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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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也七年四月十八，醉湘楼。
剑鬼在后台里艰难的穿行，左挤右挤来到了韩家公子身边，满头大汗也顾不上擦，一身店小二的打扮立刻遭到韩家公子的嘲笑。剑鬼也顾不上多说，只目露忧色地问道：“你可是压轴，没问题吧？”
韩家公子一笑道：“行了剑鬼，本公子的能力你又不是不清楚，等着看吧。”
饶是剑鬼再怎么镇定，这回心里也有些没底。顾家这排场太大了，让许多戏子都感到既兴奋又紧张。兴奋在于顾家一旦满意，那么整个戏楼都会受益无穷；紧张在于若顾家不满意，那么他们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顾飞此时正跟着梁雨瑛在主位上落座。这次顾家的长辈没来几个，尤其是顾林更是主动把和梁雨瑛接触的这个机会让给了顾飞，并嘱咐他好好把握。
顾飞对此哭笑不得，却也只得无奈地跟着。没办法，谁叫这是自家老爹的意思呢。
剑鬼扮作店小二端茶倒水，倒也跑前跑后忙活得紧。恰在这时，梁雨瑛招呼他道：“小二，添一杯茶！”
“来嘞！”剑鬼忙应道，扯了扯蒙在脸上的布，慌忙走了过去。
梁雨瑛看着剑鬼不由好奇问道：“哎，小二，你这脸上怎么还蒙着块布啊？”
剑鬼憨憨一笑，行了个礼应道：“回小姐话，小人相貌丑，怕惊了小姐，故而用布蒙着脸。”
梁雨瑛掩唇轻笑，道：“你这人好生有趣，本小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会在乎样貌如何？拿下来看看。”
“这……”剑鬼踌躇了半晌，一旁的顾飞见了连忙道：“好了，雨瑛姑娘……呃，雨瑛，人家不愿就算了，莫要为难。”
梁雨瑛也只得含笑点头。剑鬼向顾飞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顾飞朝他笑了笑，示意他可以退下去了。
剑鬼默默地离开了顾家包下的场子，转身前又偷偷地瞄了顾飞一眼，将他的容貌暗暗记在了心中。
这是我们这次的目标……剑鬼在心里默道，可惜，他觉得顾飞这个人还是不错的。
但侠影的命令，他也从未违背过。
时间在此起彼伏的锣鼓声中过得飞快，转眼已是三个时辰过去。顾飞看得意兴阑珊，正欲起身借口如厕去外面透透气，却瞥见台上那曼妙的身影，一瞬间僵在原地。
也不知韩家公子是何时上台的，只穿着月白色长裙，身披火红色戏袍，腰间被一根青色腰带束起，因经过装扮后，本就赛过女子之颜的韩家公子竟更显姿色出众，如新出淤泥的莲花般，那清傲的气质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顾飞和梁雨瑛双双失语，只恍然间觉得台上的那个人已勾走了他们的全部魂魄，那妆容像是为他打造的一样，长长的水袖拖在地上，似漫不经心却又恰到好处。连顾飞也忍不住又坐了回去，开始有些期待这压轴的一出戏。
台下静极了，台上也同样安静。大家都在等韩家公子开口唱第一句，哪想等了半天韩家公子终于开口了，却是一句——
“小二，你把我的酒拿哪儿去了？！”
剑鬼手一抖，差点把酒壶扔了。连抹着汗跑上前，在众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万分尴尬地将酒递给他，同时给了他一个略微警示性的眼神。
韩家公子无谓地笑了笑，却因为脸上早已画得不成原样而很难看出。那凤冠戴在他头上，倒也别样的衬。
与韩家公子演对手戏的也是内侠影的一员，代号为“云中暮”。两人本已说好，韩家公子饰虞姬，云中暮饰项羽，谁想韩家公子这一上来竟然要酒，这让云中暮有点蒙，不是演《霸王别姬》吗？这戏不需要酒啊！
底下众人千盼万盼，终于盼到韩家公子喝了半壶酒后的开场了，云中暮也是精神抖擞准备上台了，结果韩家公子这一开口，却是打乱了他们的全盘计划。
他唱的这一句词儿，赫然是《贵妃醉酒》的第一句。
剑鬼懵了，赵扬懵了，云中暮懵了，台底下顾家的人也懵了。这人太不按常理出牌了，说好的事怎么说变就变呢！
