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遗失在夏天的回忆 ...
-
陷入睡眠的观月,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那个梦,也可以被称作回忆。
那是不久前的,那时还是夏天,烈日烘烤着地面,热浪滚滚。令人烦闷的蝉鸣不绝于耳。
观月站在迹部大宅的正门前,摇着扇子,脸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桦地将自己的行李搬上停在一旁的车上。热风已经将他抹着身上的防晒霜吹化了,黏腻的感觉让观月觉得很不舒服。许久没有晒太阳的观月咬着牙,坚持不要晕过去。
“你可真是一朵养在温室中的花呀。”观月还记得当时忍足脸上带着那种富家子弟特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揶揄道。
观月扭过头,不愿理睬他。
当时观月就知道,自己之后将被无期限地寄住在忍足家。因为,那是可靠的朋友。迹部是那样说的。听到这话时,观月不置可否地一笑。迹部对忍足家的一些作为,他也略有耳闻。
看到桦地将最后一箱行李搬上车,迹部都没有再次露面。观月的心情越发烦躁。迹部就迫不及待地将自己这个累赘抛给他人,连一个即便是虚情假意的道别都懒得给吗?观月冷笑了一下对着桦地说道:“谢谢你了,桦地。再见。”头也不回地走到车旁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忍足。
“请。”忍足忍不住扬起嘴角,为观月拉开车门。向桦地挥了挥手以作道别,忍足坐上了驾驶座。
车平稳地行驶在路上,两边的景物,靠近,然后又远去。观月端坐在后车厢,眼睛却始终盯着窗外。那种带着痴迷的眼神,让忍足觉得有些好笑,却又觉得有些难过。
“观月,之后的日子都会是在阳光下的。”
发现自己的行为被注意到的观月,立刻收回了目光,低声道,“最讨厌太阳了。又热,又灼人。”
忍足听了观月的话,只是笑笑。
到了忍足的宅子。
忍足吩咐下人们为观月将车上的行李搬运到早已为他准备好的客房。房间向南,有一整面的落地窗,可以看清整个楼下的花园。
观月有点懵地站在这间房间前,有些不敢相信这是自己以后的房间。
“喜欢吗?”忍足一手插着口袋满意地看着观月的表情。
“一般,勉强能住。”观月觉得有种心思被看穿的窘迫感。
“还是说,你喜欢晒不到太阳的屋子呢?”忍足有些忍不住想要逗一下观月。
“不,不用那么麻烦了。我就在这间凑合就行。”观月急忙拒绝。
一间可以照进阳光的屋子,那是观月连梦中都不敢出现的东西。观月一度以为自己会永远生活在迹部大宅中,那间总是明亮却只是由于灯光的屋子。不过,那时有迹部陪在他的身边,那个如骄阳般的男人。看了一眼之间屋子放着自己行李的屋子,观月心中苦笑,这就是所谓的有得必有失吗?
住在忍足宅子里,逐渐让观月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坐在落地窗前的摇椅上,喝着红茶。时而和忍足聊天,时而拿本书消遣。
不过自从第一天被晒伤了之后,观月每天都会在忍足的注视下,涂好防晒。
“你真的是吸血鬼吧,被太阳一晒就成这样了。”忍足看着观月已经逐渐恢复却仍然比一般人白皙的皮肤。
“以前从来没有这种事情发生。”观月撇了撇嘴。
“这个以前是多久以前。”忍足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不记得了。”是十年前,还是十五年前?观月试图回想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那是,还在山形的时候吗?”忍足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有些紧张。
“是吧。”观月漫不经心地回答。山形在他的记忆里,只剩下父母模糊的身影,以及青山连绵的背景。噢,还有一条紫粉色的裙子。
“你对山形,观月家族还记得多少呢?”忍足问道。
“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观月很坦然地回答道。
“他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吗?”忍足特意隐去了迹部的名字,怕触动到观月某根敏感的神经。
“他有告诉过我。只是我没有仔细去听,去记。”观月优雅地拿起了茶杯,轻抿了口茶,“反正我也不可能回去了。记着只会徒增烦恼。”然后观月看了忍足一眼,“我想你也知道,他不会瞒着我任何事情,因为我想知道的事情,我总能知道。”
忍足笑了一下装作委屈地叹了一口气,“听你这么说来,我好像是有意挑拨了一样啊。”
观月也露出一个不算太成功的笑容,“你不用挑拨,我和他的关系已经破裂了。”
“可是,你还是想要回去的不是吗?”忍足看了一眼观月几乎没有被拆封的行李。
观月默不作声。人总是放不下一些渺茫的希望。
“那么,你准备以何种身份回去呢?”忍足眯起狭长的眼睛看着盛满阳光的窗外。
