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水墨丹青·金缕衣（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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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华梦千年织金缕
女子看着温孤寻渐行渐远，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晨光破晓的林间，手指颤抖着抚上自己黑纱后的脸颊，上面满是伤痕……如果，他也像寻对雅木那样对自己，哪怕只把自己当作妹妹……也好啊……
记忆渐渐回到千年前的北冥神族。
北冥神族九公主北冥祈的诞生是一个噩梦，她克死了自己的母亲，产婆，以及公众的草草木木，众神皆认为此乃大凶之兆，麟夜不知九公主到底去了哪里，原本是作为赐给北冥祈神兽坐骑的她被赐给了十七王子北冥化。
麟夜随着北冥化见过无数美男子，但只有一个人让她懵懂的心，情窦初开。
那便是北冥神族的剑师，无庸尘。
长长的黑发只简单一束，黑底红纹的长袍遮不住他的风姿，手以剑指轻抚宝剑，他看待每一把剑都像是自己的孩子一般，眼神那么温柔那么温柔……麟夜就这样，深陷其中，不能自已。
年幼的她不知道，爱错了，便是万劫不复。
青涩的少女爱上一个男子，总是偷偷的看他，只希望，每天都能看见就足够了，麟夜就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她对无庸尘的爱恋还没有膨胀，还没有浓烈……却得知，无庸尘因犯下大错被贬下凡。
那一天，她看着脚下的云，想也没有多想，一头便栽了下去，她要追随他而去，因为她不能忍受再也见不到他的日子。
看着月亮渐渐消失，阳光一点点渗透黑色的天空，她的耳边还回荡着北冥化的话，“小夜，你真的要放弃修为，随他下界？他可能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你这样做，值不值得！？“
麟夜看着北冥化，一下子跪下来，“殿下……对不起，请原谅我的冲动……我知道他不认得我，所以，我要下界，让他认识我，让他……知道还有我的存在啊。”
而麟夜不知道，平静地说出，“你去吧。”这句话的北冥化背对她，流下了一滴泪。
下了界的麟夜，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无庸尘，他在一个竹林中过着隐居的生活，而麟夜总是躲在远处看着他，可她哪里知道，无庸尘的心里，被另一个人完全占据了……
擦拭着剑身，无庸尘还记得那天，北冥神君传他前去，交给他一把凶剑让他毁掉。那把剑十分独特，剑身通体透明，泛出幽蓝的光芒，无庸尘本是惜剑之人，他将剑带回去封在了雪池中，并没有听从北冥神君毁掉这把剑。
是夜，他有些微醉，来到雪池，却惊讶地发现那里坐着一个人，她的身边泛着蓝紫色的微光，以他的经验判断，这是一只已经修炼成人形的剑灵。
听到脚步声的女子没有回头，她清冷的声音传来，“为什么不杀了我。”
一阵沉默，无庸尘不知道该作何回答，他该说，因为自己爱这把剑，才下不了手么，可是女子似乎并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不杀了她，已经自顾自的唱起了歌，她的声音灵动，温婉，这一池严冰似乎都要融化。
你叫什么呢？我叫小离。
我已经忘记了自己姓什么了，也不记得换过多少个主人了。
好多好多人死在我手上，他们的怨灵一直在哭号，可我一点也没有害怕过，甚至觉得，那才是世上最美妙的声音。
最后一个主人，他也像你这般喜欢我，虽然他喜欢杀人，但他总是很温柔的看着我，每次杀了人，都会用清水拭去我身上的血迹……
我并不是不能逃走，在北冥神君杀掉他的时候，我放弃了逃跑的念头，乖乖的躺在他身边。
我的歌是他教的，他的声音很好听。
几千年了，只有他不用那些所谓正道之人鄙夷的眼神看我，只有他愿意和我说话。
我不想走，我想去找他。
无庸尘，帮帮我。
杀了我，好么。
每一句话都回荡在无庸尘的脑海里，他一辈子也忘不掉，小离说，“杀了我，好么”的时候，眸间全是笑意，一种想要解脱的笑。
无庸尘没有回应，逃一般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而第二天一早醒来，北冥神君已经派人来传——凶剑剑灵一夜之间逃下凡间，剑师无庸尘办事不利，铸成大错，除去仙籍，贬为凡人，三生三世不可修成正果。
第五章天长地久终茫茫
无庸尘没有想过再回天界，小离已经找到了他。
田园竹林，男耕女织，他吹雪笛，她舞红袖，这样的生活，只羡鸳鸯不羡仙。
可是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事，小离终究是剑灵，沾染了凡尘浊气，神力日渐消散，看着她越来越苍白的脸，无庸尘急在心头。
后来他得知一个办法，就是得到金缕衣。上古传，有神衣金缕，并非为金线玉石所为，而是用千年仙兽的皮肉制成，修仙之人若是能得到它，便能立刻飞升成仙，妖得到它，功力大增或者变为人类。想到这里，他愿意一试，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的心里滋生。
要知道，每个仙灵要成仙，必要经历种种磨难，天劫必不可少，如果他能找到一个仙兽，在它经历最后一道天劫之后，取了它的皮肉……
“无庸尘请求，可否将皮毛赐给我。”仙狐嘴角一抹轻佻的笑，“凡人妄想升仙，居然在天劫最后时期来打扰我，简直就是活腻了！”
话未说完，一道天雷劈下，仙狐生生受了，而无庸尘一介凡人，如何承受得住，当场被烧死。远远看着他的麟夜的泪流了下来，明明知道，他付出生命也要为的那个人不是自己，可是自己还是那么爱他，就连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爱着他什么，她甚至不了解他……狐仙已经飞升，他冰冷的尸体已经焦黑。
