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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救世 ...

  •   日夜奔行,仍旧是难以在五年之约去见秦瑄了,郑飘红心里想着。一旁的金桐送过来一大碗菜和面,转身又照顾明远去了。眼见明远一天天长大,虽然金桐照顾地无微不至,楚颜也能将两位孩童的日常料理妥当,飘红却总觉着这两个孩子少了父亲和师傅不合适。她了然齐鸣一直默默跟在她们身后守护,若不然一行人除金桐外皆是妇孺,一路走来安然地让人生疑。多半年已过,他仍是没有勇气回到她身边。恨他么?飘红问自己。自然是不恨的,只是他的误解伤她也深。就这样,不远不近地过去了大半年。
      马车行至朗州城外,飘红吩咐金桐去寻齐鸣。“你把男主人找回来吧,我听咱门下子弟说这朗州城里正闹瘟疫,又闹民乱,叫他回来尽尽为父之职。”
      “是,主人。”金桐料想主人不过是想一家团聚,原谅了男主人找个借口而已。但当他请回齐鸣,一家人入了朗州城才发现,果真城内已有瘟疫,且黄衣教众遍布市井,满口黄天神发怒要整治天下。
      “这?是真的有瘟疫?”金桐指着走过的一个路人,面色蜡黄,脚步沉乏。“我如何要扯这般谎。”飘红率一行人到了城南一处僻静之地,找到了鬼医门的门下。药店掌柜见飘红发髻间一枚蝴蝶骨,便迎众人入院。简短的述职之后,飘红将金桐、楚颜连同两个孩子安置在后院的屋子里。“金桐,这几日衣食我会让董掌柜按时送过来,你和颜姑娘看管好这两个孩子,莫要让疫疾摊上。你们两个无事不要出这个小院,出了这扇门,再进来要先去那间屋子熏一个时辰的艾香再接近孩子,可否做到?”飘红立下一串规矩。
      “主人放心,我和颜姑娘会照看好孩子们的。”金桐抱起明远走进里屋。明远自幼便是金桐带着,对自己的娘亲无过多依赖。郑飘红安置好自己的子弟,才向自家门众详问起此次朗州城的疫疾。
      董掌柜刚开始还有些畏惧之色,说着说着便也如常吐露。听到门众诉说城中疫疾之苦的同时,还备受邪教的残害,飘红的手不禁死死攥住,指甲深深嵌入座椅的扶手侧。不经意间,她感到手背被另一只温热的手轻拍了两下,似乎示意她不要过度愤恨,随之轻柔地将她的手包覆。她没有拒绝,但却始终未侧头看他一眼。
      自齐鸣被金桐请回来之后,两个孩子对他已经生疏地让他有些害怕,飘红从未正视过他,也未同他言语。幸好,楚颜和金桐在恭敬的同时,一点一滴地向他讲述这几个月来他们的生活琐事和见闻。何时明远冒出了第一颗牙,何时会站起身来稳稳地走路……
      楚颜一直唤齐鸣为先生,没出几日,金桐也不再称他作男主人,也随颜姑娘叫他先生。齐鸣对这一称呼甚是喜欢,对颜姑娘的说和也心怀感激。飘红的心思,他之前不了解,在颜姑娘的解释下,他开始去体会一个门主的审时度度,一个母亲的无限思量,一个医者的忧民情怀。颜姑娘告诉齐鸣,飘红前几个月是如何思念夫君但又隐忍伤心的。她还和齐鸣解释说,飘红将谭毅带走是救了这小童一命,因那深宅大院有太多人想害死这个无辜的孩子了,他能侥幸逃过一次,却不能被搭救一世,唯有离开,才能保全,才能活着。从颜姑娘口中齐鸣还得知,飘红每隔几日就会接到鬼医门的指示,她在时刻监听着朝野动态,她要想尽办法保住新皇帝,又要在皇帝和鬼医门主之间斡旋,她要照顾两个孩童,沿路东行,从未在鬼医门众处收敛钱财,一路行医诊病,辛苦自知。齐鸣心里也清楚飘红不易,只是人在身边,凡此种种便不再考虑,而今从楚颜口中说出,自惭形秽,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心里感激眼前这位明眸桃颊的淡雅女子。
      齐鸣那边在回想这这两日楚颜姑娘对他说的种种,而飘红却与董掌柜谈起疫疾之源和邪教之始。据董掌柜回忆,此次疫疾是从城中大水退去开始的,而邪教黄衣教却是在发水之前。朗州城之前是座繁华的城池,守城大将杜将军护城如家,爱民如子。在今年初春之时,城里不知从何处来了一群穿着黄衣服的教民,在城中聚会,并向城中居民散播谣言,说是黄天神自天而降,要夺了不服之人的性命去,要朗州人供奉俊男少女三千,黄金、白银各三千两,才能让此城免去灾祸。且要城中人都要入了黄衣教,否则朗州城将陷于大患。府衙命捕头捉去了几个教众,以寻衅滋事之罪名关进大牢。但说也奇怪,自那日黄衣教人被抓时还零星见过几滴雨,之后便是一直晴空无云无雨。朗州城往年收成颇丰,但今年眼见从开春到端午,一滴雨也没下过,实为罕见。城中不知何时又出现了几个黄衣教人,开始向城民四处说教,说是朗州人不知深浅,触犯了天神,只有天神的教众被放了,才会下雨。