不过韩家公子这都唱上了，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别的，听吧，还能怎么办。倒还真别说，韩家公子唱功一绝，也不愧于“魅影”的称号。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韩家公子这一句词儿出来，底下霎时就有给叫好的。
顾飞有点愣，他不常出门，也就不常听戏，自然不懂戏曲的艺术和博大精深。但他听得出来，这调子挺美，眼前这姑娘嗓子挺好，真能唱得把他的魂儿勾了去。
韩家公子从腰间抽了扇子，缓缓打开，第一句词儿是“海岛冰轮初转腾”，紧接着仰手将酒壶挂在另一只手上，宽大的袍袖一甩，似醉非醉般地晃了三步，一双墨瞳半睁半闭，朦胧得似乎真能勾走了谁的心。
“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韩家公子猛地将折扇一收，顺势端起酒壶呷了口酒，丝毫不喘地接着道：“那冰轮离海岛……”
“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唱着唱着便又是将水袖一甩，酒醉般地一个歪身向后倒去，看得台下众人心底一揪，似乎恐他会摔倒似的。但他却又不经意地后退两步，刚好踩在那个点上，分分钟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让人不由为之叫好。
“奴似嫦娥离月宫，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广寒宫。啊广寒宫……”
顾飞专注地看着台上，韩家公子的走位飘忽不定，却也显示了其扎实的基本功。台下众人不禁拍手叫好。顾飞忽然见韩家公子朝自己望过来，唇角微微向上挑起，不由得一愣。但见那凤眼秀眉，皓齿明眸，三千青丝被凤冠高高地固定住，那脂红粉白，身形欣长，着实倾倒众生，一笑间倾国倾城，倾天下。
顾飞还没回过神来，忽见公子手一甩，那酒壶竟直直地冲顾飞飞来。梁雨瑛惊呼一声，出手欲挡，却见顾飞已飞快地拿起身旁桌上的折扇，向前一送一收，轻轻松松地将那酒壶托在掌心上，学着韩家公子方才的样子，仰头饮了一口。而后抬头像台上看去，正对上公子那双略微错愕却又盈了些许笑意的眸子，不知那笑意究竟是什么，顾飞也没太在意，只是向他扬了扬手中的酒壶，道了句：“酒不错啊！”
韩家公子一愣，旋即继续唱道：“玉石桥斜倚把栏杆靠，那鸳鸯来戏水。金色鲤鱼在水面朝，啊，水面朝。长空雁，雁儿飞，哎呀，雁儿呀！雁儿并飞腾，闻奴的声音落花阴，这景色撩人欲醉。”
顾飞含笑望向台上，韩家公子转身，毫无惧意地对上他那双清澈的黑眸。那一刻，顾飞的眼底清晰地映出了台上，身着戏袍的韩家公子的影子。公子轻轻拂袖，行了个漂亮的礼，唱出最后一句：“不觉来到百花亭……”
火红色的帷幕落下，韩家公子退到后台，听得前排掌声一片，不觉已是笑意盎然。佑哥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身后，闷声道：“笑什么呢？”
韩家公子回头瞥他一眼，哼声道：“呵，那顾飞可不是什么简单人，这次剑鬼的刺杀难度会很大。不过……这样才有意思。”话罢给了佑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弄得佑哥毛骨悚然。
想到他刚刚接自己酒壶时的话，韩家公子不觉又笑了起来。顾飞此时也是心情大好，醉湘楼的头牌“魅影”果真名不虚传，此趟也是不虚此行了。
梁雨瑛兴高采烈地拉着顾飞不停地说这说那，顾飞却漫不经心地应着，他脑子里，仍是方才那曼妙的身影……
因唱戏时韩家公子脸上画有浓重的油彩，又穿了戏袍，顾飞自然认不出他是谁。只是想，那姑娘，若素颜出现在自己面前，定也是一张惊为天人的脸罢。
韩家公子此时却是站在醉湘楼二楼包间里的窗子旁，嘴角噙笑，望着顾飞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唇边的弧度慢慢扩大，笑意却未达眼底。
顾飞么……以后，我们有的是交手的机会……
他轻轻一笑，返身走出了屋子。
四、戏完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戏
