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绝仙迹》戚紫绛

74、谋生

　　第七十四回
　　“怎么了？一大早就愁眉不展的？”秦瑄帮下人摆桌盛饭时，看到飘红手托桃腮，摇头苦叹，便问向她。
　　郑飘红轻轻叹了一口气，从袖中抽出一封信递给秦瑄。
　　信是从祁连山而来，出自鬼医门主郭甜之手。信中说当今奉庆国库虚空，王侯在四海之内各自为王，不觉北方夷戎已暗暗崛起，蠢蠢欲动，对中原虎视眈眈。十年后，北疆必有病患！鬼医门虽有薄力，但门内徒众可奉纳之财毕竟微不足道。郑飘红为鬼医门继任门主，当仁不让要承担起积累财富以备国之所需的重任。黄山之下的歙州，商贾云集，内通江河，外有海运，货贸发达，商业繁华，素有“浮梁歙州，万国来求”的美誉。郭门主嘱托飘红要利用这里的优势，吸纳天下财富的原因也十分明了。
　　就是郭甜的这份嘱托让郑飘红十分为难。她在早饭时向齐鸣提及此事，也让众人帮忙出出主意。
　　齐鸣问再开一间医馆如何？
　　想到一家中仅有齐鸣和飘红两人的医术堪称一绝，孩子们虽可医治寻常小病，但难抵他们年岁不大，救人医病的经历又少，真若另开间医馆，难以撑起大任来。两人中的一人还要执掌绝谷家事，分不出心神来开医馆。
　　焦括提议开一家武馆，但很快因家中若齐鸣和焦括皆离去，绝谷安危和医馆的延续都是难题而否决。
　　秦瑄和唐胜斌的开设乐坊的建议也被否决，因为一旦设了乐坊，就要分出人手去护佑乐坊，而乐坊是细水长流，很难在几年间收得足以充当国之军饷的奉银。
　　因各自的风骨不可摧，类似赌坊和青楼之类，虽一本万利，但齐氏都拒不经营。像贩盐和丝绸这类的商贸，皆需远途调运、买卖，需要有人常年在外，亦是无法列入经营之列。
　　一时间，饭桌上的人都陷入苦思，难破这一僵局。
　　“门主，先生！我倒是想到个法子可以谋利，还是利用咱们黄山现成的资源。”仆人红枫在一旁低声说。
　　“红枫，你先坐下，快快说来，让我们听听。”孟莲依连忙拉扯下红枫。
　　“我想起来这件事，还是我和月珍初来乍到的一段经历。自从我和月珍拿了瑄姐姐的资财从楼里赎了身来到这里，我俩就特别感激。”
　　孟莲依侧过头，一脸的不解，心想：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但也只得硬着头皮听下去。
　　“这山谷四周草木丰盛，鸟语花香。依着这山泉绿林，日子过得就像是在天堂。”
　　“呃，你能直说么？什么生财的道儿？别在这里绕弯子了。”孟莲依依旧不懂红枫的话是何意。
　　“我这就说了呀。我和月珍刚来的时候，焦大哥还没从他原来的镖局雇来护院，山下想打咱们绝谷山庄的恶人很多。那时候，瑄姐姐和我俩每隔几日便到周围的山上在树叶上洒下药粉。后来，瑄姐姐才同我说，那幻魂散洒在茶树叶子上，与叶子长到一起才会发挥药效，能防御恶人。但这药只有十天左右的功效，所以那阵子，我们只好每隔一段时间就上山去洒药。”
　　想耐心听下去的孟莲依彻底没了好性子，皱眉抱怨：“你说的这些和生财之道哪有什么关联？还说这么多！”
　　一旁的飘红却抿嘴乐了，口称她听明白了，然后随手递给孟莲依一盏茶，微笑示意红枫揭开谜底。
　　“当年，因为要防范外人擅自闯入绝谷，瑄姐姐他们刚到绝谷的时候就命人在四周的山岭植了茶树，为的是能洒药以无人之术趋万人之兵。而今，我们有了护院，不须再在茶树上洒药了，遍山的茶树岂不可惜了？莲依姑娘，你品这茶味如何？”
　　“甚是甘冽可口。”
　　“正是。其实，你口中喝下的茶汤便是我和月珍晴天时从山上采下的茶叶煮来的。我们绝谷身处黄山腹地，有清泉滋养，有山气呵护，茶叶分外甜醇。当年瑄姐姐你们植下的茶树正值可采摘的时节，为何不立设茶园，山下设个茶庄，将这满山的珍宝呈至万人呢？”
　　红枫一席言语惊醒梦中人！茶庄和茶园，多么好的点子！
　　开设茶园和茶庄都需要人手，眼下虽然有焦括、唐胜斌等人，但他们常常要传授技艺给孩子们，无法一直安心经营茶业。
　　“而且，我们绝谷因为依着温泉，水气太胜，采下来的茶叶近处贩卖倒是容易，远了要如何保证茶叶不腐坏呢？”月珍提出了另一难题。
　　齐鸣心下盘算，贮存之法可以效仿药草的储存方法，只需多加时日一一试过便可找到解决之策。
　　“我们眼前无帮手，但是老家还有呢。人手的问题，我来解决。”金桐一改往日的沉默高傲，将重担挑到自己肩头。
　　如此，经过一上午的商讨和打算，齐鸣增设茶贸生意的想法便有了雏形。
　　金桐自愿请缨北上去青州探亲，邀来能帮助打理茶庄的亲眷。焦括和唐胜斌招徕百余茶工。齐鸣和飘红试了多种方法，最终在二十多天后找出一条最佳方法——翻炒。他们将新采来的大片茶叶翻炒至半熟，无多余水分，包之入纸包，加上防霉防虫的药草，放置在木盒之中。翻炒后的茶业放在木盒之中十多天，再打开木盒，取出茶叶冲泡，茶叶仍溢出醉人的芬芳。齐鸣和飘红兴奋得夜不能寐。
　　茶工倒是好找，但何处卖茶又成了一难题。秦瑄和月珍等人也顾不上女子不宜抛头露面的旧俗，一家一家茶楼、戏院的问过去，却一一吃得闭门羹。
　　“白送的东西没人会要！要让人求之不得，那才叫珍贵！”孟莲依忽然对泄气的秦瑄说道。往日里，孟莲依行事诡秘，很少主动与秦瑄、配儿攀谈，她这一句话让秦瑄吃了一惊。
　　“这话怎讲呢？”
　　“想要卖出价来，怎可去问人要不要？要端起架子来才可以。”
　　郑飘红点头，心中默默赞许。
　　秦瑄仍不明白她的意思，忙问：“那要如何让别人知道咱们齐门的茶叶好呢？”
　　“茶叶好不好，要先看卖茶的人引不引得来人来品尝了！咱们绝谷的茶，但凡行家一品，就知道是各种翘楚。所以……这就要看门主舍不舍得了。”孟莲依卖了个关子。
　　郑飘红心知其意，但她又怕秦瑄和孩子们拒绝。她明白孟莲依无非是想让秦瑄和一众孩子为她卖茶，以他们出众的相貌引得歙州的茶商注意。秦瑄姿色和琴艺自不必提，那几名小童如今已有十几岁了，最幼的青锋也有五岁了，因为他们几人常年吃她配的悦颜清毒丸，纵是明远这样每日舞枪弄棒的少年都长得面皮如玉脂，乌丝若绸帘，五官清秀得难不让人回眸。
　　只是，这样一来，与戏院唱戏的卖笑女子一般，有何异处？
　　“师娘，你不用犹豫了！我们可以给咱们茶庄卖茶！这卖茶又不是旁的，能为咱们齐门挣得钱财，又能让我们练琴，何乐而不为？”燕灵牵着王碧玉的手，满心期盼的目光投向她。
　　“这……”飘红犹豫中，齐鸣走到他跟前。
　　“你不必犹豫。卖茶有何丢人的地方？孩子们想为家人出一份力，也不是坏事！他们也各个练就了一身武艺，若是有人轻薄，他们自己都能救场。如果你仍怕不安全，我和焦括随时过去帮忙就是。”
　　郑飘红勉强答应。
　　这边飘红带着这些少年打点新开的茶庄生意，另一边齐鸣医者仁心，从未间断过每月的诊病时限。一家人忙碌中，偶有余闲，聚在一起，仍是天伦齐享。

