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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贤德本分三(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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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琴的屋子里出来之后,郑玉禾便令秀瑞去请了一大夫来,想她不过是想让她消停一些,并未想要置她于死地,手脚轻重,她心中清楚。
不时,待将屋子里收拾好了之后,郑玉禾便让人取了一些好茶叶来,特地又煮了好水等着,果不其然,大致半刻之后就有人传道:“老太太和紫姑娘来了。”
郑玉禾起身迎了上去,见了老太太就行了礼,想是心中已经做了准备要被一顿说教,毕竟武氏是那般的憎恶她,少不了要在这老太太的跟前说她的不是。
可意外的是,这老太太却是一把抓住她的手唏嘘道:“哎哟喂,我的儿啊,你婆婆怎么舍得下手啊?”
郑玉禾听罢不禁一怔,想她怎的知道这些?见身后跟着的玉翠,心中便是忽地的了然,本以为是秀瑞特意去老太太那处求助了,不想竟是她,故此心中好生的感动,这就回道:“这不是她弄的,是我自己不小心划的。”
“好孩子,你就别替她说话了,我还不了解她?想你是我寻来的人,本不定是我宋家子孙的福,我是硬将你给抢来的,如今被这么虐待,可是教我于心何忍啊!”
看着这老人眼中流出的悲伤,情真意切,毫无做作之感,不想在这泱泱深府当中还有一个真心待她的,郑玉禾阻在心头的不快刹时烟消云散,这就反握住老太太的手道:“老太太不必如此愧疚,想来这宋府,亦是我的愿意,否则大有推还的余地,老太太今个儿能解我的难,我自当是感激不已,您若是再这般,可是让玉禾往哪里搁啊。”
“就是就是,老太太不必难过,这可是您自个儿看重的人儿,这才刚处着,怎么就能说出这样的丧气话来呢,这让我们卿二奶奶可怎么担待得起呢。”这说话的是一直跟着老太太的贴身丫头。
老太太这会子见郑玉禾略有疑惑,便拉着那丫头的手向郑玉禾说道:“她叫黛紫,你不必防着她,她是打小跟着我的人,最知我心意的,这回若不是她机灵先在你婆婆的房前喊了话,不定你要受多大的皮肉之苦呢,可别以着我这老婆子有那么快的腿脚,你也要感谢你房里的翠丫头,要不是她去报信,我还不知道呢,去御园的一路上没少被她催着,可我连赶死赶你还是受了一鞭子。”
郑玉禾庆幸的笑了笑,不想,还有这么两个得人意的,于是这毫无骨肉情谊之间的体恤,总是让人不禁落泪。
老太太见郑玉禾如此,便道:“你就放宽心的住着,只当是自个儿的娘家一样,勿要看别人的眼色过活,自个儿须得有自个儿的活法,当初我便是看中你这一点才偏要你来的,想你这一聪慧的丫头,若是被我这深门中的人心给折了什么,当是万万不能够的,我今日来,也是正想与你说说此事的。”
郑玉禾忙道:“老太太有言尽管说来就是,我郑玉禾自当是敬你还来不及,怎有那心抱怨。”
老太太叹了口气,屏退了左右,这就道:“实则是我宋家无人了我才出此下策,若不然,我怎忍心耽误你一好人家的女儿,我是不能够瞒你的,别看这五军总督府表面光鲜,实则已经是百孔千疮,想我子子孙孙亦是满堂,可满堂的子孙皆是蠹居棊处,无有一人积福造化,你公公乃世袭之官,因着碌碌无为,一身官场无贡献,本就攒了敌心之意,那些想要置他于死地可是数不胜数,他不但不笼络人心,反倒是苟通愚官,将人落井下石,如此也便罢了,他那些小老婆生养的儿子,哪一个不是惹是生非,一个个让人操碎了心,倘若有一日一击石腾起千层浪,我宋家防不及便到了蠹众木折之年啊。”
老太太接着道:“当年你祖爷爷驰骋沙场,拼死拼活得了个大将军的威名,蒙祖上恩德,圣上与世袭之衔,你爷爷得了你祖爷爷的职衔,更是不敢懈怠半分,从不妄自菲薄,引喻失义,僵边玉土失策,他更是夙夜忧叹,呕心沥血,唯恐托付不效,以伤先父之明,终究业精于勤得了个总督之职,圣上再许以世承,如今至你公公这处,你祖爷爷与爷爷两代英明被他毁于一旦,在外更是臭名昭著,新皇早有动了他的念头,只可惜未得寻到机会啊……”
郑玉禾听罢这一席话,顿感心颤,想不及这总督府竟是这般光景,大有千年之第顷刻幻灭之感,略思片刻,方劝道:“这百年大树虽是有了鼠齧蠹蚀,终究是还未倒下,只若是它立着,便有回缓的余地。”
老太太听着郑玉禾这话,忽地热泪夺眶,“我便知你是没得错的,这上下千百人,唯独你二人能这般想。”
“还有谁?”郑玉禾不禁要问。
“便是我的卿儿呀!”老太太答:“卿儿十岁那年因着他老子偏袒赵姨娘被他给捉弄了一番,他老子气急打了他一顿,他便同我说‘千里之堤,唯恐蝼蚁,蠹众木折,指日可待’,可怜他当时年纪尚小,趟口之言,无人听信,多行无果,无奈也只得掩目塞听,落了今日这个名”。
郑玉禾听罢骤地心惊,不想那无羽稚儿竟有了这番思想,好生的教人佩服,心下对于宋子卿的看法全然转变。
皆时,老太太微叹:“这么多天来,你一定对我们卿儿失望透顶了吧?”