麟夜上前，轻抚他的脸，“你没有了命，我给你，你想要金缕衣，我也给你……哪怕你不知道，一直注视着你的麟夜……”
听闻，那天山里的妖灵精怪都听见了穿天盖地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是生生割下皮肉的痛苦，是耗尽千年修为，自己的内丹离体的痛苦……而活过来的无庸尘，什么也不知道。
麟夜没了内丹，没了修为，没了皮肉，没了一切……从此她只是一缕荒魂，不得入轮回，只能游荡在夜晚的角落。
小离感动地接过金缕衣，抚摸着那衣纹，她说，我听见了仙兽的哭泣声，无庸尘不可置否，他不知道自己昏过去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一件白色的衣裳，他认得出，那不是仙狐的皮毛……
麟夜游荡在深山野林，她看遍了生离死别，再也不愿让别人看见自己的样子，而她知道，那件金缕衣，已经让小离变成了一个凡人。
而他们，过得很幸福，这就够了。对于她来说，只要无庸尘能幸福，她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温孤寻来到江南，他很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多问一些细节，这么偌大的江南，他该从何找起？腰间一串铃铛怎么也不响——那是麟夜交给他的，“这是无音铃，带着这串铃铛，它可以帮你找到无庸尘。”他漫无目的在山里走着，翻过这座山，就是一个村子了。
衣衫褴褛的他决定先去山涧洗个脸，水很清澈，温孤寻洗着脸，忽然腰间传来了清脆的铃音，顾不上脸上的水迹，他立即起身四下张望。
不远处一个女子在洗衣服，根本没有男人啊。
他向着那个女子走去，“姑娘，请问这附近有没有一个叫无庸尘的人？”那女子身子一僵，抬头看见他，有些紧张，“你找他做什么？”
温孤寻一听，便知道这姑娘认识他，立刻说，“姑娘你救救命，我弟弟命在旦夕，只有无庸尘可以救他！”
小离一听，便已猜到应是来借金缕衣，“你随我来。”
见到无庸尘的那一刻，温孤寻也不管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的话，他扑通一下跪在无庸尘面前，“我的弟弟……雅木昏迷至今未醒，求你……救救他……”无庸尘愣住了，“谁让你来找我的？”
寻很急切，“是一个魂……女人，可是我看不清她的样子。”他改口了，说是魂魄，说是鬼，谁会相信呢……“只要我弟弟可以活过来，我为你做牛做马都愿意！”
无庸尘心中也有遗憾，他一直在人间行善积德，希望能与小离偿还她以前的罪恶，而给他金缕衣的那个人，他一直心中有愧，世间人都道他怎么怎么好，可除了那个给他金缕衣的人，谁还知道，金缕衣在他这里呢？
于是他点点头，“金缕衣……本就不属于我，能救活你亲人最好。”
第六章长笛无人祭
温孤寻感到自己的心快要跳动出来，麟夜已经带着雅木的身体站在他的面前，“你的弟弟复活之后，你要带他去哪呢？”
听闻这句话，温孤寻突然有些茫然……雅木醒了以后……他真的没有想过。
是放任他继续回到皇宫当乐师么？是带着他回到村子里和大家一起？还是陪着雅木一起游历各国？
麟夜明白这种心情，如果有一天无庸尘来找她，说要在一起，那么她反而会不知所措了。
自己的皮毛制成的的金缕衣，触手间觉得全身的血液滚烫无比，她知道，她的魂魄快要散了，永远不得入轮回，也罢了。至少这一世，已经爱过了。
倾身投入金缕衣，随着日光的消逝，她也消失了。而躺在地上的温孤雅木的手指动了动，寻大喜，随即看到他的眼睛缓缓睁开，雅木下意识挡住了光，昏迷那么久，初见微光也是刺眼的。
寻将雅木扶起，“雅木，你还好么？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雅木听到哥哥的声音，十分惊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我明明在陪皇上……出游啊……发生了什么……？”
温孤寻将传闻和自己去讨金缕衣的事情和雅木娓娓道来，“可是那个救你的女子不知去哪儿了……我还没有答谢……”话未说完，天上一道光闪现，一个形容□□的幼童出现在他们的面前，“麟夜呢？”
“麟……夜……？”温孤寻只觉得最近遇见的事情都已经超过了自己的想象，他已经不是很惊讶了。
“就是你说的，救你弟弟的那个女子啊！”眼前的小孩子看起来很着急，“她不知道去哪儿了……”那孩子神色一黯，口中默默道，“果然已经……晚了么……小夜，你为什么不多等一会儿呢……你怎么这么傻……神形俱毁，我该怎么救你……”
他仰头看天，说了一句话，“以后一定要代替她好好的活着。”然后看了看温孤寻，挥了挥衣袖，一支白玉笛横在空中，“这支笛子……就当是我给她的礼物吧。”
最后他看了一眼温孤雅木，便化作一道白光划入苍穹再也不见。
“哥，对不起。”雅木垂下眼睑，“我去皇宫，只是想寻得一丝机会，哪怕是一点点也好……我要弑君。”
寻大惊，“你在想什么？不是说是为了做乐师的么？！”
“如果，如果不是这个皇帝，我们的爹娘就不会死在战乱中，如果不是他，你堂堂大将军也不会沦为武器厂里一个小小的铸造师，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因为梦想险些丢了性命！”
寻摇头，有些责备，又有些难过，“改朝换代这种事，以我们的蝼蚁之力，根本改变不了，我们只能看着……然后接受，这些，都是无法逃离的命运……”
夜风吹来，温孤雅木暗暗攥紧了北冥化留下的白笛，命运么。
低叹一声，然后弯起嘴角，“哥，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水墨丹青·金缕衣（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