身份?这个问题真的问到观月了,他从未考认真虑过自己的身份。最初来到迹部家的时候,他视迹部为朋友兄长未来的主人,之后他与迹部的四肢纠缠,耳鬓厮磨无疑是属于恋人间的。那时候,观月无需考虑自己到底与迹部是何种关系,因为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然而,自从那个高傲冷漠的女人以迹部家未来女主人的姿态频繁出现后,自己的位置就变得尴尬起来。现在,索性被请出了迹部大宅,好像与迹部划清了一道清晰的界线。
再以何种身份回去?观月突然有些害怕了起来,或许回不去了啊。
忍足看着表情黯淡下去的观月,起身,拍了拍观月的肩膀,“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在这里一直住下去的。”观月从来不加掩饰的表情,让忍足觉得格外心疼。忍足记得曾经听迹部这样谈起观月:观月他很聪明,无论什么语言他都能很快的掌握,无论什么样的信息,他总能准确地分析出,而且他还有他独有的能力。他的聪慧,美丽,能力无一不是利器。当时忍足问道:与观月朝夕相处难道不怕被他的利刃所伤吗?当时迹部脸上的表情满是得意与幸福:他是一把有剑鞘的利器。他的天真就是剑鞘。
观月仰起头,看着忍足,阳光下忍足认真的表情温和的目光让观月发现,其实忍足也是一个引人注目的人,只是过去他都习惯于隐藏在迹部的光芒之下。
迎上观月的目光,忍足终于明白迹部当时那种自豪的表情了。确实,只有迹部有能力将这份天真保护至今。而现在,忍足想要把这份天真延续下去。
之后的观月,不由自主地对忍足生出了一份依赖。观月自己虽然不愿承认,但是自己在过去15年来从未踏出迹部大宅一步,虽然他看过许多电影许多书籍都是关于迹部大宅外的世界,可是真的踏出了迹部大宅的大门,世界又变得那么不同。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中,忍足算是他仅有的熟悉。更何况,忍足的温柔与优雅是让观月忘记过去的一剂良药。
在观月与忍足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的时候。忍足的父亲,安排了忍足与伊集院成美的相亲。在忍足不知情的情况下,还在不久后安排订婚仪式。就在忍足的大宅中举行。家中的下人们,都为自己少主人的订婚仪式忙碌着。
“恭喜啊。”这个观月见到忍足时说的话,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
“我也不知道那件事情,我从来没有准备订婚。”忍足解释道。
“那么你现在知道了,你订婚者的父亲好像是经营医疗器材的。你们这次的订婚可以弥补前不久,迹部财团对忍足医院的分院的收购导致的亏损啊。”观月善解人意地回答道。
听闻此言,忍足好像想起了什么,“这桩亲事听说还是迹部向我父亲提议的,原来他打得是这个主意啊。”
“无论原因是什么,这次订婚都百利无一害不是吗?”观月强作微笑。“那么不知道,忍足君会为了未婚妻将我交托给谁呢?”
“不会的。”忍足拉着观月的手说道,“订婚仪式会取消的,初,我答应你,会陪在你身边直到生命尽头。”那时忍足的眼眸中的认真,给予了观月很大的触动。
“我相信你。”观月这样回答道。
说出这样的话,忍足本身也有些吃惊,自己竟然会做出关于一辈子的诺言。而且对方竟然是观月初。观月很漂亮,但是与那些柔美的女生相比,他还是过于硬朗。观月很聪明,但是对于关于一辈子的诺言,他竟然那么真诚地相信了。观月很天真,可是他对于很多事情都看得很明白。不过,能将这些特点无违和感地结合在一起的人,或许只有观月了。最重要的是,这样观月,让人不忍心去伤害。
之后,与父亲的冷战,做出各种努力。可是忍足的父亲却丝毫不动摇,订婚仪式必须如期举行。忍足开始设法,从伊集院久美下手,来破坏这场订婚仪式。看着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带着爱慕的眼神看着自己时,忍足还是有些不太忍心。但是提到与成美的订婚仪式时,久美脸上因嫉妒而有些恶毒的表情,忍足还是微笑着抚着久美的长发,在她耳边低语:“若是,没有成美,与我订婚的便是你了吧……”
有些悲凉地看着久美脸上的杀意,忍足道了声再见。明天就是订婚仪式了呢。
订婚仪式的前夜,忍足踏着月光回到家。推开观月的房门,却发现观月却不见了。询问仆人们,无果。偶尔听到仆人们在角落里窃窃私语。“阻挠忍足家的灾星终于走了。”“迷惑忍足少爷的妖孽。”
忍足皱起了眉。
检查了观月的行李,观月离开时没带任何行李。只带着一袋子现金。消失在夜色中。
之后的观月得知了订婚仪式如期进行的消息,在偶然闯进了一个超自然现象同好会的现场的那天晚上。在现场一位神秘女子的指引下,敲响了不二家的门。
那个神秘的女子,笑着告诉观月:一切都是早已注定的,跟着命运的细线走下去吧。
那个女子的脸突然变成了忍足那张苍白带着死气的脸出现在了观月面前,忍足动着僵硬的嘴唇,声音却意外柔和,“我确实陪着你,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没有食言吧……?”嘴角勾起了一抹哀伤的微笑。
“忍足……”观月从心底悲伤地喊出了那个名字。深藏在心底的泪水,最终还是没有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