郑玉禾微怔,老太太继续道:“实则在我众多的儿孙当中,卿儿是最出色的,颇有你爷爷当年的作风,他虽是一身的臭名,但却不能淹没他天生的资质,你若不信,便是这般想,一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坏人能笨到哪里去呢?只不过是他的聪明用错了地方罢了。”
这句话倒是让郑玉禾有了另一番意境的了然,心下想着也是,一个能将‘坏’发挥到极致的人还是需要一点脑子的,并不是所有的坏蛋都能让人铭记于心,于是扬起嘴角点点头。
老太太接着道:“卿儿如今变成这番模样,着实是我们管教无方,他老子娘各自混事,我又一大把年纪了,这就让他散淡了,起初与那些混混们一道来去,我便是没经意,后等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卿儿心很善,你定是不知,我园子里的那些珍禽家兽都是他从贩子的手里买回来养着的,不让我与别人说,都是怕别人说他丢了那脸子。”
“那些都是他寻回来的?”郑玉禾有些不敢相信。
老太太道:“可不是他弄回来的么,起初只弄些鸡鸭,后就连那些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弄回来了,他每月的月钱大部分都在贩子手里买了这些回来,有时候他老子给的少,他就将他那一群弟兄到人家手里抢,不单是畜生,就连府中的丫头也有好些是他看着人家可怜就将人家领回来了。”
黛紫接着道:“卿二爷最多的时候一天领回来三个,有楚大爷房中的彩珠,恒大爷房中的如晴,墨大爷房中的小禅,杨姨娘房中的慈瑞等等等等,只是这些大丫头中的几个,还有那些小的在后院和厨房的就更不必说。”
老太太听罢欣慰的笑道:“玉禾啊,你心地纯净,可万万不能弃了我卿儿,他现时是迷了路,正缺一指引的人,你不必带着他走,只需随手点起一盏灯便能将他领回来,卿儿虽是与那些世家小姐有交集,但她们也只不过是他眼中云烟,过了便散了,卿儿从未轻易许诺过她们什么,甚至有些个主动来家中提亲的,他都一概拒绝,此回是我给他娶的亲,他许我照顾你一世的,我相信他定是能做到,勿要说我将你硬塞与他,你只知以他的性格,若是他真心不想要,又怎会许我这番?你是不知,你的禾硕堂他可没少去。”
“他去过禾硕堂?”郑玉禾不可置信,他既然早就看过她,又何必将她装作别人的物件耍着无知?
老太太却道:“以他之心,若是不晓得未来媳妇的性格长相,怎会轻易应了?”
郑玉禾这就了然了,感情这人装的还真像,好生让她倒是觉着自个儿是贴着他的一般,让他赚足了脸。
“女人啊,切不可太过‘贤德’,那些让自己丈夫招了十七八个混账小老婆的女人都是自己没有能耐,当年你爷爷就只许我一人,后被我婆婆招进来的一个女人他也是从不进她房的,别提多疼我。”
黛紫耸肩笑道:“老太太只要一想起老太爷,就不得停,奶奶可要掏干净了耳朵听,我们这些个服侍的人都能倒着背了。”
“你这破落户的嘴,看我回去不将它给撕了。”
此言惹得郑玉禾也跟着笑起来,半晌接着道:“不想老太太竟是这般开明之人,如此真是我的福分。”
“不不不,愚见你是我的福,我宋家的福,如今我就望着卿儿能有所出息,将我宋家之名远扬,不求万世荣华富贵,只望有朝一日不祸及万家就是,这百年的宋家若是毁于我手,我就是死了也不的脸见你老太爷他们啊。”
“老太太放心,玉禾会尽力的。”
“那我就安心了,就怕你都不要我们卿儿了呢。”老太太说着从黛紫手中接过一血色玉镯,后放于郑玉禾手上说道:“这是当年我婆婆给我的,说是从上面一直传下来的,至此一件,我一直留着呢,今个儿我就给你了。”
郑玉禾看着这冻而不结,凝儿不聚的鲜色玉镯,里面真是犹如鲜血在流动,故而受宠若惊道:“这也太贵重了。”
老太太笑道:“此物非你莫属的,不过我可要劝你,拿人的手短,日后我卿儿可托付给你了。”
郑玉禾莞尔,老太太走至门口又转身朝着她笑道:“人怕狠鬼怕恶,不必手软,不必手软。”
郑玉禾听罢蓦地笑了出来,忙点点头作礼送了她离开。
而待老太太一走,秀瑞就匆匆的进了来,待见她眉眼轻松,这便松了一口气,可少时却见她在换着衣服,这便问道:“姑娘这是作甚?”
郑玉禾道:“你也换一件儿吧,咱们要出去一趟。”
“作甚?”
郑玉禾笑道:“姑娘我的夫君迷路了,当是要领回来。”
秀瑞邹然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