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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1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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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酥的人生有两个极端,一黑一白,一喜一哀。前十九年的她就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有疼爱自己的父母,有一起欢笑的朋友,也有让自己心动的一见钟情。
那会儿的苏酥很爱笑,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嘴边还有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她会像个小尾巴似的缀在季恒的身后,然后红着脸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出自己对他的喜欢。虽然季恒的拒绝让她一阵低落,但她还是喜欢着这份让人甜蜜的酸涩,仍旧固执的就像一个打不倒的小强。
可三年后的一场车祸改变了所有。父亲的离去,母亲的昏迷,苏酥的世界顷刻间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苏酥醒过来的那天天气很好。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窗外的阳光白辣辣的刺了进来,两行眼泪蓦地就流了下来。她伸出手按住额头,脑袋里乱糟糟的一片,针刺般的一下一下的疼。她闭了下眼,再睁开,再闭眼,再睁开,然后她就看到了季恒。
季恒站在她的病床前低头看她,一张清俊的脸疲惫异常,下巴上都是一层青色的胡渣。
他静静的看着她,嘴唇微微的抖,然后轻轻的叫了声“苏酥”。
苏酥撑着胳膊想要坐起来,季恒连忙上前扶住她,把她揽在怀里。
苏酥靠在他的胸前,声音虚弱的异常:“我怎么会在这里?我爸妈呢?”
季恒握着她胳膊的手紧了下,犹犹豫豫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季恒?”苏酥轻轻的唤了他一声。
季恒听着这一声,却是突然想起了三年前和苏酥的初见。那时的苏酥背着个双肩包,一条调皮的马尾辫在脑后蹦蹦哒哒。她站在他面前,虽然紧张的脸都红了个透,但是一双眼睛却是晶亮晶亮的。然后,那会儿的她也是像现在一样,轻轻柔柔的喊了他一声“季恒”。
那时的他还未曾想到,这样轻柔飘渺的一声呼唤,有一天竟会不知不觉的缠了他的身、入了他的心。等到突然意识到的那天却已是缠缠绕绕、密密麻麻的再也拆不去、解不开。
想到这儿,季恒的鼻子开始微微的发酸。他使劲的将苏酥往自己怀里又揽了揽。
季恒的沉默就像一个万钧之雷劈在苏酥头上,她在季恒怀里摇摇晃晃的抖,泪水顷刻如雨下。
为了支付母亲高昂的治疗费,苏酥花光了家里的存款,卖掉了家里的房子。可尽管这样仍是堵不住那吓人的无底洞。最后,苏酥来到了B市最有名的夜总会:水色年华。
也是在那里,苏酥遇到了桃子。
那会儿,昏暗的角落里,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正在激吻。男人身材发胖,已届中年。女人虽背对着苏酥看不到脸,但身段却极为妖娆,一头酒红色的波浪大卷在身后微微起伏。
这人正是桃子。
苏酥看着这场景,脸红的尴尬着,但却还在原地站着,并没有躲开。
男人眼角的余光瞟到了他们身后的苏酥,于是他停了下来,饶有兴趣的笑着眯起了眼。桃子疑惑的看了男人一眼,然后便扭过了头,随着男人的眼光看了过来。
苏酥看清了桃子,一张脸竟是难以形容的明艳精致。
苏酥微微愣了会儿后才朝桃子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开口:“姐姐,这个发夹是你掉的吗?”
桃子看向苏酥的手心,看到自己不知何时掉落的发夹。
她伸手接了过来,走了几步,不经意的替苏酥挡住了身后男人赏玩的目光,可为什么这么做,桃子自己竟也说不出。
“同学,你不该来这种地方。”
苏酥低下头,有些尴尬:“姐姐,我想在这儿找个工作。”
桃子眉毛一挑,来这种地方找工作?看她的样子不像吃过苦,到了这种地步恐怕家里是有什么变故。
“我们这里不缺人”,桃子的声音有点狠,这种地方害她自己一个就够了,哪还能再害一个。
苏酥眼圈开始发红,说话都带了哭腔:“可是……可是我急用钱。”
在旁一直看着的男人笑的猥琐,伸手去拉苏酥的胳膊:“小妹妹有什么困难,给哥哥说说,哥哥帮你。”
苏酥吓得使劲往桃子身后缩,脸都变了色。
“你他妈给我滚蛋!”桃子一把扇开男子的手,恶狠狠的道:“姓张的,不准打她的主意!”
男子估计从没见过桃子这般狠厉的神色,嘴里嘟嘟囔囔的骂了几句,终是不情愿的走开了。
“你急用钱?”桃子把苏酥从她身后扯了出来,近看才发现苏酥的脸色很苍白,憔悴的像是几天几夜都没睡过觉。
苏酥头埋的很低,轻声道:“听说这里挣钱很多。”
桃子叹气:“你缺钱我借你,这种地方你离得越远远好。”
苏酥却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说什么也不肯答应,拼死拼活的就是要在这里干。
那会儿的桃子还以为这是学生共有的矫情病,可到了后来她才明白,苏酥这个人一双眼睛对你眨啊眨,看似通透,实则一根筋的很,她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她认定的事,怕是几百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记得那天苏酥最后说了一句话:“谁的钱都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自己的责任就该自己担。”
面对这个固执、执拗到异常的苏酥,桃子还是让了步,她把苏酥领到老板面前,一遍遍的强调,苏酥只陪酒,除此之外的什么都不干。
苏酥留了下来,一待就是两年。
两年中,苏酥白天上课,晚上来水色年华工作。为了不被别人发现,她从宿舍搬出去和桃子一起住。
苏酥像是突然活在了两个世界,白天的她素面朝天,仍旧一个双肩包、一双帆布鞋的朴素装扮。晚上的她却是高跟超短,浓妆艳抹,见识了这个世界上所欲的龌龊与黑暗。
从前的苏酥不会喝酒,可到了水色年华的苏酥,却成了那里出了名的海量。每每听到一同工作的姐妹佩服自己,苏酥心里都微微的涩,什么海量,都是为了钱罢了,陪客人喝一杯Remy Martin Louis八百块,喝一杯MARTELL COGNAC L'OR七百块,苏酥一边喝一边数着,一边数着又一边想着妈妈又可以在医院多治疗多少天。
找人陪酒的客人鲜有正形,动手动脚的事她碰到不少,可只要不是太过分的,她都笑着忍下了。每天下班后,无论多累,她都会洗好长时间的澡,一点一点的搓,一点一点的冲,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把自己身上的酒气洗掉,才能把别人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的肮脏洗掉。洗到最后,苏酥闻着自己身上仍旧残留的酒气,偷偷的哭了,一个人,瘦瘦小小的缩在角落里,无声的流泪。
苏酥想着这样的日子虽苦,但总还是有希望的,只要能坚持到妈妈醒来的那天。日子也就这么过了下来,不好不坏,不死不活,静寂的就像一潭死水,直到季恒那措手不及的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