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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画境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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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嘉坐在拉着窗帘只亮了一盏昏暗的灯的画室。这是一间窄小的偏房,一般人用作杂物室的地方,但安嘉执意把这里改成画室。那些天余平山扛了涂料来帮他收拾房间,两个人戴了口罩,帽子,爬着梯子涂着墙上淡蓝色的涂料。忙活了足足三天,才把房间收拾的别具艺术气息。安嘉特意选了精致的铁艺灯,昏黄色的颜色,玻璃罩里还有一只小鸟。他说这让他想起夕阳,还有依旧找不到家的倦鸟。余平山还帮他买了很多画具,他那时还是个小打工仔,可是却对安嘉很细心地照顾,自称是安嘉的哥哥,笑起来有一排好看的白牙,像是一个宣传画里走出来的憨实少年。
笔下的画从来是另一个世界。安嘉全神贯注的样子,端坐在画布前,手起笔落,形散意聚。不一会儿,一个狰狞的怪兽出现了。他獠牙兽面,口吐狂焰,巍峨的身子肌肉横纵,目光阴沉混沌,有如黑暗中生成的魔物,颜色大片大片的暗紫,诡谲迷离。
这样一副画从最初的草图线条到勾勒大体框架上初色,到最后一点点明暗光影的反复修饰,要耗费几乎一整天的时间。而安嘉只是中午吃一顿饭,早晚以速食食品打发。每每余平山在,总要怪安嘉不懂爱护身体,然后一头钻进厨房作出一大桌的饭菜,变着花样的让安嘉补身子。余平山真的会是个好丈夫的,安嘉不禁想。他会料理家事,做菜洗碗,打扫房间,洗衣熨烫都做得得心应手的熟练,而且不会埋怨,就像歌里唱的一样勤劳务实。他也会做事,那些年从小打工仔做起,一点点自己开了家建材公司,做起了建材制造买卖,似乎也有一脑子的生意经。在家里他有一个妹妹小京,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妹妹,余平山却上心的疼爱。安嘉不禁眼神一暗,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可以接受余平山的种种恩惠,自己在他心里是一个什么样的弟弟。骄傲沉默,脾气坏,一身病,心理问题,父母双亡,亲人不来往,几乎是个可有可无的地底下的老鼠般没用的人物。
手不禁一抖一抖,安嘉缓慢放下画笔。大强度的工作加上痼疾,他最害怕手抖的毛病了。可每每他情绪紧张,手又不争气的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麻麻的,肌肉有撕裂般的疼痛。
安嘉回到卧室躺下,望着天花板出神。窗外流云飘荡,正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房子里静静的,没有一点点声音。安嘉几乎没有朋友,他出门只是匆匆的办事,不喜欢与生人过多的来往,似乎也很难有人和他交朋友,他早已习惯一个人的生活。沉默里,他忘记了自己的害怕,忘记了自己的烦恼,静静的呼吸,心里澄清的没有负担。转头望窗外,一朵云正悠悠划过,云的身子似乎是怪物的轮廓,却带着一股仙气般的轻盈矫健。挣扎着起身,脑中一热,对了,给怪兽加一对白云似的翅膀吧,赐他飞翔的能力,让他不仅仅乖戾凶猛,同样暗藏翩翩气度。
安嘉画完画交给公司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他似乎是害怕黑夜的,赶紧把屋子里的灯都打开,蜷缩在沙发的一头,背微微弓着,有丝丝的疼痛从骨髓深处传来,他咬着牙一声不吭。没有胃口吃东西了,冰箱里放着的牛奶已经两天没喝了。最近余平山外出谈项目,特意买了足足两周的各种蔬菜肉食水果放在安嘉的厨房,还警告他要每天记得喝牛奶,安嘉只是望着他的身影轻轻点头。如今他真的做不到了,本来胃口就不好,一天紧张的工作后胃壁一会儿一会儿的猛缩,难受的安嘉只能弓着身子,但是背上的旧伤也不放过他。头脑在长期的运转后混涨不堪,似乎整个身子在打架,安嘉屈服的缩成一团,疼痛咬碎在嘴里,牙死死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