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绝仙迹》戚紫绛

80、九绝

　　第八十回
　　“您老辛苦了！快起来吧！”郑飘红一脸关切模样。她朝黄知府后面的将士也一扬手帕，高声喊道：“都起来吧，起来吧。”
　　“老臣，老臣不知先生和夫人……老臣罪该万死！”黄知府语句断断续续，已然忘了自己该如何圆这个场。他身旁的何录事也溃败地装起了哑巴。
　　“什么万死不万死的。”郑飘红一面给黄兴竹弹落灰尘，一面笑说。“不过，知府大人，我们齐门在这深山老林里头，又有老，又有小的，也不甚安全，以后……”
　　“从今以后，我会命人在周山驻兵派守，保护齐门诸位的安全！”
　　“那飘红在此谢过知府大人！”说完，她屈膝柔媚地施一礼。这一弯腰，让黄知府又觉心湖荡漾。
　　只可惜，郑飘红没有继续和他胡闹下去，断然转身走上石阶。
　　刚踏上两级，她稍回头冷冽地责问：“黄知府，怎么还不走？难道要进我们齐门喝杯茶么？我们小校陋室，可容不下你们这么多人！”
　　一番话如同当头棒喝，让刚刚还沉浸在温柔乡美梦中的黄知府一身冷汗。他连忙命令将士转身，大部队缓缓撤出山谷。
　　江升没有随同他们马上转身，反而拾级而上，走到齐鸣和一众英武少年面前。
　　江前锋手抱一拳，坦然神色中带有钦佩之意。“幸会！歙州守城前锋江升，今日有幸得见诸位，真是打开眼界！愿他日还能再见各位！后会有期！”
　　齐鸣也回施一礼。
　　这八个少年心中久久不能平静，见那一大群人又依着原路垂头丧气地无功而返，更加得意！
　　“爹！我们家怎么会有那九龙佩的？”明远问齐鸣，后者不想作答，淡淡回了一句：“这是我们大人的事，你不知，便少问。”
　　即便在父亲那里吃了闭门羹，明远还是和其他几个人簇拥着齐鸣回到府院中。
　　王婆婆拉过还是郑飘红样貌的燕灵，赞口不绝，不过还是让老祖宗挑剔出声音过窄，举止太轻浮的毛病来。
　　众人嬉笑议论起围攻绝谷这件事的始末，齐门院内传来阵阵欢笑声。欢声笑语过后，王婆婆神色凝重，她告诫飘红要小心行事，如此这般来讨钱财的行径，往后怕是家常便饭。
　　话说黄知府回到府衙之后，很快便害了一场大病。何录事以为是上次去绝谷讨要税金不成，急火攻心所致。而黄夫人却知这黄大人是害了相思病。
　　重病之中的黄兴竹还念叨什么“神医如仙，飘红难得”这样的胡话。若是依着黄大人的心思去请飘红来医治，可能人来就病消了。
　　但黄夫人天性善妒，忌恨自己那眼神都已经老花的丈夫竟然有心思惦记别家女人！对郑飘红这名字，她提都不想再提起，因此也拒不请齐家大夫来，只将黄大人留给歙州的庸医看病。
　　令黄夫人没想到的是，在十几日后，黄兴竹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去了！她发疯一样地咒恨起齐门，可惜一个寡妇家的话，在别人眼里成了嫉妒的怨妇。黄夫人黯然神伤，不到一个月，就搬离了歙州这伤心之地。
　　黄知府思慕绝谷女主人成疾去世的消息不胫而走，让绝谷齐门在歙州城成为又一神话。这一变故让齐门的众人都哑然失色。

