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游》等等小白

6、受审

　　两人这边蟋蟀正斗得酣畅淋漓不亦乐乎，家中小厮突然急急赶来，说三少爷今日不知怎得回得早，现在在偏厅候着，脸色很不好，叫我和小茶马上过去。我和小茶相视一眼，顿觉大限已到，看来前日里落水一事终究还是东窗事发。

　　应得娘亲独特的育儿方式，我自幼便是放养长大，加上又是家中幺女，被全家宠爱，长大后便有些慕容家混世小魔王的意味。而每一个像我这样的小魔王，身边就总有那么一个能让你不敢胡作非为上房揭瓦的人。在慕容家，我的三哥慕容晋就是这样的存在。

　　如果说我的大哥温柔沉稳，二哥风流不羁，那三哥就是严肃冷淡阴暗残忍腹黑加面瘫。多少个日夜，我和小茶都是在和三哥斗智斗勇然后用失败的血泪书写我们如歌如泣的悲壮奋斗史中度过的。

　　更令人拍案惊奇的是，我的三哥自十六岁起，连续五年蝉联全域北闺中少女最想嫁的黄金单身汉排行榜榜首，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对于这一点，小茶倒是不置可否，据她说三少爷虽然吓人，但是不能否认五官长相的确是慕容家三兄弟中最好的。特别是那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淡淡扫过来，薄唇轻勾，再配上冷淡孤傲的性子，活脱脱地就是话本子上的男主在现实中的原型，也难怪那些姑娘们心动。对于这一点，我真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说话间就到了偏厅门口，我躲在门后悄悄地往里瞄了一眼，只见三哥坐在椅子上，身着朝服，单手扶额，眉头微蹙，薄唇轻抿，周身萦绕着一股戾气，标准的慕容晋生气时的配置。我咽了咽口水，心如擂鼓。

　　他忽然抬起微垂的眼睑，眼风淡淡地扫过来，定格在我脸上。我心里一惊，躲无可躲，只好硬着头皮弯着腰，小碎步慢慢挪到厅前，小茶一路跟着我，唯唯诺诺地在我身后站定，大气都不敢出。

　　“三哥下朝回来啦？今天累不累，要不要我去给你沏壶茶？”我陪着笑脸套近乎。

　　三哥冷冷地扫了我一眼，惜字如金：“说吧。”

　　果然还是在劫难逃。我马上换了一副悔不当初的嘴脸：“三哥我错了，我不该去街上玩，还骗你说我在家里练字温书。我更加不该落水了，还骗你说我是夜里着的凉。我真是太不应该了，太不对了，我以后一定再也不这样了。如果万一不小心做了坏事，我也再不骗人了，一定主动承认错误，好好改正。”

　　一口气说完，我偷偷抬眼瞄三哥，要是往常，一般说到这里，接下去就是被臭骂一顿然后判决惩罚措施了。等了半天，三哥却没动静。半晌，只听三哥凉悠悠地问道：“那日你落水，是谁救的你？”

　　“啊？”我愣了愣，突然福至灵犀，要是被三哥知道那日小茶没有陪着我，这丫头肯定要遭殃，连忙说：“是小茶，当日是小茶救的我，对吧？”说着在身后悄悄给小茶比了个手势。

　　犀利的眼风扫向小茶，小丫头连忙附和：“对，对，当日是我救的小姐。”

　　“哦？”淡淡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是你一人，救的小姐？”

　　小茶头埋得低低的，声音细如蚊吟：“是，是我一人救的小姐。”

　　三哥定定的看了小茶片刻，忽然一笑，声音里却不带任何温度：“慕容小茶，你再继续编啊。”

　　小茶身子一僵，“我没……”刚刚说出口，就被三哥粗暴打断：“慕容小茶，当日到底是怎样的情形，你最好给我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招出来，再有半句假话，家法处置！”

　　我心中一惊，三哥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向来对我和小茶都是冷暴力伺候，除了两年前我留书离家那次，还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更别说要家法处置。

　　我一时心慌，刚要出声劝说，三哥忽然冷冷地看过来：“你闭嘴！”喝得我俩均是一抖。

　　小茶吓得腿软，一下子跪倒在地，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到地上，声音颤抖：“那日其实，其实不是我救的小姐，是一个黑衣公子。那日小茶…贪图热闹，跑远了，没守住小姐。等到听见身后的动静，跑回去却不见小姐，才发现，小姐已经…已经落了水。我还没反应过来，那个公子就突然从马上翻下来，跟着就跳入了池中，很快…就把小姐救了上来，当时小姐已经昏迷，所以并不知道个中情形，全部，全部都是小茶的错，少爷你不要怪罪小姐……”

　　小茶边哭边说，抽抽泣泣的，我在一边愣愣地听着，恍如隔世。黑衣的公子，从马上翻下来……我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小茶，语无伦次：“你是说，当日是个黑衣公子救得我？是不是就是那个…那个走在送亲队伍最前面骑着一匹枣红战马的，长得特别好看的那个黑衣公子？啊？是不是？是不是啊？！”

　　小茶被我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激动万分的我：“啊…啊？是…是啊。就是那个公子……”

　　我已经快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啊？！”

　　“我…我…我觉得也没什么特别，不需要专...专门感谢别人…”小茶也开始语无伦次。

　　这边我俩正激动，上方冷冰冰的声音却不合时宜地传来：“然后呢？”

　　“然后，黑衣公子把小姐交给了小茶，就，就走了……”小茶低着头，正眼都不敢瞧三哥一眼。

　　“哦？就这么走了？你确定？”三哥微勾起嘴角，态度冰冷。三哥审问犯人真真是有一手，总让你觉得他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情，就等着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样的人才不去刑部任职真是暴殄天物。

　　小茶显然不是三哥对手，被他一惊一吓，眼里又噙上了泪水：“那个黑衣公子把小姐救上来后，小姐已经昏迷，喝了不少水…小茶，小茶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给小姐渡…渡了气…但是，但是那也是为了救小姐，并不是故意轻薄…少爷你千万别生气！”

　　渡，渡气……我一时忪怔，傻傻地愣在原地，那…那不是！！我突然反应过来，脸顿时烫得像发烧一样，心跳快得就似要炸了一般。伸手拂上嘴唇，我心里恨恨地想，当时怎么就没醒过来？

　　迷蒙间抬眼，忽然对上三哥那双明显带着寒意和怒气的眼眸，我突然想到轻薄定北王郡主是个怎样的罪名，刚才的激动一下子化为乌有，惊出一身的冷汗，赶忙开口道：“那个，三哥，你也知道的，那是人工呼吸，是在救人，不是轻薄，你不要多想啊…人家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千万别为难他！”

　　三哥就像没有听见我说的话，又冷冰冰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慕容小茶护主不周，关到柴房思过三日。慕容粹今日起被禁足，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府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