　　齐门茶庄设在歙州城西的一间幽巷中，起初并不为外人所知。直到有一日，几位歙州名仕来到茶庄，品茗之后，大大赞赏这茶汤醇香可口，余味绕舌。更有位文人泼墨著诗一首，不日便传诵满州。一时间，文人雅士蜂拥而至，都为尝一尝那被称作“胸中千层翠碧浪，齿间三日醉客香”的茶汤到底是何滋味。待这些慕名而来的雅士进了那茶庄，一眼便心驰神往。
　　茶庄门外古朴简设，却都是雕梁精品。室内一侧是沁香之茗，都封了盖子，在七彩琉璃中暗自等人品尝。齐们的茶分几种，各取了不同的美名。盛放香茗的器具也分为木质、陶瓷和琉璃几种，古朴的木质盒子外缘雕刻了奇花异草，洁净的白瓷釉上彩绘有仙境，剔透晶莹的琉璃皿中，茶包如花苞一样依次叠放，恰似待放的白兰静待花期。不提那茶罐是多么的新奇艳丽，立在茶罐前头的这两个少年，一个玉脂嫩肤，狭眼如墨玉，剑眉似雕铸，精巧的口鼻让他不似人间少年，仿若仙境神人；另一个黛眉如画，眼波似漪，玉面桃颊，盈盈小口，嫩红若霞，这颜如玉的娇娃，让人见了便不肯移目。只见这两个少年飞快地打起秤砣，为一一上前的来者包好茶叶，递上前去。接过来这貌若仙子递来的茶包，买茶的来人仍不肯离去，在后边的催促下才怅然转身。
　　茶庄另一侧为品茗之处，五张小圆桌，各配有四椅，每张桌椅上都坐满了客人。桌椅的后侧，是一幕珠帘，珠帘后头隐约可见一女子端坐，叮叮咚咚地轻弹手中的琵琶。那琴声清脆欢愉，让人听了神清气爽。如此清幽、雅致的茶庄，自然引来不少来客，流连忘返。
　　“请问您要什么？”王碧玉一边包茶叶一边低头问下一位来客。
　　“我要你和这少年！”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