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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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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文从楼里走出来的时候,几乎要流泪。因为他知道,苏齐已经不会再爱他了。他们没有过任何山盟海誓,但是康文心里明白,苏齐把能给他的东西全都给他了,他的青春,他的爱,他的信任,他的依赖,甚至于是他的健康。剩下的那些不能给的,是他万万碰不得的,比如说,苏齐的妹妹。
那个女孩的确是聪明漂亮,是苏齐唯一的亲人。康文亲手开枪打死了她。不为别的,只是为了让帮派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康文不会心慈手软,对别人是这样,对苏齐是这样,对他自己也是这样。苏齐曾经为了照顾经常受伤的康文,得了难以根治的胃病。每次胃疼的时候,康文就会给苏齐递热水喝。他曾经以为,自己能这样一辈子给苏齐递热水喝的。但是他现在能做的,只有放苏齐走而已。
苏齐看着他的眼睛是那么绝望,那么好看。
“你的手下兄弟死了,但是这不是她害的。”苏齐说过的话在康文的脑海里回荡,“她只是个恋爱中的女孩而已你杀了她我以为我改变你了是我错了。”
康文有些虚弱地靠着墙,急促地喘着气,绝望地闭了闭眼睛。
“少爷?”乔叔有些担心地看着康文。
“走吧。”康文直起身来,试着深呼吸。他早就该想到的,他清楚自己的狠,清楚自己是个不值得爱的人。苏齐值得起更好的,他是该让他走了。
“我让他走,这妥当吗?”康文有些困倦地缩在奥迪车的后座上,小声地问。
驾驶座上的乔叔叹了口气:“你让他走了,这没什么不对的,但是你不该毁他啊,小文。”
“嗯。”康文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只觉得胸口更加憋闷起来。
他试图压制住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用手把汽车的座椅握得紧紧的。
“少爷!”乔叔听见他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您这是,哮喘病犯了!”
乔叔口气中的犹豫和惊讶也不奇怪。这么多年,乔叔是看着康文长大的人。知道他的家族哮喘病史
,但是幼年的时候,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控制,活动几乎不受影响,这些年更是未曾犯病。
康文努力深呼吸,但苏齐的话和眼神在他的脑海里不停回放,似乎企图让他和苏齐一样绝望得疯掉。
“小文!坚持一下!”已经调转了车头开向最近的医院的乔叔焦急地说。
康文俯下身子,用手撑住座椅,他知道自己哭了。他开始发出小声的,但又痛苦不堪的呻吟。
苏齐走了。永永远远地离开了他。他们再也不会拥抱,再也不能坐在一起喝茶聊天。苏齐为了他什么都不要了。可是他呢,他什么都想要。他不为了苏齐放弃别的东西,也不肯放弃苏齐。
他是多么残忍又自私啊!
他终究还是什么都不配拥有,康文只觉得想要大哭一场。他的意识也渐渐地在窒息感中模糊了。
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望见的只有医院苍白的天花板。他试着回想,只记得乔叔着急的脸和耳边不断回响着的那句“别害怕”。
别害怕?是谁在说“别害怕”?那不是乔叔的声音。
康文正想着,就有人推门进来了。康文侧了侧头,看到了穿着白大褂的高个男医生,桃花眼,一脸含情脉脉地温柔模样。
“醒了。”那人看着康文微微笑着,“我是你的主治医生陈伸。”
“我不用什么主治医生,我只是哮喘病发作了。”康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显得那么沙哑无力。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陈伸有些无奈地说,“这么大的人了,把自己身体搞成这幅样子,还不老老实实住院。”
“我有什么问题?”
“你一直低烧,自己不知道?”
这么一说,他最近是有些头痛。大概是调查苏齐妹妹的事情太辛苦了。
“你贫血,血小板偏低,抵抗力太弱,整个人的身体都非常不健康,需要很好的调理”
“我要回家。”康文打断陈伸的话。
陈伸愣了一下,才缓慢地笑了:“怎么像个小孩子似的。”
康文被这么一说,不禁皱了皱眉头,随后又说:“我回家也可以调理。”
陈伸想了想:“也好。但你怎么确定你调理好了?”
“复检吧。”不等康文回答,陈伸就替他做主了。
康文爽快地答应了。
第二天,他就被小心翼翼地接回了家。乔叔听说少爷身体不好,就把这件事报告给了老爷。所以康文的担子就立刻轻松了很多。那个常年定居在新西兰的父亲,少见地打来了电话表示关心。康文和父亲的关系一直不好,能接到打来只为了关心一下他身体的电话,着实有些惊讶。
“老爷老了,您也大了,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呢。”乔叔好心相劝,康文只是笑笑,说自己累了。
母亲的死,可以说是完全归结于父亲的背叛。如果不是发家之后过度风流的父亲有了新欢,母亲也不会含恨而死。康文还记得她赤裸地躺在浴室里的样子,浴缸里被热水稀释后的红色丑陋不堪,空气里飘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康文没有哭,他只是觉得喘不过气来,并且从那以后,闻见血腥的味道就会呼吸急促。他就是在那个时候被确诊为哮喘的。
只可惜他父亲教他杀人,他少年时期就已经学会了不动声色地杀人。血腥对他而言再平常不过。现在他有别人替他杀人了,他大可不必亲自动手,他也就不再轻易地让自己闻到血腥的味道。
那天他哮喘发作,大概和他亲自去杀苏齐的妹妹也有关系。
他是必须亲自去杀她的。他不光要让苏齐疼到不得不放开他,也要让自己疼得不得不放开苏齐。
苏齐太仁慈了,妇人之仁,是要坏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