　　不知不觉，王婆婆已来到齐门一年有余。
　　这一天，她手撑下巴在胡思乱想。
　　“老祖宗，吃点葡萄吧！”郑飘红将一琉璃圆盘放到王婆婆面前的桌上。那盘子透着微红的光芒，莹莹闪闪，与亮晶晶的葡萄放到一起，特别的好看。
　　“这九个孩子，各自身怀绝技，不如称为‘九绝仙子’如何？”王婆婆不理会郑飘红，眼睛盯着院子里正在练武的明远和在一旁各忙各的那群少年，似是自言自语。
　　郑飘红也以这九个孩子为傲，但称为“九绝仙”似乎太目中无人了吧？
　　她刚要反驳，只听王婆婆又呐呐自语：
　　“谭毅呢，医术精湛，大有赶超齐鸣之势，就叫医绝；
　　杜骁胸中有千军万马，指间进退有度，就叫弈绝；
　　王碧玉容貌天下无双，娇俏玲珑，貌绝实至名归；
　　燕灵机灵多谋，又善易容，可为诡绝；
　　齐明远武艺超凡，天下恐怕只有一个鹤老头能打得过，武绝非他莫属；
　　齐青锋的匠艺虽然仍有长进之度，但谦虚好学，暂也可称为匠绝；
　　齐紫凝琴艺卓然，已在唐胜斌这师傅之上，琴绝也能称得上；
　　齐可彤舞姿刚柔并济，实为舞绝；
　　再说那黄莺入谷般的黄连翘，一开嗓就是风云雨雪驻足的劲头，歌喉婉转灵秀，歌绝一称呼足以赞她的难能可贵。”
　　这一番品头论足下来，郑飘红才明白，这九子确实是天下少有的卓才。
　　“好！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王婆婆自顾自地将各个少年的称谓挑好，捧起盛满葡萄的盘子就要跑到九个孩子面前献宝去。
　　郑飘红一把拉住这个老顽童，歪头说她：“老祖宗，你先别走！”
　　挡住了王婆婆的去路，她自然不高兴！撇过头，她使劲儿朝飘红瞪着眼珠子。
　　“祖师婆，我想问你，你来绝谷这么长时间了，是不是也该回鬼医门了？您要是回去，正好帮我把麒麟血捎回去。”
　　老祖宗摇头晃脑的说自己才不要回祁连山！她说郭甜天天黑着脸，阴阳怪气的，太让人受不了了，让飘红自己回祁连山去送那千古奇药去。
　　见自己说不动老祖宗，郑飘红也只得放弃。她没有忘记郭甜的嘱托和王婆婆的严厉责问，这麒麟血是早晚要再熬制一副的。
　　院子里的孩子和王婆婆打闹说笑中，郑飘红忽然发现王婆婆那正拿着葡萄粒打燕灵的手腕上，带着一串醒目的红珠。虽说手上带着饰物不足为奇，王婆婆虽年纪早已过古稀，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带一串宝石红也不算是稀奇事。但是，那串珠子明显少了一两颗，朱红的颜色，透着亮的鲜艳夺目，怎么瞧着都是在哪里见过。
　　在哪儿见过呢？飘红又苦苦思想不得。
　　夜里，齐鸣又从梦中惊醒，他披上外衣，走到门外，看那脚下的瀑布奔腾流下。
　　“你老是半夜醒来？可是身子有毛病？”
　　齐鸣闻声回过头去，见老婆婆还是不改以前的习惯，特别喜欢站在墙跺或是坐在府门之上。
　　齐鸣笑着回应说是有些多梦罢了，未多说什么。
　　王婆婆跳下门来，和他一同站在崖边看着湍急的流水。
　　“你和飘红真是不易，也难怪你思虑过重、无法安眠。但鬼医门今后的重担和齐门这些孩童的未来，都是需要你和飘红这一步步拓荒而来。”
　　王婆婆少有的冷静和严肃。
　　“师傅，您不用心疼我们两个。当年我被郑家所救，才不至于流落街头。幸得飘红的垂爱，我才有了现在安定的家园。这是我从小就热切渴望的，如今家园已成，我便是拼了全力，也要护起这一家亲人。”
　　听过齐鸣的感慨，王婆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还有一事，我应该先告诉你。至于你和飘红说与不说，那就是你的决定了。”顿了顿，王婆婆才缓缓说了下文。“连翘的身世非常凄苦，她其实是皇室的另一只血脉。”
　　齐鸣听完一惊：这连翘是皇室宗亲？那不就是名符其实的公主殿下？
　　王婆婆接着将话讲完。
　　“连翘的祖上是如今皇家的旁支，当年高始皇帝生有两子，按常理来说，当是长子继位。但是次子因在一统江山的战场上立有卓越功绩，高始皇帝无奈退位，将皇位传给了这个次子，这个人便是奉庆朝的始皇。
　　而始皇的哥哥那一族传言被始皇借了个谋逆的罪名给满门抄斩，就连一个下人的活口都不留。
　　世人都以为华氏大义灭亲，却不知年老的始皇已经接近疯狂。
　　不过，传言被灭门的那一支华氏族人并未全都死去。其实，就是始皇的哥哥，也没有被杀。他带领家人早早的逃离了安城，躲避在祁连山中。
　　这支族人的先祖死后，后人的复仇情绪越来越浓，尤其现在他们的族长，是个极端凶残的男人，只想着如何报仇复国。
　　说也奇怪，这支族人生下的后人几乎没有男人，偶有一两男婴降世，大部分都不到三岁就会夭折。现在的这支华氏余脉的族长也是四辈单传，膝下仅有一子。这个族长重男轻女，把妻妾所生的女婴全部都摔死了。连翘，是他仅存的女儿。
　　连翘生下来后，被族长从祁连山上摔下。亏得这女婴命大，掉进了蒲草茂盛的谷底，被我撞见，才留下小命。”
　　王婆婆提起连翘的身世，不免长长一声喟叹。
　　“没想到天底下竟有这样残忍的父母……”齐鸣不敢相信竟会有人将自己的亲生骨肉狠心扔下悬崖。“那为何您不出手阻拦华氏这般残暴呢？”
　　“不是我不想，是我们有鬼医门的规矩。规矩的第一条就是要守护好这支族人，但是却不得干涉他们的私事。他们这些人的生活，与世隔绝，就是鬼医门人，也遵从祖训，不敢去那村落打扰。我知道的，是现在那族长灭亲如灭火一般轻而易举，已经亡了二十多女婴，不知道的，就更是不计其数了。他敢如此，定也是遵循了祖辈的做法，那么，上一辈中和上上一辈中无辜死去多少婴孩，我都不敢猜测。”
　　时值初秋，凉风席席，不禁让人对生命的脆弱扼腕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