      无计可施的城民只得跪在府衙门口,请求府尹将那几人释放。待那几个黄衣人被丢出门外的次日,天空忽然布满乌云,未至晌午就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许多城中居民开始相信这黄衣教,散尽家财供奉黄天神。谁料,这雨从五月初八一直下到七月十七,未见过晴。城中百姓受黄衣教蛊惑,开始相信这雨是因为之前关押了黄天神的门众而惩罚众人的,便愈发有人加入其中。府尹和杜作虎杜将军原本是想联合起来将妖言惑众的邪教头目一举抓获,却被突如其来的洪水搅得措手不及。杜将军只好一边忍着百姓的羞辱,一边和将士加固堤坝,疏通护城河。天公开恩,终于在七月十八见了晴,等待杜将军的,便是眼前这情景:多数百姓已染疫疾,数十人已丧命,活下来的居民也不相信府衙和护城军,只迷信黄衣教。杜将军带着已有染病的军士清理洪水退后的死物,在城中四处寻找那些死老鼠和死家禽,并将这些死尸扔到挖好的大坑中焚烧。这一行为却被黄衣教污蔑为:将士们是瘟神的化身,他们将死老鼠等物焚化是供奉给他们的瘟神。不知原因的居民听信这一说辞,亲眼所见这些人将死老鼠拎着尾巴拿走,便也开始对守城将士有嫌恶之感。
      “如此说来,也是天灾中的人祸。”郑飘红喃喃自语。
      门外夏虫浅吟低唱,一声声映入她的思绪。随后,她和董掌柜便商议起解决之策,一向少言的齐鸣也主动请缨让董掌柜很意外。
      “少门主,我家有一不才的儿子,虽然愚鲁了些,但暂时人手不够,叫上他,也能顶些事。”“那就劳烦董掌柜把令少叫过来,我们一起商议。”飘红听到有另一帮手,求之不得。于是,外形硬朗、五官英俊的小生董潮也加入商讨之列。
      次日,董掌柜一大清早打点好药方,准备出两大坛祛疫疾的汤药后,便偷偷溜出城外。飘红也是一大早便消失踪影。齐鸣和董潮推着汤药坛来到集市上,施药给过往的百姓。两人站了近一个时辰,来来往往的百姓却不敢来尝那去疫疾的药汤。两人不免有些失落。日上三竿,终于有位面色蜡黄、衣衫褴褛的老者来求药。齐鸣搬过来给长板凳,与其攀谈,追问为何无人来领治病之药。
      “你们从外地来的吧?听口音也不像本地人。一来你们口音不正,让我们也不敢轻易相信这药是救人的,指不定是害人的呢。二来,这城里现下人人都信黄衣教,只要供奉俊女就能摆脱黄天神的惩罚,谁还敢冒违反天神之令来喝药呢。”老者挤着眼睛,深色缓和许多,也许是药效有些作用,他轻抚腹部,似乎疼痛之觉渐少。
      “那先生为何敢来尝我们的药呢?”齐鸣又问道。
      “我都六十又八了,黄土都埋脖子了,也不信那些个什么鬼屁黄衣教,一看就是害人的无赖聚一块儿想出来的馊主意。哪个天神能屈尊尝遍这小城里的妙龄女孩?不是无赖借个由子拈花惹草是什么?我不怕死,那信教的都是怕死的。可我怕疼,心里就想,说不定喝了这个就没那么难受了。你这慈眉善目的,一看就是菩萨心肠,比不得那些黄衣鬼怪。这药真不要钱?”老者端起药碗问着。
      齐鸣笑着摇头,和老头一句一句搭着话。一旁的董潮却把目光定在远处的一个角落。他一会儿用勺柄绕着手腕低头看药,一会儿又抬起头寻找那一抹浅青身影。待那浅青身形来到药摊前,齐鸣才发现又有人来讨药。抬头细看这讨药喝的小哥,面容清秀,一头乌黑的秀发上一枚别致的黛玉发簪更是衬托那盈白的肌肤。一时间,齐鸣不知该如何称呼这眼前尤物,身着男装,偏偏又是妇人之貌,眉宇秀气又不失硬朗。
      “我也要一碗喝。”那俊容看向董潮,不由分说端起一碗药送到嘴角,董潮却猛地一抬手夺去药碗。“你又没病,胡闹什么?”言语间两人似乎熟识。齐鸣从这两言相对方知眼前是个俊秀少年,而非女儿身。
      “我没病,你是有病,怎么三番两次爽约?”那青衫少年手紧掐住董潮的腕处。董潮侧头看向齐鸣和老者,面色为难,转回头迎向那少年目光后,又黯淡下去沉着头,闷声地低语两句。那少年慢慢松开了手,也有些尴尬地瞟了一眼旁边的齐鸣和老人,挠挠头,假装看向远处。那喝完汤药的老者似乎好很多,询问之后该如何寻得药汤。齐鸣报出董掌柜的药房位置,老者千恩万谢地辞别。回过头来,齐鸣正碰上那少年恶狠狠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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