会的服饰妆容，终究是忘记合上日记本了。

　　但是这一切，真的不像韩远想的那样。

　　“韩远，你听我解释……”

　　梁嫣的语气一点儿也不着急，是因为势在必得么？还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怕失去韩远？

　　“好，你说。”韩远压抑着心头的怒火。

　　“我和你在一起，与我希望你帮助许慕没有任何关系。我和你在一起，是因为你真的感动了我，我希望我也可以爱上你。我觉得我不必执著于曾经的感情。对，我承认曾经的感情是很美好，很让我怀念，但那都是曾经了，现在在我身边的人是你。我也不愿意紧抓着一份虚无缥缈的感情不放手……我希望许慕成为歌星，是因为他真的唱得很好，你不觉得么？”

　　“那你不觉得，这个世界上唱得好的人太多了么？”

　　“是很多，非常多，可是近在我们眼前的只有许慕不是么？”

　　“许慕，许慕，你口口声声还是念着许慕。梁嫣，其实我都不知道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男朋友？我自己说着都觉得好笑。”韩远“哼”笑了一声。

　　“我是真的从心里把你当做我男朋友的，不然我那天就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答应你。”

　　“也许，是你不希望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下不来台，不是么？”

　　梁嫣叹息一声，皱着眉头走近韩远，轻轻挽住他的胳膊，抬头说：“不是的，我是真的希望我们能共同走下去的。”

　　韩远并不看她，也不推开她，望着一旁说：“你的日记里写到：‘你今生最大的、也是唯一的梦想，就是许慕能够实现他的梦想’，是么？”

　　“那是我以前的想法。”

　　“既然你那么看重‘梦想’这个东西，好啊，那就一个梦想换一个梦想。你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么？”韩远望着梁嫣问。

　　“是什么？”

　　“我的梦想，是你我永远在一起，即使得不到你的心，我也要得到你这个人。”

　　说罢，韩远紧紧箍住梁嫣吻了起来。

　　梁嫣无从躲闪，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没有声音，只有如洒落的串珠般不停歇的泪水，有些温热。

　　只是，泪水蔓延到韩远唇上时，已是冰凉的了。

　　韩远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轻轻推开梁嫣，他看着她满面的泪水，心疼得无处安放。

　　梁嫣睁开双眼，以淡淡的悲愁目光看着韩远。

　　韩远把梁嫣揽入怀中，轻轻地抚着她的背。

　　小嫣，我爱你，原谅我一时的冲动与口不择言，既然已经拥有了你，我真的害怕我会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